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瑞欠身,“卫王殿下没提,老奴自然也没提。”
“倒是长进了。”
天德帝笑了笑,“你觉得他能当好这个中京令吗?”
童瑞躬身笑道:“朝堂大事,老奴岂敢妄言。”
天德帝哼了一声,“朕就要你说呢?”
童瑞讪笑道:“陛下只给了卫王殿下十日时间,恐怕那飞贼案不是那么好破。”
天德帝点头,“你说得对,这飞贼案,就是他就任中京令的第一次大考。”
齐王府中,自从得知卫王竟然被皇帝委任为中京令之后,独孤先生的眉头就像是被锁死了一般,一直没展开过。
在他的要求下,齐王将整个朝会的过程一一跟他说了。
听完之后,他看着齐王,“殿下,你觉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齐王悠闲地躺在一张躺椅上,闻言不以为然,“一个正三品的中京令而已,蹊跷不蹊跷又有什么关系呢?”
独孤先生摇头,“可问题是,陛下为何要让卫王担任这个中京令,朝廷那么多位置,为何非要是这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中京令!”
齐王闻言微微皱眉,神色凝重了几分,“卫王又不受宠,虽然在江南立了功劳,但回京之后,父皇不想给他太大的权力,又觉得他还有几分用处,故而放在中京令这么一个眼皮子底下,同时又事务繁多,且没什么前途的地方,完全说得通啊!”
独孤先生叹了口气,“殿下,在这样的时候,我们不能用任何可能的理由去勉强捋出一个答案来解释从而安慰自己,而是应该找出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去加以分析,从中找出真正的草蛇灰线。”
“比如现在,让卫王出任中京令,就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不合理。卫王并未有过处理政务的经验,同样,也没有过担任地方官的经历,陛下为什么会选择让他出任中京令?”
齐王闻言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缓缓坐直,“有没有可能,父皇真的只是临时起意?他今日原本是打算对老六轻拿轻放,但先有太子詹事出面,后有本王和楚王替卫王说话,再加上卫王的江南功劳确实不小,在赏罚制度之下,父皇被架住了。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给老六一个职位。而后正好中京令最近履职不力,飞贼案迟迟无法破,将中京城折腾得鸡飞狗跳,父皇估计也早有意换了他。”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至少飞贼案这个,与老六肯定没有关系。而且,这还是他上台之后,即将面临的最大难题。”
听了这话,独孤先生似乎也有些被说服,微微颔首,“这倒也是,陛下如果真的有意扶卫王一把,那就不会给卫王设置旬日破案的期限。这飞贼案,可不是那么好破的。”
齐王一脸认同道:“可不是么,如果父皇真的有心,怎么会让他十日破案,如果破不了案,那岂不是直接让他刚上任就颜面扫地,威信全无?”
独孤先生叹了口气,“殿下说得确实有道理,卫王手底下可没殿下和楚王那么多人手,在各衙门也没什么底蕴,光是熟悉中京府衙的业务,恐怕都要花上好几日。更别说还要收服那些滑如泥鳅的捕头捕快三班衙役。要想旬日破案,难度太高。从这样来看,的确很有可能是陛下临时起意了。”
齐王得到了鼓舞,“对吧?父皇就从没把老六放在眼里过,江南原本也只是让他去送死,如果真的在江南出事了,就正好给了父皇介入江南的理由。只不过老六运气好,居然成功了,那父皇就让他再闯一次刀山,趟一回火海呗,所以本王觉得,这次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独孤先生嗯了一声,“左右不过旬日,那咱们就先拭目以待吧,正好也看看,卫王殿下手下人的本事到底如何,是凭什么能够从江南全身而退的。”
几乎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楚王府。
只不过变成了楚王担忧,而幕僚们觉得没事。
讨论来讨论去,也都觉得,此事对卫王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手底下没什么人手,恐怕连中京府衙都掌控不了,但维系中京府治安的任务却落在了他的头上。
也就是权力没抓到,黑锅却要背一堆。
这当中最醒目的,便是飞贼案了。
毕竟陛下亲口在朝堂上下了旨意,要求旬日之内破获此案。
如果卫王做不到,那可就算是一开场便栽了大跟头了。
这样的念头,不仅是楚王和齐王在反复思量之后的看法,也是朝中许多大臣的看法。
但这些人,肯定不包括百骑司的统领隋枫。
被召见入宫的他,陪着天德帝走在空旷的广场上,耳畔传来天德帝的询问。
“那个飞贼可看好了?”
