“不籍由那刀剑,不将大地上的暴政与罪恶彻底洗清,那么主的审判日只会遥遥无期,那新天新地的开辟也离你们愈远。”
“你们若要做自己的主人,只向吾父献上敬意,那么没有别的选择,只有驱走妨碍福音的恶魔。”
“凡是违背吾父的启示,基督亦无法使之悔改的罪人,都应被消灭掉,而不予任何恩赦……”
哐当一声,不知从何处,落下了一柄长剑,掉落在教堂中间过道的地板上。
那石铁交加的声音,打破了教堂中原本的寂静。
“用剑的权利,绝非限于骑士,而当属于每一个人。”
诱惑?不,这是将一条道路指了出来,这是一条注定会沾染鲜血,染红大地的道路。
盖里斯没有逼迫这些信众们,他示意西蒙与查理他们不要急,盖里斯是在等着有人自愿主动拾起那把剑。
【信心软弱的兄弟,你们要容忍,不同的意见,不要争论。】
《罗马书》14:1
盖里斯始终认同一件事,信念并非强加于他人,而是要让世人知晓前路艰难后,依旧愿意抓着荆棘攀登悬崖。
当手持利剑的人,抓着荆棘遍体鳞伤登上悬崖后,那么原先站在悬崖上的人,便无路可退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教堂中的信众不断有人交头接耳。
直到有一个盖里斯意料之外的人主动站了出来,在大庭广众下,拾起了那把剑。
一个农家少女,身材显得纤细而苗条,脸庞也略显稚嫩,头发是自然的棕色,柔顺披在肩上。
正是这么一位少女,她从长椅中挤出来,在一旁人质疑的目光中,弯下腰拾起了那把剑。
盖里斯有些默然,少女的眉目中夹杂着熟悉身影,这是雅克的妹妹艾玛。
现如今,她也选择了与自己兄长一模一样的道路。
盖里斯眼皮微微低垂,没有再言语,而只是一人朝着教堂大门的方向走去。
从艾玛身旁经过时,他轻轻拍了一下少女的肩膀,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当盖里斯来到教堂大门,在他的身后是教堂中起立的数百人,在他的身前是一扇腐朽的木门。
微微用力,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盖里斯推开这扇正对着东方的大门
上午的阳光如洪流般涌入,瞬间溢满整个教堂。
刺眼的光芒洒落在每一寸角落,驱散了所有的阴影,仿佛连时间都在这片光亮中停滞。
那柔和的金光呐,不仅照亮了教堂,也将盖里斯渲的超凡入圣。
他头上的【荆棘冠冕】,亦仿若在这光耀中升格为圣。
先知向着光明的世界踏出了一步,在他的身后不知如何握剑的艾玛紧跟而上,而后是西蒙与查理等人,最后紧接着是教堂中所有的信众。
这些人追随着盖里斯的步伐,迎着那光一同踏入了新天新地。
看哪!那主的帐幕在人间!神亲自与他们同住,他们要做他的子民,神也要亲自与他们同在,做他们的神。
再无哭泣,也无哀伤,死亡将不再有,旧事已过,一切都更新了……
《启示录晨露早已晒干,虫鸣自杂草中升腾,秋日已至,夏日里的聒噪的家伙们,再也蹦不了多久了。
它们这些虫儿,拼死的想要留住夏日,却抗拒不了天道有常四季轮回,只得多饮多食、多产下虫卵,等候又一个夏季的来临。
虫豸们无从得知自己头顶上所发生的事情,那是两伙庞然巨物的对峙。其中一方来势汹汹,足有十人,他们中有人带着刀棒,有人披甲执兵,另外一方更是了不得,从那石屋中,涌出了足足两百余人。
场上的力量对比,看似一眼明了,但在卢卡斯管家眼中,却算不得啥。
在他的身后,十人中有四人披甲持着剑盾与强弩,而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之人。
更何况卢卡斯管家是雷纳德亲自任命,代表着这片领地中至高者的权柄。
他卢卡斯有什么怕的呢?他无所畏惧才对啊。
至于眼前这个鼓动自由民的家伙,也没加布里埃尔神父说的那么神奇。手中什么武器都没拿,顶着个【荆棘冠冕】就走了出来,真当自己是耶稣啊。
而要知道,哪怕是耶稣,在面对罗马士兵的时候,也未选择反抗,而是任由自己被带走。
而盖里斯打量着卢卡斯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身高挺拔,养尊处优,是真真切切没有下地劳作过。
像这样的人,衣食都要他人供给,离了仆役,便不知如何生活,活在世上只知晓精打细算,图谋着残害同胞。
“你们带着刀剑和棍棒出来抓我,是要缉捕强盗吗?我今日不过是坐在教堂里教导人罢了。”
卢卡斯的学识很低,根本辨别不出盖里斯这是在隐喻什么,也自然没法接上后面的话。
他直接吆喝道:“今天的事与大伙没啥关系,把那外乡人交出来就行,领主那边我就不去通报了。”
一句话说完,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卢卡斯的话,这使得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而更让他挂不住的,便是艾玛、西蒙、查理等人,不仅没将盖里斯推出来,反倒是主动护在了盖里斯身前。
他们以自己的行动表明了意图。
卢卡斯面色阴沉了起来,这是头一次、在庄园中,有人抗拒他的权威。
“查理、艾玛、斯洛克、你们几个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雷纳德大人的城堡,距离这里不过是一日行程,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骑士,半天就能杀到。到时候,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卢卡斯的话语,终究是在自由民群体中,掀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骑士、雷纳德的骑士……杀人眨不眼。
这可有过太多案例,能够加以证实。
一想到往日里那些骑士的暴行,盖里斯身后的自由民们就有人颤颤巍巍,双腿发抖。
“查理、西蒙,你们退到一旁吧。至于艾玛、你最好将剑收起来,你现在还不会用那玩意,别伤着自己了,想学的话,回头找查理去。”
盖里斯如此说着,将身旁人推开,从人群中走了出去,接着他侧过身又对身旁人说道:“吾兄耶稣,当初也是这般景象,只不过那时,他说自己能请来超过十二个军团的天使,差不多是六万天使吧。”
“和吾兄相比,我就不行,我一个天使都请不来,而且他是个老好人,见不得别人受苦,但我不一样,我既请不来天使相助,也无需天使下凡。”
盖里斯的话,劝住了身旁的人,他向卢卡斯摊了摊手,示意对方可以上来缉拿自己。
虽然不明白盖里斯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但见盖里斯识相,卢卡斯便亲自带着人走上前去,要捆住盖里斯。
但在捆人之前,管家见盖里斯浑身上下破破烂烂,却装神弄鬼头顶个【荆棘冠冕】气不打一处来,一耳光便朝盖里斯右脸扇了过去。
紧接着一声闷响传出,在那耳光扇到盖里斯脸上之前,卢卡斯便被一脚蹬飞。
从地上爬起来的卢卡斯,已是怒火中烧,他瞳孔缩小,布满了血丝,额头上冒出几条青筋。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上啊!把那家伙给我抓起来!”
