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就如同有一块烙铁被送入腹中。
冰冷，就如同右腿单独处于极地，被冰山包覆。
秦枫恨不能蜷缩起身体来，但过去的经验让他知道，那样做只会让自己更疼。
反复起伏的剧痛折磨整整持续了十分钟，才让秦枫在浸透全身的汗水之中得到解脱。
他的脸色泛着苍白，整个人就如同刚淋了一场雨。
吐掉嘴里咬着的毛巾，他扶着床头柜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到淋浴室冲了个澡。
洗浴不只是能洗去身上的汗水，更仿佛是冲掉了方才的痛苦带来的负面情绪，让秦枫能调整好自己的思维。
它作为一个带有心理暗示意义的习惯动作，早就成了某种能够让秦枫冷静下来的开关。
自从一年前患上矿石病以来，时常发作的这种痛楚便成了秦枫挥之不去的梦魇。
或许表现形式不同，但每一个感染者都或多或少地承受着这种痛苦。
就算周围的环境不来提醒他们，这象征着身份的苦痛也会逼着他们认清自己所处的现实，让他们不得不意识到死神的脚步正在一点一点地接近。
秦枫的体细胞源石结合率并不是很高，按照泽亚的体检结果，到现在也只有0.5%而已。
这种程度的感染，还不足以在体表形成源石结晶，因此秦枫的右腿和腹部上（当初受伤导致感染的位置）才不会出现肉眼可见的“身份象征”。
不过，这种较低的结合率，只是因为秦枫并不怎么动用自己的体内的源石能，而非泽亚能帮他延缓。
泽亚充其量也就是能让他豁免周围环境中的源石辐射罢了。如泰拉世界的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源石粉尘这些东西，泽亚都是无法帮着处理的。
以秦枫现在的状态，就算他今后也坚决不动用自己体内的源石能量，他的感染状况也只会与其他感染者同样，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快速地加重。
再加上，秦枫的身体底子是地球人，抗侵蚀能力似乎比几百年来与源石共同进化的泰拉人差了一些。
简单来说，即便什么都不做，他的寿命基本也就还只剩个七八年而已。
而若是频繁使用源石技艺的话，这个时间甚至可能缩短到三四年。
运气不好的话，频繁使用源石技艺将会导致秦枫活不到切城事件发生。
而秦枫的源石技艺，虽然相对少见，但用处并不大。
之前也提到过，矿石病强化了他的肉体。
他的源石技艺，简单来说就是这一特质的放大，可以通过源石能的释放进行更进一步的强化，让自己感染后追平普通泰拉人的肉体，一跃拥有超越大多数泰拉人的怪力、迅捷、恢复能力等。
如果是自家的罗德岛拥有泡普卡这一童工的刀客塔，应该能更容易了解这一特质。泡普卡只是拥有怪力，秦枫的技艺比她全面一些。
自己感染了矿石病，寿命骤减的交换，只是这种不是很出彩的力量，秦枫也说不清楚这是好是坏。
或许这是好事吧，毕竟如果没有得到它所带来的恢复力，秦枫在受伤成为感染者之后，便会死于无人医治。
而且，是这种力量的话，一般也是用不上的。
真的需要战斗的话，骑士系统它不香吗？
源石技艺对体质的补强，未必能追上超级泰拉人，但骑士系统能让秦枫把超级泰拉人按着锤。
这样一来，秦枫一般情况下还真没有理由动用源石技艺，可以老老实实地让自己尽可能地活久一点。
话虽如此，若是不能设法治愈源石病的话，秦枫果然还是不可能活到30岁。
因此，泽亚所带来的希望，才会成为他心中最为牢固的动力。
若是能解析骑士们的力量，别说治愈一个人的矿石病，就是治愈更多人的矿石病，也并非不可能。
单单只是01的力量，就拥有如尖刺蝎子这种“能够进行分子级别的分解与各类毒素及对应解毒剂的制作”的基础秘钥。
只要矿石病还没严重到令脏器完全结晶化的地步，用尖刺蝎子扎上一下，就能通过降低结合率的方式把矿石病抑制在初期的程度，令其永远也无法抵达重度感染的真实。
若是得到了平成骑士的力量，如空我那种分子操作，就算死亡边缘的重症感染者，说不定都能治疗成一个完全健康的人。
正是因为有这种希望在，秦枫才得到了努力的动力。
他要好好工作，尽他所能去赚钱，尽早把这些程式升华钥复原、研制出来。
至于在这之后的事情，秦枫还没有去想。
拯救世界什么的……他现在还没有能够认真地说出这种话的觉悟。
细化到感染者这一群体上，现在的秦枫也说不出要设法根绝矿石病、拯救全泰拉的感染者这种话。
硬要去说，也只是喊喊口号罢了。
救救红豆他们倒是可以，秦枫也做得来，只要他自己能得救，就不会少了红豆的份。
至于拯救整个世界，这个范围与概念太过宽泛。
虽然在各种特摄剧、动漫、小说等载体中没少见过主角组拯救世界，但当秦枫自己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他的反应只有茫然。
怎么做才算是拯救世界？
这世界真的需要拯救吗？
轮得到我来拯救世界吗？
如果能找到这些疑问的答案，那秦枫也就能去思考拯救世界的事情了。
现在的他，只是个年轻有为的军火商罢了。
