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要完 第62节

  现在还给扣了个造反的帽子,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当口,忽地有人大喊:“赵师爷,官兵来了!”

  “这么快?”赵师爷一愣,捂着头往潮宗门望去,并不见有什么官兵。

  “赵师爷,官兵从码头上来的!”那人又道。

  从码头上来?

  赵师爷扭头又看,只看见一队扛着军旗、长枪,有点匪里匪气的大兵正大摇大摆走来,为首一将,黑皮矮个,高颧骨,一脸匪相。

  好像不对啊!

  这是哪里来的官兵?

  官兵怎么那么神气活现?看着跟反贼一样.官兵不都是病怏怏的鸦片鬼吗?

  跟着赵师爷来的众债主当中有个被“黄老赖”的态度气急了的老秀才,不怎么怕官兵,于是就迎上去对那“匪相将官”道:“军爷,那里有个姓黄的奸商欠债不还,还当街殴打官差,意图造反!”

  说完他就抬手指了指黄家老号。

  那个官老爷抬眼看了看那人手指的方向,然后一瞪眼对那人道:“丢雷老母本官不识字,那招牌上写的什么?”

  “黄家老号!鹅塘黄家的老号!”

  “顶你个肺.”那个广东武官一听,马上就翻脸了,紧接着抬手就是一巴掌抽上去,然后便骂道,“瞎了你的狗眼,那系黄老爷家的买卖!黄老爷是偶们大佬的把兄弟,也是偶们道州营的大佬,大佬欠钱还需要还?来人.都给偶拿下!”

  原来今儿从长沙潮宗门码头上来的兵,要巧不巧的,还真是黄世杰、张定湘、张国梁三人统带的道州营。

  那个领着一群天地会“草鞋马仔”开路的是张国梁麾下的双花红棍,名叫戴文英。是张国梁麾下的金牌打手!跟着张国梁打过清兵,打过天地会,打过太平军.总之,大佬叫打谁就打谁,一点不带含糊的。

  现在有人向大佬的结拜兄弟黄老爷讨债,那必然是要打的!

  黄老爷怎么可能还债呢?他养那么多兵,不就是为了欠债不还吗?

  所以他就麻利儿的把人打了,还把一群堵黄家老号门口要账的和拿着善化县衙拘票拿人的家伙全给抓了,都用绳捆了扔在黄家老号门口等着黄老爷亲自来处置。

  那帮天地会“草鞋马仔”出身的清兵也都是野性子,把人捆好后就亮出了大刀片子,一副要当街砍人头的凶残样子。这可把那十几个债主、衙役,还有那赵师爷给吓傻了。

  而同样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的,还有和黄老赖,不,是黄老爷一块儿来长沙的王揆一。

  他说是要被“锁拿进京”,但实际上就是青衣小帽,跟着黄世杰的队伍,在他的“家人”张忠清的看押下一路来的长沙。这会儿就跟在戴文英率领的一营兵丁后面,亲眼目睹了这黄家团练的跋扈。

  在省城的大街上捉拿官差的县衙里的师爷,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王揆一一时间居然也有点幸灾乐祸了,暗忖道:“这姓黄的会不会和我一起给锁拿了?这样也好,进京途中还有个伴儿,去菜市口时也不寂寞.”

第111章 家人们,又要到饭了!

  当王揆一这个《反经》都没读通的书呆子还那儿幸灾乐祸的时候,黄世杰已经和张国梁、张定湘两人一块儿,骑着高头大马,联袂而至了。

  这个黄老爷当然是知道张国梁手下的营官戴文英当街抓人的事儿了。

  这事儿.的确有点过了!

  但是黄世杰可不打算认怂,认怂就得还债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而黄世杰上哪儿找钱来还?非但不能还钱,而且还得站着要饭!

  所以他不能怂,不仅不能怂,还得摆出一副飞扬跋扈的凶蛮模样,让骆秉章、左宗棠替他兜底那二位如果想要守住长沙城,那就得靠站着要饭的团练!如果他们不愿意为他黄世杰兜底,那其他团练头子还愿意跟着他们干吗?他黄世杰可是第一个带着团练来长沙的

  想到这里,黄世杰那张书生面孔上就浮出了相当狰狞的表情,语气也阴得有点吓人:“怎么回事?我家铺子门口怎么变成刑场了?怎么还有几个穿着官差衣服的要杀头?难道是天地会的反贼冒充官差?”

