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说不准,耶稣又要喊出那句话:天主!你为什么舍弃了我?”
在昏暗的房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静得令人不安。
盖里斯的言语,让这些穷人们感到害怕,可又忍不住想要顺势想下去。
一旦思考的火光被点亮,那么蒙昧的黑暗势必要被驱散,就如这座教堂中的烛光一般,盖里斯也是在用自己,去点燃各个信众们心中的火光。
就在这布道已经结束,简单的感恩经文被随意诵读几句后。
地下教堂的门传来了一点细微的木头磨蹭声音,然后被推了开来。
一时间教堂中所有的信众,都回头望去,他们深怕这么一处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角落,被一些人所知。
然而当门被打开后,率先走进来的却就是这些信众们的熟人,也就是这片堂区地上教堂的神父安托万。
安托万是一位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神父,正是他的作保,信众们才知晓在这卡拉克城的下城区中,还有着这么个地方,还有着盖里斯。
然而门被打开后,并不是仅仅这位神父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妇人。
盖里斯没有刻意关注他们,而是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布,该分发圣餐了。
他拿起一块干硬的面饼,把它掰碎,将之在肉粥里搅拌了一下,递给了上来的第一位信徒。
在那信徒想要伏伏在他脚前拜他的时候,盖里斯却直接用手势拒绝了。
“你起来,我也是人,便是耶稣亦为人子,没什么好跪的,不要耽误时间了。”
【我的肉,是真实的食品……那吃我的人,也要因我而生活。】
《若望福音》6:55-57
一位又一位的信众领受了圣餐,他们确实品尝到了肉的滋味,他们也确确实实,因为这肉而拥有了活到下一周的期盼。
正是这汲取了肉汁的饼,使得这些生活在苦难之海中的渔民们,看到了彼岸天国的灯塔。
若是每一周都能来上这么一回,那么便是拼尽全力也要活到下一周啊!
圣餐分发完毕后,盖里斯没有再去带着众人诵读什么经文,只是随意的挥挥手,示意在场的信众们,弥撒礼成,各自尽快回去吧。许多人在向盖里斯告别的时候,姿态都有些奇怪,但盖里斯同样没有在意。
而当大多数人都散去后,这间狭小的地下教堂里,却就只剩下了三人。
分别是盖里斯、安托万神父,以及那位瘦骨嶙峋的老妇人。
在盖里斯独自收拾着各种礼器的时候,那位老妇人主动走了上来,面色相当的悲伤。
“神父……”她用几近喑哑的声音说,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撕扯着喉咙,“我在领圣体之前,没有先忏悔。”
“没事。”
盖里斯的目光微微低垂,打量审视了这么一位妇人。
瘦削的身形,步伐踉跄,看着面容像四十许的年纪,却如七十多的老人一般佝偻、衰老。
在她说话的时候,她那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嗫嚅着,一丝泪水在苍老的面颊上蜿蜒不了多少,就已经干涸了。
“我来晚了,不只是错过了安托万神父分发的圣餐,还险些错过了您的。若不是安托万神父引路,我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真的、很……过去三天里,除了水,我没有任何吃的我快要饿死了,我来领受圣餐,只是为了……”
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听不清,她确实是在忏悔,忏悔自己未曾忏悔便领受圣餐。
忏悔自己非是为了纪念耶稣的献祭,而是因自己肚中饥渴而渴求圣体。
这难道不是一种贪婪吗?
盖里斯的语气依旧冷淡,他只是随意的说道:“将这些剩余的都带回去吧。”
说话的同时,指了指那些未分尽的饼,以及最后浅浅一层的肉粥。
老妇人的嘴唇动了动,面上流露出惊愕的表情,她想说些什么。
但盖里斯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不要多言。
“赶紧拿走吧,粥快凉了。”
一旁的安托万神父,审视着所发生的这一幕,他没有言语,没有阻止。
哪怕盖里斯的这一切行止,其实都已经是赤裸裸的异端行为了。
在天主教中,教会相信面饼与葡萄酒通过“实质变体”变成了基督的身体与血。
在弥撒中,当司铎念诵祝圣祷文时,基督的身体与血真实地以其“实质”形态,即本质上而非外在物理形式的方式降临在于饼与葡萄酒中。
虽然这些物质的外在形态,如颜色、味道、质地等没有改变,但其本质已转变为基督的肉与血。
因此,圣餐礼仪中分发的面饼和酒,才会被视为基督的真实身体与血。
这种转变是不可逆的,故而为了恭敬对待耶稣的肉与血,未使用完的圣餐会被恭敬地保存在圣体龛中,不可随意丢弃。
然而那些参与弥撒的穷人们,不仅是大口吃着饼,还将不少未吃尽的饼藏在了自己的衣服下,想要带回去。
盖里斯现如今的这种行为,已经近乎彻底破坏了圣餐礼的神秘与神圣,将之庸俗化、世俗化……变成了近乎是单纯慈善的举动。
而且,谁家的圣餐礼还会加上肉粥啊!这实在是过于亵渎了!
但安托万神父会说什么吗?
他什么都不会说,当那第一次参与盖里斯弥撒的老妇人,一脸震惊茫然的端着锅离开这间地下教堂后。
安托万神父才对盖里斯表露出了近乎狂热的神情!
因为,他确信,眼前的这个年轻的法兰克人,正是基督肉与血的化身!
这个年轻人,是在切割出自己的身体喂养穷人们。
第一更
第153章 暴君乃吃人偶像
看着这所地下教堂中的盖里斯,卡拉克城下城区的神父安托万,脑中记忆回到了几周前的那次对话。
“所以,你讲耶稣升天的只是那灵魂?”
