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与索妮娅熟识的公主匆匆带着骑士们逃难到此,公主想要依靠索妮娅的力量来战胜恶龙,索妮娅欣然答应,而公主也顺势把索妮娅推举为新的领袖。
骑士们聒噪起来,他们不能容许一个外校生爬到自己身上,所以立刻发动叛乱。这时候,
索妮娅犯下了第一桩罪行:她用一把斧头杀死了所有的叛乱者”
第二百七十章 龙(17)
凛冬忽然激动起来:
“不,这不是一桩罪行,是她们提着武器想要威胁我,这是正当防卫!”
她又改变了语气,恢复了之前叙述者的平静说:
“你很清楚,那远超正当防卫的范畴。那些
可怜人一边不想被外校生领导,一边想要借助冬将军的战力抵御外部的威胁,他们并不强,只是人多势众给了他们一种能够逼你屈服的错觉,但他们还没有坚决的想要杀害你。
让我们回到故事中,勇者索尼娅解决了背叛的骑士们,活动室里只剩下真理公主、古米使女、不熟的学生们以及会动的校服怪物们,不过那些校服怪物们没有攻击你们的意思。
时间流逝,你们的口粮寥寥无几,总是有办法做出食物让你们填饱肚子的古米也没了主意。
同时,另一位勇者候补烈夏加入你们,她带来了一些食物,但于大势无补。
索尼娅心中怀着守护同伴的素朴感情,当同伴们逐渐被绝望淹没的时候,其中一个叫薇卡的女学生提议投靠恶龙军。
原来,有相当多的人们被关在了名为彼得海姆的练级场,彼得海姆一共有四座粮仓,两座粮仓消耗殆尽,一座被恶龙及其爪牙占领,还有一座最开始便被大火焚毁。
薇卡为了苟全性命准备出卖自己的灵魂,但勇者索尼娅绝不向恶龙低头,勇者的宿命就是与恶龙战斗。于是,你下定决心在黑夜潜入恶龙以及爪牙的据点,杀死恶龙,夺取粮仓。
这个想法很美好,只是不幸的是,恶龙的吐息第二座粮仓点着了,彼得海姆的幸存者们失去了最后的希望;那把火烧死了绝大部分恶龙的爪牙,也毁灭了校园里最后一丝秩序。失去希望摧毁了受害者们的理性,失去秩序则摧毁了受害者们的敬畏。
学生们毫无顾忌的展开生存之战,他们从人退化成了野兽,甚至都不知晓彼得海姆周围的屏障已经撤离。在烈夏的指引下,浑浑噩噩的索尼娅和剩余的同伴们穿过地狱绘图,来到学校外面,发现了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更悲惨的光景。
最后,你们被一位善良的国王派出的军队找到,收留,在新的王国继续作为勇者战斗,看着周围精神不振的同伴们,你庆幸她们活了下来,又深深自责没有尽到领袖的责任。”
凛冬喃喃的说:
“是的,我无数次回想那件事,如果我能变得更强,做出更正确的判断,能够活下来的同伴就会更多。我仅仅是为了这件事而后悔!”
作为旁观者的罗夏看着凛冬“精神分裂”的这一幕有些毛骨悚然,现在的凛冬有两个,一个扮演陈述者,描述一个并不有趣的“童话故事”,并审视勇者索妮娅,也就是凛冬在切城事件里犯下的罪行,而凛冬则为自己进行软弱的辩护。
想来,思想的冲突已经折磨了凛冬许久,所以她才会半夜醒来,所以早露才会说凛冬的精神情况有问题。
罗夏差不多已经能从凛冬的《龙》中了解到切城宏大的悲剧里属于她的一部分,面对能让大人崩溃的惨剧,还是个孩子的凛冬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凛冬现在的压力很大,她的嘴唇抿成苍白的颜色,与用力攥紧的拳头突出的指关节同色。
她的眼眸向着灯火,映出的却只是一片混沌,汗水从她的额头浮现,在下巴处滴落,在桌面上留下晶莹而痛苦的痕迹。
罗夏准备结束今天的事情,他打算分三次弄清楚凛冬身上所发生的故事,以免凛冬被自己的痛苦压垮。只要打开窗帘,打开电灯,撤去有特殊效果的熏香,用无形之术再暗示凛冬一次,
她就能够恢复往常的模样。
就在他要拉开窗帘的时候,他的背后有温软的触感扩散,滚圆的手臂从他肋下穿过,抓住了他的手腕。
带球撞人的位置告诉罗夏,背后的人与他身高相仿,而随着拥抱而来的绿茶味香水把背后来人的身份指向一个具体的人物。
他回去头来,对上异色瞳的时候便明白自己猜对了答案。早露从背后制止了他,她虽然没有施加熊的力量,但罗夏在她的怀抱里无法动弹。
罗夏心虚的看了凛冬一眼,总觉得当着凛冬的面被早露抱着有种微妙的……背德感。所幸,
凛冬尚沉沦在苛责与辩护的矛盾里,虽然看见了罗夏被早露抱着,却没有对这幅画面产生什么情绪。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罗夏问。
“博士锁了门,但我有钥匙。原本我打算色诱你,然后把钥匙偷出来配对,但我幸运的成为博士的助理,这种低级手段也就不需要了。”
“你听了多久?”
