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
“要么唱《山揸树》……要么就《小路》,不行就《喀秋莎》,还有《深深的海洋》。”
“好!肃——静!我给大家起头——”
说着田亮拿着饭勺拼命凿着洗脸盆,砸得洗脸盆的瓷啪啪直蹦。
“歌声轻轻……齐唱!”
“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的睡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厂已发出圣光,列车在飞快地奔驰,车窗内灯火辉煌……山查树下两青年已把我盼望……啊茂密的山查树……”
9
一夜春雨悄然而至。雨下得不慌不忙,有条不紊,所发出的声音也是不急不躁,委婉而有韵致的。春天的雨与夏天和秋天的雨浑然不同:夏天的雨浓密而急促;秋天的雨稀疏而凝重,然而,春天的雨却是如此轻漫、细腻和缠绵。
吃过早饭,老大扛着铁锹来到饲养所,准备出工。看起来,出工的大队人马尚未到。饲养所院内,只有几个靠着墙根站着的社员,在等候着。在等候出工的社员旁边,躺着两头吃饱喝足的猪。猪腆着肚皮,在晒太阳。看过这些慵懒的猪,老大走了过去,蹲到一头猪跟前,用小棍为它挠痒痒。知事的懒猪自是受用不已,不时主动抬起腿配合着,嘴里还不住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子,人们才陆陆续续像猪一样拱上来。这是开春以来全体社员的第一天出工,看得出人们好像仍旧沉睡在猫冬那悠闲的日子里似的。每个人的脸上满是润泽和懒散。三四十号人围在院子乱糊了半天,也不见关爷露面。
又等了一会,有人给裴三子捎来口信说,关爷到大队去开春耕会,让裴三子带大家到稻地里去打苗床。得到指示后,裴三子就像往屠宰场哄猪一般,哄了半天总算把大家赶出饲养所。社员们三一伙俩一群懒洋洋向田野里走着。
喷薄而出的太阳早已升腾起来,和煦的阳光洒满大地。天气似乎比昨日又暖了一成。走出堡子,老大便隐隐约约听到公社广播喇叭里放送着《国际歌》。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不靠神仙和皇帝……”
不一会又响起《东方红》。
“……他是人民大救星……”
听了这些歌曲,老大不觉好笑,觉得有些滑稽,从逻辑上也有点说不过去。
上工的人群走出堡子口时,迎面走来推着自行车的绿色邮递员。快嘴快舌的富二嫂,拿起嘴就喊了一嗓。
“哎,哎……有阿哈伙洛的信吗?”
“有……一封是叫高高的,是从开原寄来的。”
邮递员停下自行车答道。听说是从开原寄给高高的信,老大猜想定是黄雪梅写给高高的,因此老大便几大步行至邮递员跟前对邮递员说,
“你不用往堡子里拐了,把信交给我吧。”
“你可负责把信送到啊!”
老大从邮递员手里接过鼓鼓囊囊的信,可他没走出几步便又停住了。老大心想,高高小子肯定是急于想要看到此信,于是他又踅回堡子。当老大行将走到青年点时,迎面走来穿得漂漂亮亮的何平和杨佳佳两人。何平那浅粉色翻领上衣衬着她那灿烂的笑容,真是可以啊!何平一看见到老大,便拉着杨佳佳向前跑了两步,笑嘻嘻似嗔似娇地喊了一声,
“大哥……”
喊完,何平就咯咯咯地又笑了起来。何平笑归笑,可老大却强忍着,不动声色优雅地站到她俩面前。
“你咋不答应呢!我再叫一声,你得答应我啊!你不答应我俩就咯叽你。大哥……”
视着调皮的何平,老大有些不好意思,故腼腆地一笑。这时,何平已抓起老大的胳膊摇了两下。
“你必须答应我,快点啊!”
何平和杨佳佳均用逼迫的目光盯着老大。老大犹豫一下后,极不自然地答了一声。
“唉!行了吧。”
听到老大的应答,何平挽着杨佳佳胳膊,两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俩,这是去哪?”
“我们去头道堡青年点,去看我们的同学。”
何平强止住笑声答道。
“头道堡很远哪。”
“没事!我们去过。”
“早点回来!”
“放心吧,大哥……”
说完,何平和杨佳佳两人一扭身蹦蹦哒哒地走人了。望了一会她俩的背影,老大方走进青年点将信甩到高高眼前。尚来不及与高高分享看信时那幸福一刻,老大便急急忙忙向田间跑去。
一天,慢慢腾腾的劳作总算挨过去了。傍晚收工时,等社员们都走后,老大径直朝山上跑去。上山,老大是想告诉娃噜哥一件极其重要的信息。今天下午,关爷从大队开会回来,一边干活关爷一边对裴三子得咕,“这两天大队破例给几户逃荒的批了临时户口。” 老大十分清楚,有了临时户口就如同社员一样,不仅有口粮还能享受国家所有的待遇。听到这个消息,老大急欲告诉娃噜哥,让娃噜哥去找关爷,让小队抓紧给大队写个申请。来到小草屋,老大将此消息如此这般地告诉了娃噜哥。娃噜哥将手往大腿上一拍,不无激动地说,
“还有这等好事!”
在娃噜哥家,老大草草吃过晚饭,一推开碗筷便拉着娃噜哥去找关爷。
当老大和娃噜哥出了小草屋的时候,天已经黑尽。天被浓重的乌云扣着,如同锅底一般漆黑一团。摸着黑,老大和娃噜哥走了一段,待他们走到东方社(地名)稻田附近时,突然前方传来问话的声音。再往前走走,听声音好像是高高在发问。
“是老大吗……”
“是我……”
等老大和娃噜哥走到跟前一看,果然是高高和半天两人。高高认出老大后,便上去一把将他拉住,急火火地说,
“老大!我们是专来找你的!”
“有事?”
黑暗中高高没作答,将老大拉到一旁低声说道,
“坏菜啦!出事啦——”
听罢高高的语气,老大料定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一向稳重有余的高高绝不会如此慌张。于是老大便冲娃噜哥说,
“娃噜哥,你自己先去找爷关吧。我和高高说点事。”
娃噜哥应了一声,一转身就融入在漆黑的夜里。老大转过身对高高说,
“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