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我也对塞拉说了,她会监督你和路路。”劳伦德得意地笑着。
听上去像是塞拉给他和路路系上了狗绳?
“对我有些信心吧,我可是比谁都想有一个家的,无根浮萍的我漂浮得太久了…是该扎下根了。”
劳伦德没有揭穿路禹。
路禹曾说过他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那里有着他的家人与无法割舍的土地,而实际上…他很孤独。
就像是当年大寒潮中在大地上挣扎着的塞拉一个被丢弃的野孩子。
劳伦德不在乎路禹的过去以及他隐藏的秘密,他只知道面前这个人会给领地里的修女,教皇骑士团带去平静与安稳,会和塞拉、路路一起上演让人光是想象就能嘴角上扬的有趣日常。
“你喜欢路路吗?”
琢磨着到了吃药时间,正准备给劳伦德喂药的路禹手抖了,手疾眼快不至于溅到被褥上,不过却淌得托盘到处都是。
他毛毛躁躁地开始清理。
“啊,流出来了,得赶紧擦干净…嘶…这个碗怎么还这么烫…嗷…怎么这都能溅到我身上…”
劳伦德看着一向稳重的路禹手忙脚乱,忍俊不禁。
“这个问题很有破坏力啊。”他忍不住调侃。
路禹决定岔开这个话题,他重新端起药碗:“要不,您先吃药?”
“把药放下,先回答我的问题。”
表情没变,只是眉毛一抖,劳伦德整个人气势就变了。
他的声音如此平静,可路禹偏偏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味道,这是与教皇身份匹配的威严,也是这么久以来路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面前这个和蔼慈祥的老人是四大国历史上握权最久,威望最高的教国之首。
“不是吧…这个问题需要搬出这种气势吗?”路禹压力骤然增大,不由得在心里吐槽。
他乖巧地把碗放下,劳伦德脸上立刻有了笑容,这让路禹不禁在想他是不是单纯不想吃药…
被直勾勾盯着的滋味不太好,路禹危襟正坐,努力地思索该怎么搪塞…呃…修饰一下。
看着劳伦德殷切的目光,路禹还是不忍心湖弄,他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
但随即他立刻进行了追加修饰:“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不是喜欢或者说更进一步,属于爱…大概你也察觉到了,其实塞拉也很喜欢路路,我和她之间有一些约定…”
“约定?”劳伦德来了兴趣。
“合力矫正路路,让她丢弃塔妮亚塑造出来的错误认知,重新成为骄傲的大魔法师。”路禹叹气,“塞拉说得对,路路对我的喜爱可能有部分来自于塔妮亚的影响,她只是在试图寻找一个可以依赖的人,而我恰好填补了那个空缺,让她下意识的…”
路禹望向窗外:“总之,我希望路路是出于了解了什么是恋爱与爱情的情况下喜欢上我…我不想趁人之危,那有点可耻。”
一开始路禹发现对路路真有那么一些喜欢时,他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可耻…
路禹曾觉得在不知情人眼中,自己抱起路路就会引来一定程度的误会,被审判庭或是执法庭按在地板上应该是可以预想的画面之一…但愿他们能给自己留有解释的时间,而不是直接清空弹匣…哦,谢天谢地,这里只有魔法铳没有格洛克和马克沁。
塞拉则对路禹的想象十分困惑,她耐心地向路禹科普了两个种族精灵与水母族。
精灵中有一些个体是会一直保留幼年或者青年模样与身高的。
水母一族中的某些分支能够将充盈魔力的身躯变得只有人的巴掌大小,这种变型是完全可控的,虽然目前可见的高智慧水母都没有选择变型为人,但保不准下一次魔力潮就能见到。
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路路这就是正常体型,会觉得奇怪是路禹见识太少。
听君一席话,胜坐十年牢…看来路禹还是保守了。
劳伦德十分满意,他努力压住了不断上扬快要无法抑制的嘴角,认真地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塞拉呢?”
路禹迅速警惕起来,像是嗅到危险气息的野兽,他头往后一缩,大脑飞速转动,斟酌词句小心翼翼。
“什…什么塞拉?”
“你不喜欢她吗?”
路禹瞄向药碗,但是拿不出再次打岔的勇气。
“喜欢…但…你别急,别急…”
劳伦德什么都没说,但是路禹就莫名压力巨大。
他站起身,连连摆手,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不对不对…哦,对的对的…”
“我确实很欣赏塞拉,欣赏她一视同仁的善良,欣赏她溢于言表的自信,迅速洞悉事情本质的睿智,超越同龄人的强大,无比渊博的学识…”
劳伦德打断了路禹:“我知道塞拉很优秀,我问的是…塞拉似乎在长相上,不符合你的审美?”
路禹汗水越流越多:“你到底想从我这问出什么啊…别的不说,塞拉真的很迷人…”
“具体一些。”
还具体?
路禹只觉得自己是提熘着两袋礼物进了岳父家…不对劲,自己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这种比喻?
“兔耳朵竖起来,又耷拉下去很可爱…”
“还有呢?”
“眼睛红通通的让我想到麻辣兔头,很美味…”
劳伦德错愕了一秒,这才澹澹地说:“刚才那条不算,还有呢?”
“还…还有…行吧,她身材很好…”
看见路禹战战兢兢,劳伦德哈哈大笑。
“您就别调戏我了!”路禹忍不住说。
“我只是好奇我的小塞拉你怎么没看上眼,情不自禁,抱歉。”
路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顺嘴吐槽:“你应该知道她喜欢的是女孩子,我看上眼又能怎么样?”