“回陛下,臣一直将他藏得极好,应该没人能找到。”
“应该?”
天德帝诧异扭头。
隋枫轻声道:“陛下,这人是神偷燕小方的徒弟,叫窦小元,八年前被中京府衙抓过,微臣看他本事不俗就用了些手段收编当了线人,这次正好派上用场。臣只是个人与他联系,百骑司其余人皆不知,以免暴露与百骑司的关系,故而事后微臣也没有过多干涉,只是让他自己藏好,以他的本事,再加上好些年都未曾作案,中京府衙那些人都换了个遍了,肯定是想不到他的。”
天德帝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隋枫的说法,吩咐道:“等个七八日,如果中京府衙还没进展,就想办法给他们露点情报吧,毕竟是朕的儿子,还是不要让他太丢脸了。”
“是。”
在百骑司统领隋枫应下天德帝的吩咐同时,卫王也来到了中京府衙的正堂之上。
前任中京令如解脱般和卫王交接了印信。
这他娘的受气包,谁爱当谁当!
卫王却没放过他,在吩咐秦先生主持账目交接的时候,又留着这位前任询问起了府衙的一些情况。
趁着两人聊得开心,以卫王幕僚的身份来到府衙的齐政,却悄悄带着田七,前往了捕快的班房。
刚走进班房,一个捕快就快步走出拦住去路,倨傲道:“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齐政并未生气,老老实实地行了一礼,“这位小哥,请问,温捕头在何处?”
那捕快斜眼看了他一眼,不屑道:“你什么人啊?”
齐政依旧微笑道:“在下是卫王殿下的幕僚,来寻温捕头问个事儿。”
捕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知道,问别人去吧。”
齐政平静地看了一眼田七。
田七先愣了一下,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大步上前,右臂抡起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响亮的耳光,扇得那个捕快晕头转向。
“问你话呢!聋了吗?”
那捕快被扇了个趔趄,捂着脸愣在原地,似乎被扇懵了。
齐政淡淡道:“我只数三声,三声过后,不老实交代,你这身皮子也别穿了。一!”
捕快咽了口口水,目光却不由自主瞥向班房的某处。
齐政恍若未觉,“二!”
就在这时,那处房间的门打开了来,一个身影快步走出,面带怒容,“阁下是谁,竟敢在中京府衙,殴打衙门捕快,还有没有王法了?”
齐政平静地站着,面露讥讽,“我还以为温捕头要继续在房间躲着呢!”
田七感觉今日的齐公子和平日那温雅从容的样子有些不同,言语之间,都夹枪带棒的,但他也无所谓,齐公子做事自有深意,自己听命便是。
果然,听了齐政的话,温捕头也眼睛一眯,“我不知道阁下在说什么,但阁下无故殴打衙门捕快,总得给个说法吧?”
齐政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默默看了田七一眼。
田七毫不犹豫,嘿了一声,一个箭步上前,便是一巴掌呼在了温捕头的脸上。
“齐公子代表的是我家殿下,给我立正说话!”
温捕头捂着脸,眼神中是和先前那个小捕快如出一辙的懵逼。
“你你竟敢打人?”
齐政淡淡道:“你既知我来,却还故意躲着,还让一个小捕快来挑衅,你分明就是不尊重殿下,不尊重上司,我打你都是轻的。”
“齐公子,你纵是殿下幕僚,但也只是个无官无职之人,在中京府衙之中,殴打府衙吏员,你就不怕给殿下添了麻烦吗?”