“几乎全部,切城的事是我们共同的回忆,但我是后面才和凛冬发生接触,因而前半段的故事我不甚了解,于是就躲在沙发后面,和博士一起听了。”
罗夏苦笑道:
“原本,只有我一个人会因为侵犯凛冬的隐私权而被她殴打,现在你也可能要挨揍了。”
“如果以凛冬和我的性格作为平面坐标的两端,博士肯定距离我更近一些,我们都是可以为了正确的结果而实施错误的手段的人。如果博士的话,一定可以理解我。”
“在理解你之前请放开我,早露,索妮娅……凛冬已经足够痛苦了。”
“如果你这次放弃了,那么下次你不得不从头聆听凛冬的苦难。她的苦难是一个结,不可能有存档点这种东西。所以想要了解她的苦难,你必须一口气从开始听到结束。”
早露的吐息弄得罗夏脖颈痒痒的,她姿势暧昧,却语气严肃的对罗夏说:
“凛冬已经足够痛
苦了,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把她的心理问题尽快解决比较好。”
因为害怕喧闹会惊醒凛冬,所以罗夏说话很小声,反抗也不甚激烈,他就那么被早露抱着重新看向凛冬。
凛冬又开始以叙事者的视角说道:
“仔细回想的话,故事真的有那么简单吗?从一开始,你就在欺骗自己,把自己周边的环境美化。
你从不是什么勇者,你只是切城普通的工人家庭出身的普通少女。你的父亲通过报纸关心国家大事,是因为他失业之后无事可做,你的母亲操持家务,年纪轻轻却垂垂老矣。
想想看,你的父亲是家里唯一有工作的人,当他的收入断绝之后,你家里还能吃得起白面包、细麦粥与香肠?那些你不曾吃过的东西只是为了遮掩你在另一个地方吃过的另一种东西。”
“在被困在彼得海姆的时候,”凛冬喃喃的说,“我所吃过的杂草粥、干硬的黑面包与成分不明的肉……”
当幻景被揭破,凛冬回想起真实的时候,呕吐欲从胃部涌向喉咙,然而凛冬没有什么可以吐的时候,所以她抓着自己的喉咙,一副难受痛苦的模样。
然而,另一个凛冬却毫无怜悯之心,接着讲道:
“你不是勇者,没有怪物给你练级,你只是
和其他的学生团体互殴,筋疲力竭的在空教室休息,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家。
父亲经常打你,母亲为你的前途操劳,无论在他们还是你自己心里,你都很难有‘未来’
这个东西可说……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
“还记得你救下的那个女学生吗?你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发生在她被人欺负殴打的时候,你救了她;而第二面,就是整合运动的成员把学生们关在彼得海姆——你将之理解为恶龙把受害者圈禁后,你在教室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她太弱了,所以在生存竞争里首先被淘汰掉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虽然难受却有更重要的事做。没有真理公主,只有你的青梅安娜,没有骑士们,只有狼狈不堪、带着惊恐眼神的幸存者们。
想想看,即便你很能打,在缺乏迂回的教室想要同时对付那么多人可能吗?所以当真理决定把领袖的位置让给你,而其他学校的幸存者表示反对的时候,你先下手为强,以不杀人就会被杀的理由,在反对者们的武器还没抓牢的时候,你杀死了所有的反对者。
这是正当防卫吗?这叫先发制人,你是个不错的刽子手,从把斧子砍进第一个人的脖颈,
到把最后一个人断头,毫不犹豫,从不手软。那些反对者既没能发挥数量优势,也没能认识到和一对一的战斗只是越塔来送。
仔细想想的话,所有人都该死吗?你只是懒得甄别,你只是为了末日里的安全感,而提前把所有可能的危险要素抹杀掉了。”
凛冬抱着自己的脑袋;
“不对,我感觉到了威胁!如果我不抢先动手,那么他们做好准备之后,输掉的一定是我。我已经见过我救过的女孩可悲的下场,输掉的代价一定是死,我不愿意死!”
“没人想要愿意去死,如果你乐意,当然可以用正当防卫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所以你在杀戮反对者的事件里并没有多少愧疚的成分。
真正折磨你的,是你犯下的第二桩罪行,那就是对贵族学生占据的粮仓发动攻击。你把他们当做恶龙讨伐,那么在讨伐的过程里,失手让粮仓起火的人是谁呢?”
凛冬捂住耳朵:“别说了!”
