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奇怪的兄弟。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秦枫。”
“很难的发音，但我记住了。兄弟，我找我们的姐妹有事。Ishar-mla，不清楚自己从哪里来，我要告诉她真相，我要她告诉我们真相。”
海嗣没有个体意识，判断方式简单。
界定秦枫是同胞之后，它真的就将秦枫当做了自己人。
话虽如此，这里面不含任何信赖，海嗣没有这种概念。
它们现在的逻辑仍倾向于简单的丛林法则，且将群体置于个体之上，所有个体的价值在“头脑”给出区别前都是对等的。
如果有同胞让它对秦枫下杀手，它会照做。
但如果要对斯卡蒂下杀手，那得等它得到答案之后。
它背负着命令而来，现在斯卡蒂的价值在它看来是全场最高。
理解了这一点，秦枫便将海嗣的优先级下调了。
他从游戏领域中抽出一把吸吸剑。
“首言者。在我们交换信息之前，有一件事要做。这三位姐妹急着要主教的命，我也一样。”
海嗣看了她们一眼，猎人们握着武器点了点头。
四比一，海嗣得到答案。
“需要我怎么做？”
“别动就行。姑且问一下，如果我说要你帮忙，你会怎么做？”
“我帮过他，也会帮你们。我们不会拒绝同胞的请求。”
这答案让秦枫勾起嘴角。
这么说，只要叫它帮忙，它就愿意和我们一起对主教形成两面包夹芝士？
海嗣这个种群，危险而又有趣。
有和它们沟通的价值，更多的信息能帮助自己作出更正确的判断。
如果能和平共处最好。不行的话……既然能请求它们杀戮同为同胞的存在，请求它们自杀会怎么样？
让它们站着不动然后打木桩也行啊。
这倒不是秦枫心理阴暗，单纯是种族之争不容怜悯。
食物链的竞争是残酷的，海怪是生物，会繁衍。
它们如果在进化中不断扩张，不满足于海洋的大小，染指大地和天空，那人类和它们必有一战。
在它们之中存在神灵和深海教会的情况下，战争的未来几乎是必然。
可如果能够沟通……那就还有和平解决的机会。
在双方可以进行思维链环、实现读取彼此思维的高效交流与理解的情况下，和海嗣达成共识比和人类达成共识要简单多了。
海神那边，因为秦枫杀死了Brea，倒是有些难办，但Brea说过海神内部是有派系的。
只要能拉拢一派就算成功。
至于海神的价值观等等情报，那就得看海嗣了解多少了。
“你们……你们……”
昆图斯气得发抖。
他伸手指向秦枫，怒骂道：
“恶魔，你这大地的恶魔！这根本不是技术了，你其实是陆地上的神吧！”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他要做最后的挣扎。
“我将进化！别想轻易杀死我！”
第593章 幼年期与完全体
昆图斯，一名拥抱着骄傲回归海洋的阿戈尔人。
他认为自己有着崇高的理想，认为自己认清了生命的源头。
——世间万物源自大海。
因此，所有生灵皆应当信奉万物之主，遵从祂的意志。
他确乎是这么想的，论信仰，他要比自己的几个同事更加纯粹。
深海教会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宗教组织，他们只是一群眼馋海洋中的可能性的背叛者。
昆图斯当然也眼馋生命层次的提高，渴求着能拥有无限进化的肉体，但他同时也真的信奉着万物之主，将它的命令看得比自己的实验更加重要。
因此，昆图斯和其他只能成为恐鱼的主教不同，他被祂赞赏，他被赐予了海嗣的变生。
昔日孱弱的肉体，成为了用于伪装的躯壳。
他能听到整座盐风城的声音，他的意志触及海面之下，他的生命开始延展。
未来拥有无限的可能，在成为海嗣之后，他开始期待更上一层楼——进化成海神眷属的那一天。
不老不死（与神同在），无限进化，海洋之力。
他发誓要获得这些，靠近完美，收下竞争者的嫉恨。
为此，他在靠着思维链环知晓首言者的存在之后，主动请缨，邀请这位代表了海神与种群的意志的代言人到他这里来，而他则是设法帮首言者完成任务。