班房之外,中京府衙都尉白胜沉着脸走了进来。
田七兴奋地搓了搓巴掌,期待地看向齐政。
只可惜齐政却并没有让他再来一记耳光。
他平静地看着白都尉,“白都尉这话倒让我有些不解,他们一天天的拿着朝廷俸禄,尸位素餐,连个小蟊贼都抓不住,白都尉不怕他们给殿下添了麻烦,给中京府衙抹了黑,却来怪我,这是何道理?”
“小蟊贼?”白都尉冷哼一声,“连续犯案,震动中京的飞贼,在你口中就是小蟊贼,阁下如此大言不惭,那不妨将这小蟊贼抓捕归案试试。”
“好啊!”齐政竟直接点头,“既然白都尉没什么本事,觉得这飞贼难抓,那不妨我们打个赌,我若五日之内无法将这小蟊贼抓获,我亲自给温捕头和这位捕快在临江楼摆酒道歉。但如果我成功抓获,白都尉就摆一顿酒,承认自己的无能,如何?”
第159章 锁定
齐政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让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
这些人都看着齐政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不禁在心头问起:他凭什么?
白都尉虽然官阶不高,但执掌中京城治安已有好些年,为人刚直之余,又不缺手腕,这些年,中京城的治安还不错,很大程度上都得仰仗白都尉。
如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卫王幕僚竟然一来就要跟白都尉打这样的赌,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的有所倚仗?
白都尉也是一声冷笑,“无知者无畏,我敬你身后的卫王殿下,不羞辱你了,请你立刻离开。”
齐政嗤笑道:“白都尉不会是不敢吧?”
“给脸不要脸!这个赌,我接了!”
白都尉冷哼一声,“五日之后,你若抓到了飞贼,我摆酒给你道歉,你若抓不到,便是卫王殿下当面,我也给不了你面子!”
说完,他直接拂袖而去。
齐政在他身后笑着道:“白都尉不会让手下人阻挠在下查案吧?”
白都尉脚下一踉跄,扭头恨恨道:“你放心,我会让所有人都倾力配合你,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齐政淡淡一笑,“嗯,白都尉这样说才像话嘛!”
白都尉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没有搭理,快步离开。
目送着白都尉离开,齐政转头微笑看着温捕头,“温捕头,劳烦带个路,我要去看看卷宗。”
温捕头的脸上,还残留着清晰的指痕,闻言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带着齐政去了放卷宗的地方。
等管卷宗的小吏将飞贼案的相关卷宗拿来,齐政便直接坐在座位上看了起来。
温捕头见状告了个罪,得到齐政准许之后,忙不迭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房间内,只有齐政安静地翻动着卷宗,田七默默在一旁守护。
等看着齐政将卷宗细细看完,田七好奇问道:“公子,有眉目了吗?”
齐政笑着点头,“走吧,咱们去见殿下,一起说。”
中京府衙,前任中书令已经忙不迭地清腾出了自己的工房。
基本政务都交接完成,秦先生负责的账目也核对完成,这中京府衙在名义上,已经在卫王的掌控之中了。
卫王坐在房中,等到齐政进来,虽未直接开口询问,但目光之中也难掩几分焦急的期待。
秦先生同样期待地看着齐政,放平了心态的他,也希望齐政能再创奇迹。
齐政微微一笑,“殿下,不出所料。”
卫王长松了一口气,“具体怎么回事。”
四周都有卫王护卫守护,齐政也没有藏掖,他便将情况和盘托出,“和我们事先从咱们的渠道所了解的消息一样,这飞贼一共作案八起,都是大户人家。前面七起,每一家损失的财货都不少,但最后一家,却只丢了不到几百两银子,和一些自己写的字画。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中京府衙这边并未觉得有什么问题,依旧只是按照受害者的供述,去盘查赃物的去向、去挨家挨户地搜索飞贼,这样就走入了误区。”
“而最后这一户的受害者,正是户部尚书魏奇山。”
听着齐政的分析,卫王心头大振,“那你打算从何处下手?还是和方才在府中设想那般,从魏奇山那儿突破?”
齐政笑着道:“殿下,在下不是神仙,之所以能猜到一些情况,是基于我们先前被验证了的推论。所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