“对。”
“然后,你讲自己是耶稣留在人世中的身躯,经由圣神再世?”
“是的。”
“盖里斯,这才一年没见,你怎么这么会说笑话了!这种话,你千万别和其他人说!他们可开不了玩笑。”
“可我,能够证明,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的。”
然后,安托万,这么一位对于耶稣、天主、圣神有着无限真挚虔诚的神父,却就见到了一生里最为难以忘怀的景象。
安托万信了,这不只是因为盖里斯展露出了神迹,更是因为现如今的盖里同一年前相比,脑海中被填塞了恐怖到难以用凡人大脑思考的知识!
当盖里斯用种种数学法则,向安托万论述万物的规律。用最为简单的方式,讲解为何天父向所有的万物提供了食粮。并当着安托万的面,直接背诵出《圣经》中任何一卷的任何一节后。
安托万信了。
除了真实的神启外,没有什么其他理由,能够解读盖里斯当下的状况。
一年前,盖里斯的知识水准比之安托万自己差了几层,现如今却已经可以原地摁住他的脑子往里面灌输世界的真实了。
“天父,天与地的主,我感谢祢;因为祢向聪明、有学问的人所隐藏的事,却向那些没有学问的人启示出来,是的,天父啊,这样的安排都是出于祢的美意。”
“愿祢使我们的心灵如同婴孩般纯净,愿祢赐下智慧,使我们得见荣耀真理。”
“因为在祢面前,人所夸耀的都显为虚无,惟有顺服祢旨意的,才得见世界的真实与广袤。”
“愿我们仰望祢,跟随祢的脚步,传扬祢圣洁的名,直到永恒。”
“阿门。”
既然盖里斯曾经是耶稣的肉体,那么现如今世人所分食的基督血肉,却也都是盖里斯的血肉。
因而他乐意拿什么作为圣体圣餐,那什么就应该是圣体圣餐!
当然,盖里斯之所以要来到这里,找到安托万并向对方展露自己的身份,实质上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帮自己遮掩身份,让安托万这个明面上的教堂神父,帮盖里斯遮掩他所创立的地下教会。
现如今,雷纳德已经不在卡拉克城了,对于盖里斯而言,他根本不在意王国的胜败,他需要的就是趁着王国无暇顾及的时刻,快速扩张自己这边的势力。
只不过直接浅白的军事征服,容易造成很大的损失,就目前亚嫩那边的家底,根本不能这么挥霍。而且过于嚣张的话,也会引起周边势力的注意。
于是乎,盖里斯便亲自来到了卡拉克城,通过展露神迹与知识的方式,取得了自己老朋友安托万的帮助。
并让安托万帮自己寻找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穷人们。
卡拉克城,严格来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最北边的部分,面积最大、是城市里的下城区。
然后南部是面积较少的上城区,再往南出了城市城墙后,靠着一座桥梁会通往卡拉克堡。卡拉克堡才是雷纳德的统治老巢。
卡拉克城作为一个有着几千人的城市,是外约旦这片领地上的明珠,是商道的必经之路。
而且这座城市,整个都位于一个台地上,与周围地形落差悬殊,是经典的易守难攻之地。
这座城市中的主要人口,都是法兰克人,兼有部分的阿拉伯人。
总计可以分为三个堂区,两个在下城区、一个在上城区。
安托万神父所负责的这个教堂堂区,便是整个城市中最为贫穷的角落,到处都是穷人,他们苟延残喘,近乎每一个人都需要帮助。
来到这里两周多,盖里斯已经成功在这片被人忽视,却又格外庞大的社区中成功扎根了。
“盖里斯,你之前讲过的天国、穷人、偶像部分,能够再讲一下吗?我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记不清了。”
安托万,在帮着盖里斯打扫这处地下教堂的时候,还顺势问道。
盖里斯对于这种问题的回答,自然是不会吝啬:“天国是生命之国,与此世压迫人、置人死地的暴君之国不相容的。”
“地上的暴君们,便是一个个的吃人的偶像,穷人就是被献祭给暴君偶像们的牺牲品。”
“天国,不是在一瞬间、某一刻突然来临,天国是意味着我们要去亲自打败偶像,驱逐此世虚假的神灵。”
“出埃及记中如此写着: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么形象,仿佛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不可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侍奉它们,因为我耶和华你的神是忌邪的神。”
“但现如今的那些暴君们,难道不是在为自己雕刻偶像,以威严压服世人吗?”
“他们迫使穷人们跪拜,将自己置于半神的位置,何等亵渎!”
盖里斯说着,安托万听着,他们一同将这个小小的地下教堂收拾整洁,然后再一同推开那扇教堂的门,踏上通往地面的台阶。
这是一条狭长而阴暗的石阶,墙壁上斑驳的青苔述说这里的古老,这里的历史已有数百年。
在这片土地被穆斯林们所攻占的时候,那些残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东正教徒们,修建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地下教堂,将之视为自己信仰的港湾。
而如今,在这片土地重归于基督徒的几十年后,却又再度被盖里斯所启用。
伴随着两人的脚步不止,渐渐地,眼前的黑暗似乎变得稀薄,昏黄的光线透过阶梯尽头那扇半掩的门缝,如一道微弱的天光,顽强撕裂了这阶梯深处的灰暗。
当门被推开时,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城墙的角落。
午后的阳光如洪流般倾泻而下,穿过云雾,照亮在这卡拉克城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然而还未等盖里斯适应这略有些刺眼的光明时,一旁却就有人直愣愣冲了过来。
“神父!神父!不好啦!瓦尔多那家伙病了!病的还很厉害!”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