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盖里斯自身的体感来说,白日里的气温,怎么也有12摄氏度左右。
这是一个需要多加几件衣服的季节,也是格外闲适的日子。
盖里斯并非工作狂,他也会享受生活,而且正因这种惬意的享受,他才一点点的将身边世界,塑造成自己熟悉的模样。
葡萄藤酒馆便是盖里斯的手笔,而现如今他所处的这家甜品店,也一样是教团的产业。
当硝石溶解在水中的时候,会发生吸热反应,使周围降温,基于这个原理,天朝的古人早在唐代就已经晓得如何夏日制冰了。
整个过程其实并不复杂,收集足够的硝石和清水,将硝石与水混合,搅拌至完全溶解,此时溶液能够低于0摄氏度。
使用木制或陶制容器盛放待冻的水,将装有水的模具浸入含有硝石溶液的大容器中,使其迅速降温并结冰。
待水完全冻结后,小心取出模具,即可得到冰块。
而且,这个过程中,实质上并不会损耗硝石。
有一说一,盖里斯在赚钱这门技术上,确实是有一手的。
阿拉伯半岛这片热土上,来来往往的朝圣者与商人们,在阿尔哈迪镇这么个小地方,因为盖里斯的缘故,一生中头一次见到了冰块。
更何况,盖里斯还不是单纯的出售冰块。
外约旦的河谷地区自公元12世纪开始,就有出产蔗糖的记录,加上比较易于获取的羊奶和驼奶,可以用于制作奶油。
再算上早期木桶冰淇淋机的原理并不复杂,那就是一个手摇搅拌机配合上带有金属隔层的木桶罢了,是美国在南北战争前20年左右就发明的玩意。
使用的时候,将牛奶、奶油、糖和蛋黄等成分混合在一起倒入内置的金属容器中,再往金属与木桶的隔层中填充碎冰,并撒上食盐。
盐会降低冰的熔点,加速冷却过程,从而使得温度更低。再通过手动摇动曲柄,搅拌金属容器中的混合物,使其均匀冷却并逐渐凝固。
冰淇淋就此诞生。确实,作为奢侈品而言,无论是冰淇淋,又或者添加了冰块的饮品,老农们都无力消费。
可从阿尔哈迪镇上路过的那些旅客们,就不是那么想的了。
这年头能出门去朝圣的,大多都算是有钱人,手里都会备着旅费。
至于阿拉伯商人就更别提了,他们要是没钱的话,天底下就没人有钱了。
当这么群人,在阿尔哈迪镇的甜品店里,一生中头一次见到冰块的时候,除去目瞪口呆外,便是往外撒钱。
钱少的,丢出几枚铜菲尔斯,吃口冰尝个鲜。
钱多的,就坐在甜品店里,享受着贵宾服务。
那冰凉的口感,与甜蜜的滋味,近乎完美结合,轻易间就能叫人上瘾。
粗略的算一下账,仅仅是这一家甜品店的净利润,就已经能供养十几位骑士了。
每当有一支商队,从阿尔哈迪镇路过时,都会被狠狠的爆上一波金币。
便是周围的那些有钱富户,也时不时的会来阿尔哈迪镇这边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甚至就连盖里斯自己,都经常忍不住。
比方说,现如今摆在他的桌前,就是一杯精致牛奶糖布丁。
阳光透过玻璃杯,映照出温润的焦糖色光芒,顶部是一层白皙的鲜奶油,浓郁的奶香与牛奶糖的甜味完美交织。
这是盖里斯设计的一份新品,但因为原料太过单调的缘故,盖里斯并没有调出曾经那应有的味道。
只不过,对于他面前的少女而言,已经足够了。
在盖里斯的桌对面是伊莎贝拉,如今、少女的头发已经重新蓄长,快要垂到双肩。
少女端着一杯牛奶糖布丁,略微摇晃了一下,那Q弹的质感令她格外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食谱的?而且还一个比一个神奇。”
“难道在天国中,天父会时常下厨吗?”
听到少女那调笑的话语,盖里斯嘴角只是勾起一个笑容,并未多说什么,并向少女递过去一把铁调羹。
然而,在接过调羹,少女从布丁中挖起一勺后,却并未塞入自己口中,转而捏着勺子送到了少年嘴旁。
盖里斯未曾想到对方会如此,但还是张开嘴,品尝了那第一口布丁。
甜、但也并没有到发腻的地步,虽然味道有些单调,可口感还是能满意的。
见盖里斯尝过后,伊莎贝拉才品尝起自己手中的牛奶糖布丁。
只不过与盖里斯不同,当那一小口布丁,送入她嘴中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满脸的惊喜。
因那浓郁的奶香和细腻的甜味在其舌尖融化,柔滑的口感仿佛轻轻滑过她的味蕾,带来十二分的幸福。
没有几个女孩能够抗拒甜品的诱惑,那冰爽的清凉混杂着炼乳的鲜甜,便仿若驻足人间的天使向少女送出了祝福。
“太好吃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眼神中满是惊叹与满足。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盖里斯再度流露出那温柔的笑容。
伊莎贝拉忍不住又舀了一口,大方地递到盖里斯面前,笑着说道:“你再尝一口,真的好棒!”
两人相视一笑,甜蜜在空气中弥漫。
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而店内的这一刻,显得格外温馨和美好。
世间的纷纷扰扰,仿佛与这对少年男女,再无瓜葛。
他们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世界中,因为彼此的笑颜,而愈发甜蜜。
然而,就在这美好被定格的世界中,一道熟悉而浑厚的声音,从店门口传来。
“贝拉?”