若是能够成功，他必然能得到更多的赏赐，窥见更深的奥秘。
可惜，这一切都已成幻梦。
谁能想到，这位地位崇高的使者，代表整个种群发声、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使者，竟然将弑神者称作兄弟？
它会口吐人言，会逻辑思考，但显然智力不足，竟然因为对方会唱歌就认定他是同胞。
……其实也不能这样怪它。
毕竟就连昆图斯自己，第一反应也是“他竟然是同胞”。
连深海的力量都能篡夺，这弑神者的可怖已经不必言说。
为此，昆图斯才会主动变生。
他要分化出真正的身体结构。
只要事先分裂脑核，哪怕只能逃掉一根触手，那也是活下来了。
若是不成，他至少能接入思维链环，代替智力不足的首言者警告海嗣们。
不能放任弑神者污染整个海洋。
至于靠着无限进化取胜？
他不做这种美梦。
连海神都被杀了，就算海嗣能进化，也撑不到进化得足以取胜的时候。
可昆图斯万万没想到，他想做的事情一件都没做成。
世界突然被改写，希望随之被抹除。
潮湿幽邃的溶洞，在不到0.1秒的时间里化作了遍地皲裂、杂草丛生的内陆荒原。
什么叫孤立无援？
这就是了。
在这远离深海的地方，就算身死也无法反哺海洋。
无论是情报还是营养，没有一样东西能让海嗣们得到。
而同样被卷入这片世界的首言者，它正一边伸“手”将教士们退化成的肉块吸收，一边打量着这片前所未见的环境。
还没有哪个海嗣能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它们是深海的住民，不适应陆地上的环境。在没有深海气息的地方，甚至无法长期自然存活。
干燥的环境、阳光的照射，令它们的体表开始析出盐分。
如果首言者没有进化成人形，而是如昆图斯那样保留着20多米宽的巨大体型，在得不到充足水分补充的情况下，只需要一个小时就会被晒死。
“这很重要。兄弟，这是你特意展示给我的吗？我们未曾见过这样的环境，原来这就是令Ishar-mla迷失的陆地。”
首言者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躯体记录情报。
“如果有来到这里的必要，下一代的同胞将会进化出能够适应这里的器官。”
这笃定的话语，让歌蕾蒂娅用饱含仇恨与忌惮的眼神看了过去。
海嗣的进化能力一直令阿戈尔头疼，深海猎人也是为了控制它们的进化方向、确保厮杀烈度可控才存在的。
而深海猎人的最大成果便是令万物之主沉睡，这直接导致海嗣的进化陷入迟滞与倒退之中。
一些方向特定的进化，在失去“大脑”与深海猎人这一厮杀对象之后，被认为是不需要之物而退化掉了。
而能够收集并判定什么进化方向有价值、应当向下一代个体推广的“头脑体”，也是到最近才堪堪进化出来。
就是不知道，它是不是这个首言者。
……应该不太可能吧，她想道。
需要处理那么多的情报，怎么可能会在拥有头脑的同时还拥有人形的躯体。
以海嗣的逻辑，专门处理情报的话，那只要脑子就足够了，其他身体部位是多余的。
秦枫瞥了一眼首言者：
“了解我们所处的环境，理解这份差异，有助于我们的沟通。我期待你们的进化。”
他说完，看向昆图斯。
他——它现在已经是彻底的海怪了。
它的头颅裂成左右两块，化作两朵巨大的花，而它的躯体则是构筑成了无数盘根错节的触须。
曾是眼睛的两个玻璃体，萦绕着紫色的能量光辉。
从那里可以释放光炮，这是其他只懂肉体厮杀的海嗣所不具备的机能，是它曾为阿戈尔人的证明。
昆图斯的再分化消耗了大量的生物质。它的体型和重量在众人的注视下趋于稳定。
他构想了太多。
但最终呈现出来的，却是戛然而止、令人叹惋的半成品。
歌蕾蒂娅曾告诉过秦枫，海嗣的单位是种群。
它们的进化，不是它的进化。
个体的进化有其上限，再怎么丰富的构想，也不能超出在被赐予生命质变之时便已经定好的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