  那一溜跪着的倒霉蛋当中有人认识黄世杰的,当场就哭喊起来了:“黄老爷,是我.福瑞兴的于德兴!”

  黄世杰冷冷地问:“于掌柜?你犯什么事儿?怎么要杀头了?”

  “我,我”这个于德兴于掌柜白白胖胖的富贵面相,哪儿见过这阵仗?

  他现在也听出不对劲儿了,这姓黄的不地道,不仅欠债不还,还要杀债主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想到这里,他汗毛都竖起来了,也不敢说是来要账的,结结巴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那个戴文英则是个急性子,看见这于掌柜话都说不利索,干脆就替他回答了:“黄老爷,这些人都是堵着你家铺子大门要账的,你家人不给,还和他们打起来了,我就把他们都抓了!”

  “哦!”黄世杰冷笑了起来,“原来是黄某的债主啊!”

  “不敢,不敢”

  “我们不要债了”

  “不必还了.”

  哪儿还敢要债?性命要紧啊!

  “哈哈哈!”

  黄世杰大笑了三声,那叫一光嚣张跋扈,目光在潮宗门外大街上一转,将一众惊惧和愕然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了。

  这里的人们.还没有意识到乱世已至!

  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了!

  收住笑声,黄世杰才放沉声音道:“诸位不要怕,我鹅塘黄家,有债必偿!不过我现在手头有点紧,还缺一些养兵之费,诸位如果信的过黄某,就再凑个十万八万借给黄某。黄某.有借有还!”

  还.借?

  你咋不去抢?

  所有人都没想到黄世杰这么不要脸!

  “怎么样?都答应吗?”黄世杰的语气又冷了几分,一副真要杀人的模样。

  “答应!”

  “我答应!”

  “黄老爷也借钱我怎敢不答应?”

  那些个债主哪儿敢不答应?不答应黄世杰一声令下,他们的脑袋就搬家了。

  这货现在家也没了,产也破了,除了手头这一千多杀神一样的兵,就剩下一屁股债.他为了搞钱,还有什么不敢的?

  “都答应?”黄世杰冷笑道,“都打算借出多少?说个数,我让人记着,明日就派兵上门去取!”

  真是无法无天啊!

  底下被押着的,还有周围看着的所有人脑海当中,浮现出来的就是“无法无天”这四个字。

  “湖南巡抚提标办差,闲杂人等回避!”那些个被押着的债主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准备出多少钱买命,忽然就听见一阵阵呐喊和兵马开进的动静。

  众人扭头循声一看,就见大队大队的清兵已经从潮宗门内出来了。

  这是要平叛,还是要火并?

  好啊,太平军没来,你们自己先做过一场?

  大街上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对了,都开始纷纷退避了。

  张国梁、张定湘两人也有点紧张了,各自手按腰刀,往黄世杰身边凑了凑。黄世杰却一抬手,朗声道:“无妨.来的是骆儒翁的首席师爷左季高,我与他约好的!”

  他的话音未落,那些从潮宗门内开出来的绿营兵已经停止了前进,然后就旗门一开,就看见一个大白脸,小胡子,看着文质彬彬的绿营武官骑着马护着一顶小轿一起出现。

  那骑马的武官勒了勒胯下的马儿,然后看了看眼前一副要砍人的架势,也不多管闲事,而是一拱手问:“敢问前边可是道州营的弟兄?”

  这人一开口就是没有一丝湘湖口音的京片子,显然是个在绿营之中任职的八旗子弟。

  “下官候补知县黄世杰,奉赛中堂将令率道州团练一千五百人前来长沙!”黄世杰在马上一拱手,笑着对那绿营武官道,“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在下塔齐布,署理湖南抚标左营守备!”那大白脸武官拱手回答一句,然后就翻身下马,站在了那顶小轿边,一撩轿帘,恭声道:“左先生,黄知县他们到了。”

  “来的好!”

  随着一声叫好,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已经从轿子里面钻了出来。只见此公穿一席青布长袍,戴一顶瓜皮小帽,右手中捏一把折扇,也不去管那些无端被擒的债主、衙役、师爷,只笑盈盈一抱拳:“在下湘阴左宗棠!”

