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与涅石又有何关系?”
沈兵只回答了两个字:
“冶铁。”
扶苏一脸懵。
他虽然知道冶铁需要燃料也知道涅石可以燃烧,但冶铁为什么一定要涅石呢?木炭不行?
这也是这时代煤虽然有但却一直没有被重视的原因之一。
大家都像扶苏这样想,都在用木炭炼铁,于是就有大量的煤被发现却只是百姓自行开采用于做饭取暖。
另一个原因,就是有人试过用煤冶铁,却发现以煤冶铁会产生更多的杂质使铁的质量下降,于是弃用。
这种情况直到数百年后才有所转变。
不过显然,沈兵不会等到那时候。
继续沿着黄河北上,总算是十余日后赶到了北地。
河套地区其实有三块平原:
一块是在黄河“几”字的一撇中部,一块在第一个转折处,还有一块在第二转折处。
这三块地区分别被称为“西套”、“后套”和“前套”。
沈兵的军队就驻守“后套”和“前套”以阻北面南下的匈奴。
其中主要是“前套”地区,因为“前套”直接连着雁门郡(今山西右玉县南),是匈奴入侵中原的必经之地。
而“后套”往西,则是河西走廊,通过河西走廊就是不为中原所知的西域了。
所以古时的事有时还真说不清,中原与西域其实一直都有某种联系,比如商人或难民在中原与西域来往。
然而这种来往十分稀少且仅限于民间,再加上道路难行又有匈奴阻隔,于是中原各国竟一度不知道有西域这片地区存在。
前来迎接的是个叫笳(jiā)的军候。
笳是一种管乐器,流行于塞北和西域,这个笳的父亲就是一名乐手,给他起这名是希望其继续其衣钵,谁想他居然成为一名秦军军官。
笳是王翦旧部,他所领的三千余名秦军是之前王翦奉命来此疏通黄河时留下的,所以当然知道沈兵的大名。
他见到沈兵之后就赶忙带着置下一干人等上前迎接,见到沈兵后就如释重负的说道:
“有将军来援属下就放心了。”
“这些日子总有匈奴小队人马前来试探,属下三千余人守北地只怕力有未逮!”
沈兵点了点头。
河套地区总面积有两万多平方公里,三千余人当然守不过来。
然而就算沈兵等一干人赶到了形势也不容乐观……沈兵置下的大梁军、神武军总兵不过一万余人。
其中神武军五千、大梁军六千,再加上笳的三千秦军,勉强只有一万四千余人。
沈兵问着跟在王贲身后的王柏:
“李牧将军当初是如何守此北地?”
王柏一愣,然后就回答道:
“将军,当初李牧将军却是领兵十万守北地。”
“经过数年经营后,已发展至二十万北地精兵。”
“此二十万兵分守前、后两套。”
沈兵一时无语。
战神李牧在此驻守还要二十万人才能让匈奴不敢来犯,而他却只有区区一万四千人。
更严重的还是赵王嘉在建立代国时还将一带的百姓尽数迁走,留下的只是些没有利用价值的老弱,于是沈兵拥有的仅仅只是兵士和一座空城。
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一带有许多原居民留下的房舍,秦军不需再费力建造。
扶苏见此情形就小声自责道:
“却是扶苏连累将军了。”
“此地情形,赵高及李斯只怕早已知晓。”
“他们谴将军前来其实是想借匈奴之力除掉扶苏。”
沈兵觉得扶苏说的有理。
因为笳肯定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向嬴政报告过,所以赵高就是知情者。
嬴政或许是没把匈奴这蛮夷当一回事。
但赵高和李斯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于是一着借刀杀人之计就这么横空出世了。
沈兵却镇定的回答:
“此时说这些也无济于事,我等应抓紧备战才对。”
第二百九十四章 收缩防线
沈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缩防线。
一万四千的兵力是肯定是无法驻守两万多平方公里地区,就算西套不用守也有一万多平方公里,如果不收缩防线的话就只会被匈奴各个击破。
所以沈兵决定将兵力集中在前套的云中郡……王翦从赵军手里接收前套之后,嬴政就在北地前套设置了云中、九原两郡,并且将此处百姓编入户籍统一管理。
