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塞雷娅控制自己,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她起身去储藏室,把几罐已经抹去了包装的可乐摆在博士面前。
“喂,猜这一罐是什么可乐,博士?你不可能把它的名字猜出来。”
博士慢慢地转过身,抬头望着塞雷娅,然后两眼又往下移动到放在那罐可乐上。他扬起眉毛,目中无人似的把眉毛微微地皱着,随即撅着湿润的下嘴唇,忽然间显得又傲慢又狡猾。
“你永远弄不到这种可乐,”塞雷娅说,
“一百年也弄不到。”
“是无糖可乐吗?”博士带着优越感似的问道。
“不告诉你。”
“我猜想这是从龙门一个小作坊那里弄来的。”
“也许是,博士。”塞雷娅得意的笑笑,
“不过,也许不是。”
“啊,你连生产日期也刮去了。我问一句,这是最近生产的可乐吗?”博士问。
“是的,我向你保证。”
“那么,这样就不会太困难啦。”
在我看来,博士的言行举止里面有点奇怪的色彩,使我注视他的时候微微感到心神不安。
可是,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而塞雷娅显得很执着,我不想破坏她的好事,被她怨恨。
“这种可乐的确是难猜到,”塞雷娅说,
“我不愿强迫你跟我拿这种可乐打赌。”
博士被激起了好胜心,说道:“把这种可乐的名称指出来应该说并不难。”
“这么说,你是想跟我打赌咯?”
“我极其愿意跟你打赌。”博士说。。
“那么好,赌注跟往常一样——一个吻,不是敷衍了事,碰一下嘴唇就分开的吻,而是让人窒息的亲密亲吻。”
博士忽然笑了:“老是窒息总觉得有点吃亏,这样,塞雷娅,你愿意增加赌注吗?”
塞雷娅忽然有些不安,她摇了摇头:“不,博士,一个令人窒息的亲吻已经足够了。”
“你愿意赌五十个吻吗?”
“这样干未免太蠢了。”
塞雷娅坐在博士对面,她抿着嘴唇,面庞绷的紧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博士则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仰着脸望她,嘴角上浮出微笑,但我看见,博士的眉宇间有一丝急切的表情。
“你不愿增加赌注吗?”博士问。
“博士,激将法未免用的太拙劣了,”塞雷娅说,
“你要赌什么我就赌什么。”
其他人默默注视着局势的发展,赫默已经有些生气了,她的表情显出不高兴的样子,我感到她会随时把他们两人的话打断。
“那么,我想赌什么你就赌什么吗?”博士问。
塞雷娅回答:“我已经讲过了,要是你想认真干,你乐意赌什么我都会跟你打赌。”
“即使是 18 万龙门币吗?”
“当然我愿意,只要你想赌那么多的钱。”
一听到 18 万龙门币,塞雷娅原本担忧的神色被喜悦取代。她在莱茵生命当过防卫科的主任,
年薪很高,想来攒了不少钱。我想,蛐蛐 18 万龙门币,她很乐意直接砸在博士脸上。
“那么你是说我可以提出赌注喽?”博士追问一句。
“我就是这个意思。”
谈话停顿了一会儿,这时博士慢慢地向餐桌的周围望了一遍,每个人都依次轮到。他好像要我们记住,我们就是这句话的见证人。
“塞雷娅!”赫默说,
“你又在胡闹些什么?”
“这可不是胡闹,”博士平静地对赫默说,“我们是打一个小赌啊。”
我注意到拉普兰德抱着手臂站在房间的角落里,脸上满是坏女孩的笑容,她似乎要见证一出含有阴谋元素的好戏而兴奋起来。看到她如此表现,我更不安了。
博士说道:
“既然你没有问题的话我就直说了,塞雷娅,我要你把对伊芙利特的监护权转让给我,这就是我们的赌注。”
伊芙利特吓了一跳,她叫道,“不!为什么突然扯到我的监护权上面,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塞雷娅,博士,你们俩清醒一点!”
“别着急,伊芙利特,”赫默说,“他们俩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我可不是开玩笑。”博士说。
塞雷娅抬手又放下,我打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做有什么目的。面对博士提出的出乎意料的赌注,她完全慌了。
“你说过我乐意打什么赌你都愿意。”博士说。
塞雷娅勉强回答:“我的意思指的是钱。”
“你并没有说清楚是钱。”
“但我指的就是钱。”
博士摊手:
“很遗憾,你没有说清楚,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你说过的话不算数,对我倒也没有什么。”
“博士,这不是我说话不算数的问题,这是件没法打赌的事,因为你拿不出相等的赌注来。
要是你赌输了,你又没有女儿可以拿出来转让监护权,如果你有,我倒是很乐意让一位少女从你的魔掌逃离。”
“凡是你喜欢的,什么东西我都愿意拿出来,”博士高声说,“比方说,我自己,随你处置的权利可以吗?”
“多久?”
“一年。”
塞雷娅难得开起了玩笑:“你怎么不把一生都赔给我?”
