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地位不高是因为这时代有“士农工商”的排位在,农民比工人要高一级,谁也不愿自降身份进入工籍。
务工不稳定则是因为这时代的务工普遍是散工,这家有需要盖房就请个工人做几天,那家有需要又做几天,四处游走且不确定。
相对而言农民就稳定得多,只要在田里干活,没有什么灾害之类的意外都会有收成。
所以工人在这时代几乎就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
他们完全没意识到沈兵工业化之后的“务工”根本不存在“不稳定”这问题,甚至这时的务工还要比务农稳定得多……不管春夏秋冬都可以在纺织厂务工领到薪酬,更不需要看天收成。
然而,战国时期是半奴隶半封建国家,他们对工人的认识和观念也是工业化之前的,沈兵很难将其转变。
但这对沈兵而言算不上什么问题。
这事是由胖子屯一手负责的……就像之前所言,胖子屯有经商头脑擅长精打细算,纺织作坊上下全交由他来打理。
沈兵只让胖子屯给出三个条件:
“试用期每天给十钱工钱。”
“正式录用后每天二十钱。”
“圈下新地或收复河套有地后,务工、务农可自选!”
百姓:……
要知道这时代做一天的苦役才只有八钱,这试用期一天就给十钱,往后一天还会给二十钱?
这工钱可比别地工钱高两倍有余。
若是再计算成口粮……乖乖不得了,两钱可以养活一人,正式员工二十钱就可以养活十个人。
往常务农时在田地里起早贪黑风吹雨打的才勉强养活五张嘴,要是收成不好还免不了饿肚子,可现在随便就能养活十个人。
于是这还用问吗?
当然务工!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点社会地位又能算得了什么?
而这时沈兵却又娇情上了:
“若试用期不通过,便安排其它工作或是务农!”
沈兵这其实是抓住百姓一种心理:越是稀罕的东西就越是有人抢。
比如现在沈兵拿着这些优厚的条件去求那些百姓务工,那些百姓反而会犹豫……此事有如此丰厚的报酬却无人理会,其中必有难处。
但现在若是许多人争着抢着,而且还要经过努力及比试才能拿到,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大家都会一哄而上。
果然,没过多久百姓的态度就出现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务工由原本无人问津变成个个趋之若鹜。
而培训和安排工人方面就由苍那边负责。
各方面的工人都有,有制作和维修水车的,有操作纺纱机、织布机的,还有修路运输的……
总之就是各取所长,有力气的出力气,会操船驾车的就运输,会纺织的妇人则大批录用进纺织厂操作。
至于那工钱,对沈兵而言也不是难事,从造纸厂运一批纸到中原售卖就得到了周转资金。
其实工钱都不是钱币结算而是用粮食。
这也是百姓所希望的,因为他们更需要的是粮食养活自己和家人而不是钱。
第三百一十九章 售卖
苎麻这东西生命力还算比较顽强,且对于战国时期……确切的说应是古代绝大多数时期是家家户户都有种植。
古时讲究“男耕女织”不是?
如果没种苎麻就意味着没有织布的原料,没有原料就无法织布或只能花钱去买。
寻常穷人家不舍得花钱买原料,通常是种上一小块苎麻定时收割以供家用,实在不行就去收割野生苎麻。
苎麻一年可收割三次,第一次头麻约80到90天,二麻约50到60天,三麻70到80天,因此只需要一小块地且不需怎么看护就能满足一家人的穿衣需求。
织布作坊初期是收割原驻民遗留在云中郡的苎麻地。
原驻民是随赵王嘉迁走了,但家家户户种植的苎麻却留在原地,且长期未收割还长得十分粗壮,只不过有许多在冬季低温下被冻死。
不过这并不影响它做为原料……纺线要的是苎麻的纤维,冻死的植株依旧可以作为原料。
同时,匈奴不纺线也不织布,所以对这些苎麻是完全没兴趣,于是就大片大片的留在田地里与荒草生长在一起。
纺织作坊暂时就是收割这些苎麻为原料。
另一边云中郡这里圈下的土地又因为错过了农期于是改种五菜及苎麻。
以苎麻第一次收割在第80到90天计算,纺织作坊只需要使用这些“野生”苎麻三个月就可以“转正”了。
从此时情况看沈兵根本不需要担心原料问题,因为“野生”及“遗弃”的苎麻完全是供过于求。
这些苎麻被收割进入纺织作坊后,就进入纺织作坊的生产周期。
前后不过十余天,第一批布料就顺利生产出来,由于初期规模不大每天产量只有一百余匹……不过这速度已经让扶苏等人瞪目结舌了。
正如之前所言,人力织布织上一匹需要月余时间。
而且这还是起早贪黑一有闲暇就织布的结果:
一年大概织十一到十二匹布,刚好够五口之家一套夏装一套冬装。
其中冬装需要的布更多,而小孩需要的布更少,如此平衡差别不太多。
另外往年旧衣缝缝补补再穿上几年,就可以省下几匹布出售贴补家用,要是为当兵在外的儿子多几身换洗,那就紧张了。
这就是寻常百姓家的精打细算。
可是现在,沈兵整出这纺织作坊,轻轻松松的就日产一百匹布……这已相当于一百个手工熟练的妇人织上一个多月了。
而且纺织作坊进入生产周期后就是每天都会源源不断的生产出布。
扶苏随随便便一算……这要是一年下来,这纺织作坊岂不是抵得上数千妇人的工作量?