  黄世杰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朝着左宗棠抱了抱拳,笑道:“在下道州黄世杰,久闻今亮先生大名!”

  左宗棠哈哈一笑,道了一声“不敢”,然后又打量了一番跟随黄世杰而来的道州军,满意地点点头:“果然精壮!”

  然后他又扫了眼被黄世杰的人抓住的那一群债主和善化县的官差、师爷。

  他当然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儿?而他就是来给黄世杰撑腰的!

  因为这个黄世杰是个人才是个站着要饭的人才!

  左宗棠要大办团练,自然也得要饭,向长沙城内那帮“越来越穷”的富户要饭而且还不能拖,因为太平军很快就要来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所以有黄世杰这么个恶人也挺好的,得叫那帮富户知道一下厉害。

  想到这里,左宗棠就把目光从那群债主、官差、师爷身上收回,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子英兄,儒翁有请!”

  黄世杰哈哈大笑,好不得意,回头望了眼被押在他的黄家老号门外的众债主还有那赵师爷以及那几个捕快。

  这帮人全都是一脸的晦气,到了现在,他们哪里还不知道黄世杰和左宗棠是一伙的!

  而左宗棠又是骆秉章请来帮忙保卫长沙的高人如今长沙城内,骆秉章老大他老二啊!

  黄世杰当然不会当街杀人,而且他现在只要饭,不害命。于是便朝着他黄家老号的一个掌柜招了招手,道:“郭掌柜,都问清楚他们打算借我多少钱.然后记下来!”

  “是,是老爷!”郭掌柜颤颤巍巍应了一声,拿着个账本就上来问了。

  “戴游击,”黄世杰又对戴文英道,“等郭掌柜问好了,你再把人放了。”

  “喳!”

  戴文英大声一应。

  黄世杰则大步上前,与左宗棠携手入长沙!

  潮宗门外大街上,王揆一望着黄世杰和左宗棠的背影,只是喃喃道:“乱世,乱世已至早就没有王法了!”

第112章 天兵到了!

  当左宗棠和黄世杰这两位怀揣《反经》,心忠大清,手握团练的湘湖经世派书生,携手迈步入长沙的同一时间,在茫茫湘江之上,正有百余条大木船乘着北风,一路南下。

  这百余条大船上满满当当的都是清兵,其中五十余条大舟上乘坐的都是绿营兵,胸前有个“兵”字的号衣陈旧,大多是洗得发白了的,十之七八还打了补丁。兵丁们大多长得消瘦,表情稍显麻木,现在正是用晚饭的时候,只瞧见他们一个个抱着腿坐在船舱里头,手里拿着又干又硬的馍,伴着凉水自顾自啃着。

  军官们别有舱房,聚在一起,浊酒鲜鱼摆了一桌桌,正在大口吃酒吃鱼,不过一个个都苦着眉眼,显得忧心忡忡。

  随着一杯杯黄汤下肚,这些军官们的话匣子就开了,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听说了没?这次从广西闹起来的匪可厉害了,据那些北京来的八旗兵说,是天上有神的匪!”

  “天上有神?那不就是教匪么?白莲教又不是没打过,怎是额们甘陕绿营的对手?”

  “就是!额们甘陕的兵自平三藩以来,就是大清的紫金柱,架海梁.什么八旗,什么索伦,都不及我甘陕兵耐苦战,不怕死!这几年八旗兵和南方的绿营又都吸了洋烟,根本耐不得苦战!”

  “额们耐苦战,不怕死有甚用?最后功劳还不是叫旗人得了去?这次和额们一起往长沙去的还有四十几船的八旗兵都是京旗劲旅!还有个甚么伏魔巴图鲁领着,摆明是去立功的。”

  “甚伏魔巴图鲁.当年的川楚白莲教他们都伏不了!”

  “,慎言,慎言啊!”

  一群操着西北口音的千总把总说到了伤心之处,一个个全都耷拉下了脸儿,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有人掏出旱烟吧嗒吧嗒吸了起来,很快船舱当中就是一片烟雾缭绕,一张张写满了不甘又无奈的面孔,都被这烟雾给遮掩了起来。

  “唉那些人又聚在一起吸洋烟了!”

  荣禄推门走进了伏魔巴图鲁,二等侍卫瓜儿佳.元保的舱房,刚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年轻的面孔上就全都是无奈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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