九原郡被沈兵放弃了,因为沈兵手里的兵力甚至无法分守两地。
云中郡的地理位置显然比九原郡更重要同时也更安全。
因为云中郡恰恰就在黄河“几”字形的第二折 拐角处。
守住这里就能使匈奴无法通过长城缺口进入中原腹地。
且云中郡还北靠雁门郡,更容易得到后方的支援,匈奴也无法切断北地军的后路。
反之,若沈兵守九原而弃云中,匈奴只要占领云中,就轻松切断沈兵与中原的联系。
其实匈奴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从“几”字形那一横渡过黄河再深入中原。
然而,那一横往南就是库布齐沙漠,接着就是鄂尔多斯高原,再往南还有毛乌素沙地,接着就是黄土高原……
这又是沙漠又是高原又是沙地的,对匈奴的骑兵而言绝对是噩梦。
如果匈奴走这条路,只怕还没到达中原就已尽数饿死了。
所以沈兵可以放宽心将云中郡以西尽数让出。
要说这河套地区还真是块宝地,至少对中原来说是宝地。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套、后套这两片平原因为有黄河水的灌溉于是有许多草场。
草场对中原而言就是绝佳的天然马场。
且“马喜高寒非炎方所利”,也就是马匹适合在寒冷地区养殖。
既要寒冷又要草肥水美,放眼整个中原就只有河套与关中两地。
其中关中一直以来都是王朝重心,随着人口增加草场已被破坏,于是中原能养马或者说可以养出与北方游牧民族同质量马匹的就只有河套地区。
此时中原各国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因为他们还不是很重视骑兵也没把匈奴放在眼里。
在此之后的宋朝,就是因为丢失了河套地区这片天然养马场,于是无法发展骑兵只能以步克骑处处被动,最终被蒙古所灭。
这些都是后话。
沈兵此时放弃这块宝地只是无奈之举。
不过是暂时的,沈兵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再次收复河套。
沈兵的放弃十分彻底,也就是直接将百姓全都迁移到了云中郡。
王贲对此有些不解,他对沈兵建言道:
“将军,九原郡及以西的百姓均是老弱,集中至云中郡亦是徒耗粮草不起作用。”
“我等粮草原本就紧张,此时又增加这许多百姓。只怕……”
扶苏听着这话就皱起了眉头:
“校尉此言差矣。”
“他们即便是老弱也是我大秦子民,我等如何能将其留给匈奴?”
“所谓‘失民心者失天下’,我等今日若取小利而忘大义,将来如何能得百姓拥戴?”
扶苏这么一说王贲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也难怪王贲会如此建议,他自小受的是“法家”的教育。
有句话叫“法不容情”,法家最不讲的就是情,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来,这也是后世酷吏、酷刑层出不穷的原因之一。
比如李斯和韩非原本是同窗,且两人同是法家,但李斯却因妒忌韩非才华担心韩非会影响他的权势,于是设计将韩非投入狱中并除掉。
这就是法家的手段,秦国变法之后虽是变强,但人情味却少了许多。
王贲自小在这种硬生生、冷冰冰的教育之下自然免不了有“利益至上”的心理。
受儒家影响的扶苏就是另一回事了。
沈兵见王贲心有不服,就说道:
“校尉有所不知。”
“北地百姓可不只是老弱……”
王贲不由奇道:
“可属下却未曾见到青壮,甚至壮女、稚童都少有。”
沈兵解释道:
“校尉没见着,是因为青壮都在代国。”
王贲想了想,不由“哦”了一声:
“将军之意,是由此可吸引代国百姓前来?”
沈兵点了点头,道:
“敢问校尉,北地百姓为何会随赵王嘉一同迁往代国?”
王贲答:
“他们原本便是赵国子民,赵王嘉一声令下且又有兵士胁迫,他们岂敢不从?”
沈兵赞道:
“校尉此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