然而,卢卡斯管家身旁的那些打手们,没一个动身的。
在盖里斯的身后,足足两百多自由民注视着他们这一伙人。
同没脑子的卢卡斯不同,他麾下的那些打手们,已经从盖里斯身后那些人的眼中感受到了愤怒,而那些人之所以不说话,那是因为此乃暴风雨前的宁静。
让这些打手们去以多欺少,他们颇为乐意,可现如今,这哪边多哪边少啊?
这一个月才几个钱啊,犯不着上去玩命。
别看这些自由民现在手无寸铁,但谁家里还没把斧子或矛的,真惹急了这帮人,怕不是要被骑兵给践踏而死!
见身边打手不愿动手,已是业障遮眼的管家卢卡斯,直接从身旁一个门卫的手中,夺过把强弩。
当着在场两百多人的面,朝盖里斯便是一矢射去,却就见那盖里斯不闪不避……
第二更,三千字
第109章 与其反思自己,不如责怪他人
天主的羔羊,除免世罪者,藉由自己痛苦带来救赎,以自己的血清洗世间的罪。
故而,当卢卡斯狞笑着朝盖里斯射出一矢的时候,在盖里斯的身后,两百多信众仿若回到了千年前……
那时的基督,情愿流出自己的血,也不要身旁的门徒拔剑去反抗。
在基督教的历史中,那是绝无仅有的一次献祭。
已经有人开始愤怒难耐了,他们似乎已经见到【先知】中矢倒下的那一幕,仿若看见又一次一位圣人替他们流血、殉道。
但与过往不同,昔日的殉道者们,一再强调服从,可盖里斯却是一再号召他们站起来去反抗。
服从?服从的结果是什么?反抗?反抗的结果是什么?
前者饱尝现世的苦难,后者势必鲜血染红大地!
在查理他们眼中,盖里斯便是又一位殉道者!
当弩弦轻响,那弩矢眨眼间窜过了几米的距离,在盖里斯身后人看来,便是直直扎在了盖里斯额头上!
时间仿佛同样被停滞凝固,又一位无染原罪之人,替世人倾流鲜血!
他藉由着自己向主的至死服从,免除了人类违抗天主所带来的世罪!
而如今盖里斯他直挺挺的面对弩矢不移,好向世人明证,违抗天命的罪,已被他免了。
“不!”
在盖里斯的身后,有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吼声,并隐有哭泣。
可盖里斯并未倒下,在那先知的正面,管家卢卡斯还有他身后的那些打手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先前的嚣张不复,只余下张大的嘴。
盖里斯终究是盖里斯,他与自己所称的那位兄长截然不同。
他替世人免除世罪的方式,简单来说就是:与其反思自己,不如责怪他人。
急躁的虫鸣被拉长,呼啸的秋风也显得温和,卢卡所射出的弩矢,卷动空气留下一道气旋。
寻常十字弩的弩矢飞行速度远不及后世枪弹,大致上每秒仅能飞行60米-90米。
普通人或许贴面难以躲过,但在盖里斯看来,用两根手指夹住那直袭自己面庞的弩矢,不会比之摘花更难。
0.1秒的时间,转瞬即逝。
那根弩矢被在射中他眉心前,被盖里斯用双指夹住难进分毫。
而这样一幕,在盖里斯身后的人看来,便仿佛是眉心被弩矢射穿,在盖里斯面前的人看来,则有若鬼神。
谁家正常人能用指头夹住弩矢啊!
一时间卢卡斯想到了先前加布里埃尔神父说过的话【那人行巫术啊!】。
盖里斯将那弩矢丢在了一旁,向一旁所有人展示自己的毫发无损。
他向世人发出了又一声宣告:“如今!世人当知晓,一件被罪人们遮掩的真相!”
“凡能克制肉体、统驭灵魂,不让自己沉溺于私欲偏情的,就是自己的主人,他可被称为王,因为他能自律!”
“他是自由及独立的,不会让自己被那有罪的奴役束缚!”
“如今!那有罪的人,在你们面前叫嚣!拿领主的刀剑威吓你们!岂不知你们当为贫寒的人和孤儿伸冤,当为困苦和穷乏的人施行公义,救他们脱离恶人的手!”
伴随着盖里斯的狂吼。
他身后的众人,见到这番弩矢无伤的神迹,一时间由悲转喜,情绪大起大落间,顺势便冲垮了那对雷纳德昔日暴政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