而且这还算不上什么,因为目前只有两百余具水力织机,若是继续扩大作坊规模增加设备,这差距就会越来越大。
沈兵没有忙着扩大规模,因为他觉得在此之前可以对这水力织机做一些合理的改进。
这水力织机其实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但就像之前投石机也要慢慢升级自己才能始终保持技术优势一样,水力织机的改进也应该一步步来。
然而有些东西的改进却是迫在眉睫。
比如一具水车只推动一具织机会出现水力及水车浪费的问题,只需要对主轴进行一个简单的串联再增加水力,一具水车完全可以推动五具甚至更多织机。
另一方面布匹也需要投入市场后进一步检验其质量,否则大规模批量生产后才发现问题损失就大了。
所以十天后沈兵就让蒙良将生产出的布匹运送到雁门郡售卖……
蒙良虽说不是商人出身,但以他的身份以及到处都有狐朋狗友,去哪里打通关系甚至设下一个零售部都不是大问题。
意料之中,这批布运抵云中郡后不过半天时间就一售而空:一匹四十五钱质量又是难得的上乘,不被抢光才是怪事。
就像计划的一样,布匹售出后马上就换成粮食运回云中郡。
这过程甚至不需缴税……
战国时期商人及工人的税收其实很难征收。
商人还算好,比如有固定的商铺或是在集市售卖,这些地方郡府有办法参与的就可以征收。
若只是临时的交易地方都没来得及参与,比如像蒙良这样千余匹布运来只半天便就地售完……确切的说并不是集中在雁门郡出售,而是一路运往雁门郡的路上就沿途出售。
只不过沿途大多是穷苦百姓购买力不强,且主要是以物易物……云中郡的布匹就支持以粮食换布匹。
这类的交易政府想征到税都难。
其实别说古代,就算是现代对街头的小商小贩或者偷税漏税都是防不胜防。
工籍更不必说了,这个地方打下零工拿到工钱就走人换个地方,地方根本就不知道、不确定也无法跟踪每个工人都赚了多少钱要缴多少税。
只有农民的征税才是固定且易实施的:根据你拥有的田地来征,怎么也跑不掉。
这也是古时重农抑商且工籍地位低的原因之一。
不过当然,沈兵为了不让人抓住把柄同时也是为了长期发展,所以让蒙良主动到雁门郡郡守那报备并缴税。
初时一切都很顺利。
云中郡距离雁门郡不过一百六十公里。
五天一个来回,运去的是布匹带回的就是一车车粮食。
只不过粮食与布匹的体积不一样,所以还有盈余的钱。
蒙良似乎很享受这过程,他回来就对沈兵说道:
“将军,此去一趟又能一路观光又能与酒友相聚,还能售布赚钱。”
“往后有这等好事便交给属下了。”
这方面蒙良其实是有点逆反心理。
他其实并不缺钱,且从小到大都衣食无忧。
但也因此被周边乃至家人定义为“纨绔子弟”……这种从来没赚过钱花的都是家人给的钱的人,一旦自己会赚钱就会有一种新的体验。
甚至可以说这不只是一种“体验”,更是一种“骄傲”、“自信”、“自豪”。
要说有什么能收服这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只怕只有这种来自其内心的自豪感了。
第三百二十章 价格战
这么来回几次情况就出现了变化,蒙良飞鸽传书回来说送往雁门郡的布匹卖不出去,原因是雁门郡的布价降到了三十八钱一匹。
沈兵一听就愣了。
如果是云中郡生产的布卖三十八钱一匹的话还有得赚,而且还是大赚。
但雁门郡的布卖三十八钱……只怕连原料和人工费都赚不回来。
要知道它原本是卖五十钱的,有十钱的利润已是顶天了,那这三十八钱岂不是亏本?
既是这样,雁门郡又如何能将价格压到这地步?
想了想沈兵就明白了,是有人想垄断雁门郡的布业与云中郡打价格战。
沈兵一脸懵……手工织布居然想跟水力织布打价格战?
沈兵猜的没错,雁门郡布业一直是由一个叫陈涌的商人把持着,且这陈涌还凭借着多年赚来的家底召募了数十个护院……说是护院其实就是地痞无赖。
通常作奸犯科在大秦境内相对较少,尤其是结党营私就更是为秦律所不容。
但雁门郡本身就是地处偏远且才从赵国手里收复不久,秦律还没能得到贯彻实施。
其实是雁门郡吴肖希望能借助陈涌之手管理雁门郡……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吴肖由一个燕国降将来治理雁门郡难免会碰到人心不服、情况不明等状况,于是想先留着这些人先稳定局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