“那么好,只要你乐意。我一生都是你的人。”
我看见塞雷娅踌躇了一下,她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放在可乐罐上,无意识的把它在桌子上旋转,罐底与桌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伊芙利特也看出塞雷娅在权衡利弊,博士的赌注对塞雷娅诱惑太大了。不过,伊芙芙显然饱受被高等数学支配的恐惧,她不愿意博士做她的新爸爸。
“得啦,塞雷娅!”伊芙利特叫道。“别胡来了!这简直是蠢得没法说,我拒绝当这样的赌注。”
“你说得很对,伊芙利特,”赫默说,“马上停下,塞雷娅,博士,喝你们的可乐吧。”
塞雷娅看向伊芙利特,眼神和蔼、慈爱,又混杂了一丝微得意的神色,她说:
“你认为,我
们理应把这件事情考虑,伊芙利特。”
“塞雷娅,你酒喝多了?!”
“我没喝醉,伊芙利特,这件事对我们有利。你不是经常抱怨博士给你布置的作业又多又难吗?如果他把自己一生交给我,我不就可以让他给你少布置一些作业了吗?”
“说的你好像一定赢似的。”
“博士绝对猜不出来,因为这是从龙门的一个小厂买的可乐。之前我一直放在储藏室里,
那里只有你、我和赫默进去过,现在我又把上面的包装刮掉了,他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这可说不准呢。”伊芙利特说。
“这件事我很有把握,为了我好,也为了你好……”
“塞雷娅!”赫默看不下去,她用严厉的语调说;
“别再往下说了,塞雷娅,我求求你!”
塞雷娅还是不理睬她,对伊芙利特说:
“十分钟之内,你就不必为之后十年的作业感到烦恼。”
“可是我不想为了作业而打赌。”
“那就提点别的什么要求,你不是想让博士实现很多愿望吗?如果他成了我们的人,你就能够实现一切愿望了。”
“啊,塞雷娅,我不喜欢这样。我觉得这样做太蠢了。”
“我也是,”赫默说话的时候激动的让身前缺了一片的羽毛装饰都晃动起来,“塞雷娅,你真的喝多了,你竟然连伊芙利特的监护权都赌上了,这可真让人伤心啊!”
塞雷娅不说话,只是看着伊芙利特,用眼神催促她,用气势压迫她。伊芙利特熬不住亲人的压力,无可奈何的说道:“你得保证,你不会输。”
“好,我保证。”
塞雷娅想要抱抱伊芙利特,赫默一把把她的手拍开了,像个护崽的母鸡一样凶狠的瞪着塞雷娅。塞雷娅不以为意,看向博士说:“那咱们这个赌就算打定了。”
“是啊,”博士看向伊芙利特,
“这个赌打定了。”
塞雷娅马上打开一罐可乐,把博士眼前的杯子斟满,现在每个人都注视着博士的脸,望着他慢慢地伸出右手去拿他的杯子。
我注意到塞雷娅正在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显然表现出一种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其实她却在注意着每一个举动;而赫默呢,她拘谨地、笔直地坐在另一头,两眼直望着前方,绷得紧紧的脸孔有末日到来的表情;伊芙利特已经把她的椅子往一旁挪开了一些,斜对着博士,她也跟她的监护人一样,正在密切地注视着。
博士闭上眼睛,便把可乐往嘴里灌,他几乎一次喝了半杯。他歇了口气,含着满嘴的可乐第一次品尝它的味道。然后,他让一部分可乐慢慢地流进咽喉里去。
但是他还把大部分的可乐含在嘴里,此刻他不再咽下去,而是通过他的嘴唇吸进一丝空气,
空气混合着嘴里的可乐味,一直通到他的肺里。他把气憋住,叫可乐里的二氧化碳从鼻孔里喷出。
这是一本正经的动人的表演,我应该说他表演得很不错。
博士睁开眼睛说:
“首先,我没把塞雷娅说这是龙门小厂生产的可乐当真,毕竟她有可能骗我。所以我从零开始品味,然后做出推测:首先,可以推测这是塞雷娅在龙门购买的,因为这是罗德岛唯一的购物渠道。”
“为什么不能是罗德岛自产的呢?”梅尔问。
“因为罗德岛自产的可乐和惊蛰的洗澡水喝起来感觉差不多,都淡的几乎没有滋味。”
“嗯?”白面鸮瞪大眼睛,似乎感觉博士的话里有什么不对。
博士接着说:
“既然不是罗德岛的,那么便是龙门产的可乐了。接下来,可以排除哥伦比亚两家巨头,糖浆可乐和洁厕灵可乐在龙门的工厂生产的产品。前者甜,而后者酸味重一点,而且二氧化碳的冲击感都很强烈,与我品尝的那款不符。
事实上,我品尝的这款可乐有一股草药的味道,让我一度以为是塞雷娅把凉茶灌了进去再通二氧化碳,但它的口感很甜,比糖浆可乐还要甜。”
“凉茶加了白砂糖再通二氧化碳?”伊芙利特问。
“它的甜味比白砂糖的甜味更复杂,而在草药的苦味上,则比凉茶更简单。再加上它的碳酸饮料身份,我想起了一款炎国特色,而在龙门也有少量销售的可乐。”
塞雷娅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的问道:“产地呢?”
“这个就比较难猜了,因为这一罐和我喝过的炎国本土产的可乐味道有微妙的不同,可能是水质与原料的不同,也可能是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