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拎着槊，左手向上拉了拉衣领，顺便按了按帽子。
“有你在，连空气都让我感到不适。既然你已经承认自己和这个实验有牵连，那你就该去死了。”
冷酷的话语，终究是让主教变了脸色。
因为愤怒与恐惧，他的体型竟是在呼吸间膨胀了一圈。
“我会死，我明白。但你们也是我们。你们三个，也会死在你们的依仗手中。”
这似是诅咒一般的话语，让斯卡蒂忍不住质问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呵呵呵……使者，你要见的人就在这里。”
随着主教的声音，人形的海嗣走了过来。
它的一举一动都太像人类了。但那种生涩，也清楚地让人意识到它在模仿。
它在一点一点接近人，这令人不寒而栗。
三名深海猎人，与主教和海嗣对峙。
趁此机会，教士们试图偷袭。
他们的目标，当然是看起来柔弱又好杀的蓝毒和白面鸮。
她们两个，一个是脆脆蛙，一个是体能低下的奶妈。
即便教士的体质只是普通阿戈尔人水平，要袭杀她们也不难。
但他们没打算得手，毕竟还有四个惹不起的。
他们的目的是制造混乱，趁机逃跑。
无论谁能跑掉都一样，只要有人能跑掉就算成功。
这处溶洞在海底，靠近外壁的地方有一个通往外侧的逃生隧道。
只要进入隧道、打碎外壁入海，在倒灌的海水的帮助下，要逃跑不难，起码只是个陆地人的秦枫追不过来。
至于三个猎人？她们若是敢来，数以万计的恐鱼和海嗣会欢迎她们。
在沉默中，教士们的肉体开始异化。
他们这些学术派，早早地舍弃了人类的肉体。
如昆图斯那样的主教，有资格成为更高级的怪物，但身为教士的他们，除非事先积攒足够的贡献，否则便只能选择成为恐鱼。
无形的污染在蔓延，异化的血液唤起了深海的力量。
教士们的精神无声共鸣，他们联手感知情绪，准备攻击蓝毒和白面鸮的精神结构，令她们临时疯狂。
恐鱼是做不到这种精细活的，它们没脑子。
但由人转化而来、保留着人类智慧的教士，能够活用这份根植于血脉之中的天赋，将原本只能靠肉体打击实现的事情，转变为无需接触的杀伤。
像他们这样转化成恐鱼的教士非常多，海嗣能进化出首言者，也是参考了他们贡献出的脑子结构。
但是，海怪集体并不认为恐鱼这种低端消耗品、储备粮需要脑子，因此恐鱼中不会进化出有智慧的个体。
拥有智慧的恐鱼，也终将因为恐鱼的责任，在适应身体后将脑子给退化掉、节省营养。
教士们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还在期待昆图斯画的大饼，畅想着从恐鱼进化成海嗣、甚至更高级生命体的未来。
他们出手了。
在那瞬间，秦枫瞥了他们一眼。
精神攻击被截胡，连通的思维链环，令教士们的意识陷入虚无。
起初，他们看到了黑暗。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裹挟着难以名状之物的血海倒卷而来。
教士们难以置信地仰望那无边无际的血海，在隐约间他们似乎看到了无数尸骸与骨肉堆叠的碎块，不可名状的猩红纹路将它们分层排列，随着血海的涌动浮起落下，宛如一场展览。
教士们抑制不住心灵深处释放的恐惧，求生本能令他们想要逃跑，但他们无处可逃。
恍惚间，教士们的眼前出现了噩梦般的景象。
他们看到自己成功进化，但却作为海货被捕捞，在保留意识的情况下被做成各种各样的菜肴，目睹了自己被咀嚼撕碎、消化分解排泄的全过程，被迫在被撕裂、切碎、煮沸、酸蚀等过程中体会了种种剧痛。
扭曲与绝望的表情充斥着教士们的面孔，他们中有人想要惨叫，却因为过于痛苦而喊不出声，仅仅只是流下两行血泪。
他们血管鼓起，细胞迅速还原并再分化，肉体失去人类轮廓，头部如同花朵般绽放，腰部以下的躯体化为十数根支撑身体的触手。