盖里斯与伊莎贝拉转过头望去,却就看见一个披着袍子的旅行者站在那里。
而那旅行者的沧桑面容,盖里斯与伊莎贝拉都很熟悉。
“巴利安?”
幸福、戛然而止。
盖里斯二人,从未想过自己与巴利安的重逢,会是眼下这么一个处境。
第129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一切都始于一个意外,在那大半年前的雨夜中,盖里斯尸体上的伤口缓缓愈合,他再度站了起来。
因而有了当下的这一切,也有了本不该发生在12世纪的这一幕,一对少年男女于甜品店中被长辈抓包。
当然、这个甜品店有些简陋,所谓的少年男女,也有着与他们外表所不匹配的成熟心智。
因此,他们二人虽站起了身,却并没有流露出见家长的慌乱。
唯有当巴利安身旁的另一人掀开自己兜帽时,盖里斯才流露出一丝讪讪的表情,伊莎贝拉也不自觉的朝盖里斯这边挪了两步,主动站在了盖里斯的身前。
掀开兜帽的那人,展露出一头别有魅力的赤褐色头发,他面容俊朗、身材高大,腰间露出的剑柄更是镶嵌着宝石,向世人表明他的身份高贵。
“伊莎贝拉,好久不见。”
犹如梦魇的熟悉口音,催促着伊莎贝拉回忆了过往的那一幕幕。
六年前她的婚约被决定好,三年前她真正的前往了卡拉克堡举行订婚。
那时正值萨拉丁大军围城,投石机所抛出的燃烧罐便从她的头顶上越过,砸落进城堡中,烧死烧伤许多人。
那从那之后,伊莎贝拉便彻底留在了卡拉克城堡里,接受汉弗莱的母亲斯蒂芬妮的管教。
斯蒂芬妮禁止少女去纳布卢斯探望她的母亲和巴利安。
自己便如一件战利品般,被戴上了无形镣铐,便是想与自己的骑士相见,都有人紧跟着作监视。
不仅如此,她还要忍受雷纳德那非人的扭曲残暴。
那个疯子以拷打酷刑为乐,会将抓捕而来的穆斯林,逼迫着从那高耸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对雷纳德的咒骂,以及那些人惨死前所发出的哀嚎,成了伊莎贝拉的安眠曲。
伊莎贝拉恨斯蒂芬妮与雷纳德,是他们打破了自己的过往和平,将她置于无尽的丑恶之中。
而汉弗莱呢?他的软弱在那三年前的订婚宴上就已经表露,这个家伙犹如仓皇失措的老鼠四处乱窜。
这家伙作为托伦的领主,众所周知的驸马人选,却不敢于去同雷纳德抗争,哪有半点王者风范。
然而婚约终究是订下了,眼前这个视若仇雠的男人,也还是找了过来。
在盖里斯与伊莎贝拉审视着汉弗莱的时候,汉弗莱也在打量着盖里斯。
他的年纪要比盖里斯大上几岁,他也认识盖里斯,晓得这个骑士出身自一个小贵族家庭,曾在耶路撒冷王宫中受训。
三年前,也是他与其他骑士一同护送着伊莎贝拉前往了卡拉克堡。
而如今、啧……奸夫淫妇啊。
难怪没有去耶路撒冷。
汉弗莱恶意揣测他人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那些女佣,他只是死死的盯着盖里斯左手上的那枚玺戒。
汉弗莱的面色阴晴不定,虽然如今居伊已经加冕为王,可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呢?
在当下居伊夫妇未诞下继承人的情况下,伊莎贝拉依旧是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那么伊莎贝拉所持有的玺戒,便是她继承人身份的象征,是来自麻风王的权柄延续。
“伊莎贝拉、你确定要找个野男人?而且还不仅是当情夫?”
汉弗莱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刃般划过空气,他的质问让气氛凝滞。
然而,无论是盖里斯还是伊莎贝拉,都不以为然,甚至嘴角微扬,露出了几分嘲弄。
空气中仿佛凝结着一种紧张的默契,汉弗莱的质问成为了对他们关系的一次无力反击。
接着,见伊莎贝拉没有回话,汉弗莱又说道:“我们已经订婚了。”
听到这话,伊莎贝拉没有回他话语,而是如同一只优雅的猫,向后退了一步将后背与盖里斯身体贴合,动作流畅而自然,仿若嘲弄汉弗莱的不解风情。
“那又如何?”
伊莎贝拉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如一缕清风,带着彻底的蔑视与解脱。
她不在乎那种被强迫的婚约,反正又没正式结婚,便如先前他对盖里斯所说:麻风王是个混蛋,所以就不要再听他的了。
可又该如何告别过去呢?少女做出了她的决断
伊莎贝拉微微扬起下巴,彻底依偎在盖里斯的怀抱中,看了一眼汉弗莱彻底阴沉的脸。
少女的目光转向盖里斯,抬起头与之四目相对,她眸光柔和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轻声说道:“吻我。”
哪怕是盖里斯,在这一瞬间里,也没能反应过来,他看着略微单薄的嘴唇开合,听着亲切的口音传来,分明是听清了,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然后,紧接着伊莎贝拉又重复了一次。
这一回他听清了,手指轻柔地穿过她的发丝,扶住了少女的后脑勺,那动作如流水般自然,没有一丝局促。
紧接着女孩踮起脚尖,而他俯身向下,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伊莎贝拉的头顶已经顶到他下巴了,便是身材也略有曲线。
这一年里,她长大了啊……
伴随着一丝遐想,盖里斯双唇轻轻触碰到伊莎贝拉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