“是你,是你引发了火灾,让学生们的争斗升级,让局势走向无可挽回的地步。你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但其实你是明白的,你鲁莽的勇敢在这件事里起到的负面作用,你的力量导致了更大的灾难。
没有恶龙也没有公主,没有勇者也没有怪物,没有香肠、白面包和麦粥,难以下咽的食物,
没有未来的生活,疲惫的同伴与绝望的生存环境才是那段生活的真正要素。你引以为傲的力量,
你身为领袖的骄傲都被无情的否定掉。”
“住口!”
“如果这非要改变成故事的话,凛冬,你不是更清楚吗?把贵族学生关到平民学校的整合运动是恶龙,放火烧掉第一个粮仓,让勉强和平相处的学生们开始争斗的幕后黑手是恶龙,聚集贵族占领最后一个粮仓,使得绝大部分人陷入饥荒的贵族学生会长是恶龙,失手烧掉了最后一个粮仓的你也是恶龙。
没人规定,只有勇者能和恶龙战斗,也没人规定,心怀正义理想的勇者不会做出恶龙的行径。勇者索妮娅,这就是属于你的童话故事,一个与恶龙战斗,最后化身为恶龙的勇者。”
“不!!!”
凛冬抱着自己的脑袋,她对自己的批判结束了,而她的悲痛才刚刚开始。早露终于松开了罗夏,罗夏打开了窗帘,熄灭了熏香,打开灯光,他捧着凛冬的脸颊,对准了她泪眼婆娑的眼睛。
凛冬从无法自拔的愧疚里暂时醒来,罗夏递过来纸巾,她木然的盯着看了几秒钟,神智恢复正常后她才意思到自己在罗夏面前哭的一塌糊涂。
偏偏是在博士面前!
凛冬唯独不想在自己的竞争对手面前露出如此丢人的一面,她劈手夺过纸巾,飞快的跑掉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蹲在沙发后面的早露。
早露站起来对罗夏说道:“你现在能了解她所背负的苦难,她承受的压力了吗?”
罗夏点了点头,他的心情也沉甸甸的。早露接着说:
“但还不是全部,你所了解的只是凛冬
视角所发生的故事,这件事尚存一些博士不了解的部分。”
“比如说?”罗夏问。
“比如说,凛冬被饿的没办法,前去讨伐纠集贵族占领粮仓的贵族学生会长,那个人其实是我哟。”
早露指了指自己,露出空洞的微笑:“这样的话,博士能理解我为什么要抛弃贵族的身份,
又心甘情愿挨了凛冬揍,如今又竭尽全力帮助她们的理由吧。
凛冬只是犯了错的勇者,而我则是真正的恶龙……晚安,博士,祝你做个好梦。”
早露的故事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裁纸刀从她袖口掉出,她弯腰捡了回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龙(18)
(89→88)
罗夏为凛冬难受了一会儿,很快归于平静。凛冬的事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很悲惨,然而罗德岛人人都有几个故事,再富有同情心的人,不断的聆听类似的故事后都会流尽自己的眼泪。
人都有同情心,而同情心是激情的一种。所以当激情褪去之后,人们开始走向不同的道路:
有人面对悲惨麻木,有人用以标榜自己的道德立场,有人冷漠,有人利用别人的悲痛找乐子。
不过,幸好有一些人打算解决问题。
罗夏在思考如何推那些少女一把,威力升级版的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似乎有直接改变一个人人生道路的能力,不过今天凛冬在厕所里的痛苦震慑了他,让他必须思索使用这股野蛮的力量一步到位所支付的代价。
他为乌萨斯的少女们担忧了五秒钟,最后安然入睡,被闹钟干员星极叫醒的时候又是精神的一天。
罗夏有目的的接近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少女,经由白雪的提醒,他发现自己不是唯一关注她们的人。一个灰色短发、穿着不合时宜的乌萨斯防打击背心的消瘦姑娘正沉默的打量着她们。
“那一身是乌萨斯军警的制式装备,配置于切城军警中警长及以上单位,可以进行物理性射击和近身格斗,若是使用者具备源石技艺,他也可以把左轮手枪充当法杖,增幅自己的源石技艺。
你的表情似乎想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我家……曾经的伯爵家和一些共同的大布尔乔亚结成了同盟。你问同盟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对抗仇敌咯。
以我家为例,原本我家只是贵族的扈从,在大叛乱时期先祖背刺贵族上位,挥舞金钱大棒继承了原本侍奉的贵族的全部家产。
大布尔乔亚们的繁荣与特权,是从旧贵族那里掠夺来的,他们对我们恨之入骨,所以我们必须团结。而大布尔乔亚的团结靠的是利益,表现为金钱。
所以,我家和切城本地有头有脸的大布尔乔亚家通过在名下产业交叉持股的方式,在经济生产上变成一个垄断组织,而在政治上则是坚实的同盟。
切城本地的军警是大布尔乔亚的同盟掌握的一股可靠力量。同盟极为重视对他们的武装,
而我又是下一代爵位的继承者,所以我参观过我家持股 15%的兵工厂,了解到了切城军警的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