“哦,你的意思是,其实你确实喜欢塞拉,但是因为她喜欢的是路路所以放弃了?”
路禹捂住了脸,他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顺带着把刚才那句话撤回。
房间内欢脱的对话忽然停止,劳伦德眼神迷离,视线似乎穿越了时间与空间。
路禹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端起了药碗,等到劳伦德回过神就催促他喝下。
“替我照顾好她。”劳伦德眼含热泪,“她把所有柔软的一面都藏了起来,其实她也是个害怕受伤的孩子…我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路禹点了点头。
劳伦德握住路禹的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路禹说:“在领地里,她会得到幸福的…一定。”
326.余晖
路禹之后是路路,谈话时间很短,路路出来时一脸茫然,被塞拉问及都说了什么时,路路点头又摇头,只留下一句“我也没理清楚…”
路路之后是雾妖,如果不是雾妖机灵,见到劳伦德连连咳嗽直接打断对话,他估计还会继续说下去。
第二天,劳伦德与猫荆在房间内召见了仍在教皇塔内工作的众人,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发放,以感激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兢兢业业,并在当晚召集众人再次举办了篝火晚会。
卸下所有的劳伦德这一次坐到了众人中间。
护卫着教皇塔大门,仅有的几位教皇骑士团成员为这场篝火晚会开了个好头,他们取下佩剑,异口同声地说着“以舞剑助兴”,便跳下了场。
在路禹的认知当中,当有人要在其乐融融和谐无比的气氛下舞剑,八九不离十是要搞事,历史上这样的经典桥段着实不少。
然而这群壮硕魁梧的大汉显然没有“意在沛公”的想法。
他们两两分队,锋利的佩剑舞出一片残影,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很难想象这是一群平均实力在四阶徘回的人磨砺出的技巧,他们的手是如此稳定,好似即便在手腕绑上巨石,依旧能写意地以巧力挽出一道道危险而迷人的剑花。
没有乐器,观众们下意识地用手有节奏的打着节拍,伴随着众人缓慢地提速,骑士团众人舞剑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他们在起舞。
锃亮的剑刃反射着篝火的暖光,一道道弧光环绕在他们周身,他们的动作幅度巨大,动作利落而有力,舒展开的身体被火光勾勒出的坚硬线条犹如一具具正在活动的凋像。
剑锋相击时他们不断抖动手臂,让剑刃颤动,舞剑也在这一刻变成了斗剑。
他们以惊人的剑技操纵着佩剑,剑尖不断碰撞,擦出一连串火花,照亮他们坚毅的脸,完全专注其中的他们达到了忘我,以妙不可言的“舞姿”引得大家赞叹连连。
劳伦德带头鼓掌。
路路和路禹目瞪口呆,听到耳旁掌声响成一片这才赶紧混入其中。
长期钻研魔法的路路对于武技只有书面上的认知,自她成名以来也未曾与顶尖武者交战。
跟随路路的路禹对武技最大的认知来源于罗耶,这是一个把刀用得出神入化的人,他每一次挥砍都给人披星斩月的意象,行云流水的拔刀与收刀让人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练十年,百年都做不到。
路路脸上的赞叹之色忽然消失了,她开启了许久不用的聊天室。
“这样的武者,同位阶魔法师有太多的办法杀死。”
没有炫耀魔法强大的意思,身为天才魔法师,路路心情复杂。
路禹心领神会,鼓掌时又加重了几分气力。
魔力潮起,世界步入全新的时代,魔法师也将迎来锐变。
武者又该何去何从?
他们不断的磨练技艺,以时间、汗水、鲜血换取进步。
机械枯燥,日复一日地练习只为出手时一击制胜,与魔法师战斗时拥有一丝胜算。
对于武者,世界是残酷的,他们引以为傲,并赖以生存的技艺在不断变更的时代中愈发无力。
“近身更有优势”只是一句笑谈,当武者不断锤锻身躯,获得了惊人爆发力,拥有了足以躲避魔法的身法之后,他会惊讶地发现,魔法师释放了护盾,拿起了卷轴,穿着附魔的铠甲。
当你拼尽全力将身躯压榨到极限,你有自信让魔法师只拥有一次施法机会后,武者们则会发现,魔法师一击足以解决战斗。
你为了这一击耗费无数光阴血泪,忍受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而魔法师只需要吟唱咒语。
当同位阶的武者必须做好以命换命的准备才能在对战魔法师中赢得一丝胜算时,武者已经输了。
魔法师对工匠技艺的封锁扼住了武者的咽喉,金铁打造的武器可以以技艺加持斩破魔法,却没有资格更进一步。
当时代的滚滚浪潮席卷而来时,那些微弱的坚持与浪潮前不忿,悲戚不甘的怒吼注定被淹没。
它从不为任何人的意志所转移。
路禹不知道武者未来的道路何在,此刻他只希望自己的掌声能让这些努力坚持的人觉得“值”。
正如他和欧尔库斯没有放弃召唤一般,愿意坚持的人不应被人取笑,虽然傻,但是值得尊重。
晚会仍在继续。
厨子们操着一口破锣嗓唱着圣歌,劳伦德听得哈哈大笑,甚至把塞拉拉到身边,说:“你当初要是唱成这样,我一定不会把你带走。”
老实说,抛开晚会和劳伦德的评价加成,路禹觉得这群厨子合唱杀伤力约等于六阶…
仆人们大多老实,没什么特殊的手艺,于是现场为劳伦德表演了擦盘子竞赛,打扫竞赛等经典节目。
劳伦德一直在笑,对于每个主动展示自己的人他都大加鼓舞,猫荆也会适时地送出银币以示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