秦枫坐在桌前，连接泽亚的思考回路，记录这次的发作日期和持续时长。
每发作一次，距离下次发作的时间就会缩短，而持续时间也会变长一点。
过去的一年里，这种变化甚至细微地需要通过泽亚的精确记录才看得出来，但若是直接比较现在与第一到第二次发作的间隔，数据就很明显了。
最初还是32天发作一次，持续九分钟，现在则是31天发作一次，持续十分钟。
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晚期感染者所承受的痛苦，让秦枫只是想想都觉得身上开始幻痛。
将这些事情处理完毕后，秦枫刚想上床睡觉，却看到放在桌上的通讯器亮了。
拿起一看，他受到一条短讯。
——喀兰物流的总裁，约他明天见面。
第020章 踏足雪境
“哼……有点意思。你也没能查到他的背景吗？”
夜晚，谢拉格某处。
银灰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披着厚重的毛皮大衣，翻动着放在面前桌上的文件。
站在桌子前方的青年——代号“讯使”，表情严肃、规矩而敬重地说道：
“万分抱歉，老板。”
银灰放下文件，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怪罪你。”
“虽说只是一次愚蠢的行动，但毕竟是使用了雷神工业的渠道。”
“他们手下的萨卡兹雇佣兵竟然因为袭击一个理论上的最强战力外出不在的公司而全灭，可见泽亚智能的表象果然只是表象。”
银灰抽出与这份文件一同送来的、关于泽亚智能的几次高调表现的资料，随手翻了翻。
如果他的理解没有出错，那么泽亚智能的最高武力与科技结晶，应该都在他们的老板——这个代号01、真名“秦枫”的炎国人身上。
毕竟是能在哥伦比亚那种地方，一边拒绝政府的种种福利，一边还能白手起家缔造出这种公司的人，胆敢小瞧他的话绝对会吃亏。
更不用说，自己最得力、最信任的护卫与信使——讯使，竟然查不到一丝一毫这个人抵达哥伦比亚之前的情报。
这种情报掩盖能力，能让银灰想到太多东西。
他甚至因此而联想到了炎国的监察司。
炎国虽然不像是谢拉格这般闭关锁国，但也绝非如维多利亚、哥伦比亚那样开放。
他们若是让官方势力下场控制情报，外国势力想要获取真实资料的可能性会非常低。
不过，应该还没到这种地步吧。
要是有能力做到这种事，那这个叫秦枫的家伙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含义？
难道是家族继承人出来体验生活吗？
炎国会允许这种将尖端技术暴露给其他国家的行为吗？
想不通。
也正因此，银灰才感到有趣。
脑子里想着这些东西，银灰翻看到了讯使送来的情报中的最新部分。
“雷神工业倒是果决。身处这边的代表刚刚上报，本部那边就已经进入了处理流程。他们对手下员工的行动，恐怕掌握得一清二楚。”
将情报翻到最后一页，银灰将它们放下，双手十指交叉。
“内部处刑，做成一场意外，然后让副主管上位，提拔一个新员工成为副主管。这种人事变动，竟然能全部在几分钟内完成，真是……”
作为一名初出茅庐的总裁，银灰现在只能感叹。
以他现在的水准，果然距离这些大资本还差得远。
对他们来说，或许根本就不存在无法替代的员工吧。
喀兰贸易，今后也会发展成那样吗……？
这个问题，银灰心里暂时还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他需要用喀兰贸易改变现状，利用它发展出足以复仇的力量。
希瓦艾什家族的政治利益早已被另外两个家族瓜分，而商业上拥有的地盘，也正在一点点被蚕食殆尽。
喀兰贸易现在不仅是银灰的王牌，也是他的所有。
银灰现在已经输不起了，哪怕只是走错一步，他都将连最后的、足以保护两个妹妹的能力也失去。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冷静、从容，就如同亘古不变的圣山喀兰。
维多利亚的留学生活，让他见识到了与谢拉格不同的政治与资本的交错。
那个和善早熟、咬着牙忍耐一切的少爷，如今已经打磨出了属于自己的锋芒——虽然这锋芒仍显稚嫩，但他必将以飞快的速度成长。
因为，他别无选择。
“有意思。看来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交易。帮我通知秦枫先生，明天早上，我在会客厅等他。”
……
次日，秦枫收拾利索之后，与两位保镖一同出发，乘上一辆喀兰贸易派来的轿车，驶离物料公司的这座小型移动城市，开往古老的雪境。
多年未曾有外人涉足的古老国度，在银灰归来后，便一点点地被打破了寂静。
谢拉格的落后与腐朽程度，甚至让银灰都瞠目结舌。
内斗内行的另外两个家族，拿到世界上甚至可能都打不过一家高级点的安全承包商。
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思想观念，谢拉格的战士都已经落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