被剧痛、绝望与恐惧撕碎神经的他们陷入疯狂之中。
在无意识间，求生的本能令他们选择了逃避，进化的肉体顺从了意志，将思考的能力作为不需要的垃圾退化掉了。
原本激烈暴动的恐鱼们突然安静下来，如同一株花朵般根植于地，轻轻摇曳。
第592章 猎人们是姐妹，秦枫是兄弟
溶洞中安静地诡异。
就连原本想要说话的海嗣，也用它的眼看向了那一排“花朵”。
它们还活着，但它们也死了。
正常的恐鱼可不会将神经结构退化地这么激进而彻底。
它们现在就和真正的花朵一样，没法命令自己的身体做任何事，只能扎根在那里随风摇曳。
这些怪物几秒前还是教士，它们从人变成怪物、又因为种种原因而暂时留着人皮，现在虽然彻底化生，却也失去所有。
就算是在海嗣的眼中，它们也已经不能算是同胞。
只是肉块罢了。
“……不明白。”
这话虽然是海嗣说的，但昆图斯主教的想法与它一致。
因为知道斯卡蒂与秦枫有联系，所以在使者说要见到斯卡蒂的时候，主教怀疑秦枫也是为了那个秘密才接触那只孽物，所以调查了很多，甚至直接问了海嗣。
而海嗣对同胞没有隐瞒。
所以他知道孽物的真相。
但他没问进化的本质，海嗣也无法用尚不熟练的语言解释这种复杂的东西，所以他不明白。
为什么，教士的进化会变成这样？
他们连普通的恐鱼都不如！
“你怎么做到？”首言者看向秦枫。
“你不是我们，你没有海中的血，你如何能做到这种事？”
感知想法的思维链环，这种能力恐鱼都有，更高级的海嗣不仅有而且更完善。
它没能来得及介入恐鱼们的链接，但它感受到了他们最后的思绪。
那种绝望、那种恐惧、那种愤怒，那庞大而密集的信号。
海嗣无法理解，因为它们还没进化出能够处理情绪的器官。
但它很清楚，那些恐鱼是被思维杀死的。
神经结构坏死后，恐鱼的价值只剩下了储备粮。
它们会在数分钟内退化，转变成一团肌肉纤维，且尚能进行完整的呼吸作用，保证自身不会腐败。
什么样的思维能致死？
它不明白。
它没有情绪，也不曾需要这些累赘般的信号。
但如果现在有需要了，种群认为应当拥有，那它们便能进化出来相应的器官，孕育拥有情绪的个体。
这并不困难，事实上只要营养足够，首言者自己就能做到这一点。
海嗣的进化能力是超群的，假以时日它们甚至能走向星辰大海。
“我没有，但我想要就可以有。生物可以进化，技术可以迭代。”
秦枫看着海嗣，忽然张口唱出了歌。
婉转空灵的歌声，如同深海巨物的鸣叫。
——阿戈尔的歌谣。
猎人们以及主教全都变了脸色。
蓝毒也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秦枫。
只有不知道这件事的意义的白面鸮处于状况外，疑惑地左顾右盼。
秦枫身上有了味道，那是深海潮湿的气息。
那副皮囊之下没有血，但血已经缠绕着他。
海嗣感到了困惑。
它仔细打量着秦枫，缓缓说道：“……兄弟？”
“这样就可以被你们看做是同族啊，还挺简单的。”
歌声停下，但深海的气息却没有散去。
说到底，这歌谣不过是一种制造信号的手段。
以乐章技艺和三名猎人的歌声为参照，要开发出这种法术并不困难。
利用昨夜的休息时间，秦枫搞定了这个小玩意。
起初，使用源石施法而制造出来的歌声，被猎人们评价为“只是普通的歌”。
源石无法构筑最关键的“信息”，因此秦枫取了一份幽灵鲨的血液样本。
在加入它之后，秦枫的“歌声”便以假乱真，而他的气息也被猎人们当做了幽灵鲨。
之后，他又做了几次试验，设法混入了自己的血。
这下子，他的气息便成了深海。
这种歌声连机器也能唱。
海嗣们要是再不提高一下智能，以后就要把钢铁视作同胞了。
如此看来，海嗣的进化速度在现阶段远不如他的技术迭代。
这一结论，倒是让他放心了不少。
就算两边开始进化大赛，最后的胜者也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