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萧钦言又冷又饿，再加上心中惶恐，面色惨白一片。
在来到殿中后，萧钦言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殿中。
“陛下，臣有罪，臣该死，请陛下降罪。”
在昨天夜里，萧钦言想了整整一夜，思考着永平帝这么做到底有何深意。
揣摩了一晚后，萧钦言多少有了些答案。
就像科举舞弊案最后只杀了一个光禄寺卿王文正一样，幕后主使楼太傅是科举舞弊案结后被逼的自杀身亡。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皇后和大皇子牵涉其中，酿成皇家丑闻。
如今这关税走私案，只怕也是如此。
陛下眼下不清算自己，后边肯定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来清算自己。
到那个时候，怕是自己满门老小，性命不保。
面对如此困境，除了苦苦哀求，萧钦言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面对一个大权在握的君王，臣子就是这般，毫无反抗之力。
看着殿中一夜之间仿佛苍老十岁的萧钦言，永平帝淡然说道。
“都说萧相做事高瞻远瞩，走一步看三步。”
“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朕还没有老态龙钟，萧相就已经想好要为我大周匡扶下一位君主了，好，好得很啊。”
萧钦言闻言吓得浑身颤抖，赶忙解释道。
“陛下，臣万死不敢有此意啊。”
“臣只是、只是、”
眼看着萧钦言一副慌乱模样，永平帝摆了摆手说道。
“只是什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不就是了。”
“不就是希望有一个从龙之功，封妻荫子，富贵延绵嘛。”
“朕只是觉得奇怪，如今你已经是右相之尊，还不知足。”
“那便是让你做了内阁首辅，你会知足嘛。”
“可若是再往上，怎么，卿还想效仿霍光，握废立之权吗？”
“臣不敢，臣万死也不敢有这般忤逆之心啊。”
萧钦言说完砰砰便磕头如捣蒜，不多时便血流如注了。
也不怪萧钦言这么害怕，霍光乃西汉权臣，曾经废立过皇帝。
霍家最后的结果就是被诛灭全族，鸡犬不留。
看着萧钦言这幅模样，永平帝淡然说道。
“停下吧，不要污了朕的乾清宫。”
“萧相，你说说，朕该如何处置于你啊。”
萧钦言战战兢兢说道。
“臣罪无可恕，只求速死。”
“但臣的家人并未牵涉此事，也不曾有作奸犯科之举，望陛下开恩，宽恕臣的家眷。”
永平帝悠闲喝了口茶后说道。
“你罪在不赦，杀你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你还算是个干才，也并未在天灾人祸之上牟取暴利。”
“朕上感苍天有好生之德，暂时可以让你把你的脑袋留在脖子上。”
“不过你若不能戴罪立功，那朕就只能送你全家团圆了。”
萧钦言赶忙恭敬说道。
“陛下如此大恩，臣必当忠心事主，再无其他心思。”
永平帝略一思考后说道。
“据户部核算，朝廷在江南损失关税在两千四百万两，这个银子，必须要补上。”
萧钦言听后顿时一脸纠结。
“陛下，臣，臣就是倾家荡产，也凑不上这么多啊。”
永平帝淡然说道。
“你凑不齐，就找人帮着你一起凑。”
“若是都凑不齐，那就是自绝于朝廷，自绝于朕。”
萧钦言一听就明白了，越贵妃和二皇子还有小越侯，都得跟着一起出血，不把这个窟窿补上，那就一起玩儿完。
“臣明白了，臣一定竭尽全力。”
随后永平帝接着说道。
“我大周立国百年，土地兼并之势态愈演愈烈。”
“归根结底，便是因为朝廷优待士绅官员，勋贵藩王。”
“这些特权阶层一文赋税不交，一点徭役不服。”
“长此以往，民生何其苦也。”
“萧相老成谋国，想来会为朕分忧吧。”
一听这话，萧钦言瞬间脸都吓白了。
他算是明白，为何陛下不杀自己了。
他原本以为永平帝是打算暂时留着自己，等风声一过再收拾。
但现在永平帝这番话才把他真正的目的浮出水面。
土地兼并之事由来已久，天下所有的官员士绅、勋贵藩王，都是既得利益者。
很简单的道理，老百姓种地要交田税，还要服徭役。
而特权阶级是不需要缴纳赋税服徭役的。
赋税还好，尤其是徭役，搞不好就会要人命的。
古代朝廷修建水利工程等基建，都是从民间征农夫。
因为古代没有各种大型机械，只能靠手提肩担。
即便是现代有各种机械和严格的管理制度，依然是有着大量事故发生，人员伤残死亡简直是司空见惯。
古代就不用说了，服徭役把命搁进去的不在少数。
再加上天灾人祸，底层百姓的抗风险能力是极差的。
很多百姓为了不再服徭役，就直接卖身到官员士绅勋贵家中为奴。
每逢天灾，特权阶层们更是迎来了狂欢盛宴，土地兼并尤为厉害。
萧钦言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也是寒门出身，是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因此对于土地兼并的危害可谓是了然于胸。
其实不止萧钦言，历朝历代朝堂上衮衮诸公，还有那么多雄才伟略的帝王，难道他们不知道土地兼并的危害嘛，他们当然知道。
但是他们更知道，这件事就是个马蜂窝，谁敢动这个，就是跟天下所有的特权阶层作对。
故而萧钦言一听到永平帝居然打起了这个主意，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第97章 无奈妥协，侯府宴请
看着萧钦言一副惊慌不定的样子，永平帝心里也是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刀砍下去，必然会引发朝野震动。
其实永平帝根本无需做这些。
因为现在大周的土地兼并还远没有到皇朝末年那么严重。
永平帝只需励精图治，日后自然是一代明君的美名。
然而永平帝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信心。
大皇子和二皇子，没有一个人能有永平帝的权谋和高瞻远瞩。
很多事情，如果自己不做，留给后人的话，只怕就更没有希望了。
永平帝也是觉得反正不管怎么说，自己身上的污名也是洗不干净了。
既然如此，那干脆自己就坏人做到底，把这个国家所有的隐患尽量全都解决了。
如此一来，就算继位之君没有什么大才，只要能够做到萧规曹随，也能够确保大周国祚延绵百年。
至于说百年之后的事情，那永平帝就无能为力。
如果说历经百年，大周都出不了一位明君，那只能说大周的气数就在于此了。
不过这种事情归根结底，也不可能是永平帝自己完成的，他还需要朝堂上有足够的臣子协助自己。
贾珏从余杭送来的奏折，可谓是正中永平帝下怀。
捏住了萧钦言这个把柄，不怕萧钦言不低头。
毕竟若是没有这个把柄，永平帝想要让萧钦言主导推动土地改革之事，萧钦言绝对是万般推辞，实在不行干脆就称病或者辞官。
你皇帝再怎么厉害，也不能不让我生病归隐吧。
但如今有了这个把柄，永平帝可谓是稳坐钓鱼台。
永平帝漫不经心看向萧钦言说道。
“怎么，萧相可是觉得为难吗？”
此时的萧钦言冷汗直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什么叫骑虎难下，什么叫进退两难，萧钦言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不听陛下的，那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搞不好就是九族消消乐。
可若是听了陛下的，那自己也就得罪了全天下的特权阶级。
最后土地改革能不能成犹未可知，但是自己怕是想善终都难。
眼看着永平帝静静的看着自己，萧钦言心里压力可谓是达到了极点。
在纠结了许久之后，萧钦言无奈说道。
“陛下，此事非臣一人之力所能为之，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望陛下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