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叫啥名字,今年多大了。”
王小亮一面把罐头揣怀里,一面问道。
“我叫徐少平,你可以叫我烧瓶。”
“烧瓶?那是啥?”
“就是一种武器,在瓶子里装点汽油,弄一根绳子在外面,丢出去会爆开,能对付坦克。”顿了顿,烧瓶又问:“你叫啥?”
“我叫王小亮你怎么参军这么早。”
“我的村子被还乡团给毁了,我要参加解放军,为我父母报仇。”
“那你报仇了吗?”
“报了,我打死了好几个反动派呢。”
“你真厉害,你打死过洋鬼子没有?”
“打死过,你打死过没有?”
“我也打死过,不过打死的不多,我们连长打死的多,连长枪法很厉害,丢手榴弹也丢的很远。”
“哇,那你们连长真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识见识。”
“有机会的。”
两人很快熟络起来,同龄人之间的语言很简单。
老杨跟厨师聊着天,两人的年纪又没有差多少,共同语言也不少,陈烈抱着枪休息,开车交给卢广南了,孙长贵正在给马大个换药,汽车一颠簸,时不时的发出哎呦哎呦一声,其他人都在休息,现在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有一场恶仗。
刘铁柱喊着王小亮:“小个子,别打扰人家小同志休息。”
“不碍事。”
烧瓶赶紧说。
“嘿嘿嘿,烧瓶,你早点休息,我先过去了。”
“嗯好。”
烧瓶看着王小亮的背影,靠在卡车的车厢上,闭上眼睛开始休息,他太困了,即便是颠簸的厉害,扯着伤口,他也能睡得着,就跟班长一样。
麻药的劲儿过去了,罗班长又被疼醒了,睡不着,刘铁柱看着他呢,给他塞了个止疼药,罗班长拒绝了,让他把止疼药留给需要的战士,他还能坚持。罗班长就咬着毛巾,抽痛的伤口让他的面目都有些扭曲了。
铁牛给夏远指挥着,很快引上了一条小路,“夏连长,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开,就能穿过鸡冠山,千万不要拐进岔路里。”
“好,放心吧。”
这条小路由于靠近敌人防区,五四零团的志愿军战士已经从这里撤离,退守鸡冠山,不过敌人也没有向前推进,就扼住公路,原地等待。
铁牛说:“俺们营打了好几次,没打下来,团长就让俺们营守着鸡冠山,敌人不进攻最好了,敌人要是进攻,就要守着阵地,不能把阵地放了。”
夏远问:“应该有侦察兵在附近吧?”
“嗯,有侦察兵,这条小路先前是用来往后方转运物资的,后来敌人来了,每天都有飞机飞,就没有再走这条路,而是走更小的小路了,不过那小路更绕,更难走,驴车还行,卡车就不行了。”
果然,卡车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听到山坡上的密林传出来哨子的声音。
那是跟自己人接头的哨子声,夏远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哨子,回应对方。
很快,山上的密林传出来一阵沙沙声,两名侦察兵从林子里钻出来,望着两辆卡车,两人脸上有些欣喜:“同志,你们可真厉害,竟然从敌人的阵地那边开来了两辆卡车。”
“老杨,拿四个罐头。”
“同志,我们不吃,我们不吃,还是你们吃吧,你们在前线做任务,比我们困难多了。”
两名侦察兵连连摇头拒绝。
“卡车上罐头多着呢,拿着吧。”老杨硬塞给他们。
“谢谢你们了,同志,这四个罐头真及时,我们这些天一直靠吃野菜撑着,连盐都没有了。”
两名战士面带感激的说道。
“你们附近侦查的有多少人。”夏远好奇的问。
“我们有一个侦察排。”
夏远沉吟,道:“老杨,多拿两箱罐头。”
“同志,我们不能要了,四个罐头就行了,前边还有很多侦查的同志,他们也都没怎么吃饭,这些多余的罐头,就分给他们吧。”
他们想着四个罐头,紧吧紧吧,够吃好几顿呢,沾点咸味就好了,吃饱他们是不怎么奢求。
更多的时候想着兄弟部队和在前线作战的部队。
第488章 来得及时
身后传来了班长罗文松的声音。
“烧瓶,你今年多大了。”
“我不知道了。”
“俺今年十九岁,听俺爹说,俺今年能回家娶婆娘了,俺爹还想着让俺给他传宗接代呢。”
砰砰砰!
一连串的子弹打在面前的树上,冯跃龙缩了缩脑袋,一面还击,一面喊道:
“俺想婆娘了,不知道俺以后会娶个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烧瓶回头,冯跃龙躺在地上,头歪着,帽子下流出来一串醒目的血痕,他的眼睛还睁着,没有失去色彩,似乎带着对未来的期盼。
“跃龙!”烧瓶心中绞痛,看着靠近的棒子兵,抬起枪趁其不备打死了一个,然后跑到冯跃龙的遗体旁,冯跃龙是他在连队里非常要好的朋友,两人的年龄差距不多,他刚入连的时候,冯跃龙已经在连队了,是连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他去了之后,反倒是他成为了连队里最小的一个。
冯跃龙就学着其他老战士照顾他一样,照顾着烧瓶,烧瓶的外号还是冯跃龙起的。
他说,烧瓶能打坦克,希望他以后像烧瓶一样,真能打坦克。
对冯跃龙来说,坦克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每次面对反动派的坦克,他们都要牺牲很多很多战士。他心里想着,如果能有一个人专门对付坦克多好,他自己不行,就期盼着烧瓶能够对付,可太勉强了,烧瓶那个时候也不大。
对付坦克的事情本就轮不到他们,即便是他们想要上,班长也会拦着他们,不让他们上去。
不管是冯跃龙,还是烧瓶,对班长都是非常敬佩,因为班长不止一次的救过他们的性命。
冯跃龙被敌人射杀,激怒了烧瓶心中的愤怒,回头一脸怒火的望着包围过来的棒子兵,他心里清楚,自己要争取给班长、刚子他们逃脱的时间。
“跃龙,你会娶一个婆娘的。”
烧瓶声音有些坚定,“一定会的。”
听着从后面传来的枪声,罗文松内心不是滋味,他心里清楚,留下来断后基本是死路一条,也正如他所想,枪声距离他们远了些,敌人被烧瓶和跃龙拖住了,但是并没有拖住太久的时间,枪声停止了,伴随着一声爆炸,林子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平静。
奔跑中的刚子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爆炸的方向,眼睛瞪得非常大。
“烧瓶他们.”
一名战士用力的抓着枪,眼眶一下子红了。
“走!”
罗文松听到逼近的枪声,用力的抓着刚子的衣服,声音是从喉咙里哽咽出来。
他有些无法面对烧瓶他们的牺牲,从国内一同出来,一个班十多号人,现在就剩这么些人。
“班长!这么跑肯定是跑不出去的,敌人追的太紧了,我们留下来断后,刚子,你带着班长一定要活着出去,一定要活着。”
剩下的两名战士看着连绵起伏的大山,他们心里清楚,四人在一块肯定是跑不出去,分头跑或许还能分摊刚子他们身上的压力。
“回来!”罗文松回头,两人已经向着敌人的方向钻进了灌木。
“班长,我们走,牺牲了这么多人,我们一定要活着。”
“活着,活着,为了我,人都牺牲了,我还怎么活着!”
罗文松内心无比痛苦,就算真的活了下来,他的后半生也会活在煎熬和痛苦之中,因为烧瓶他们的牺牲,都是为了自己。
刚子沉默不说话,他默默的背着罗班长,往前艰难的前进,四周是不断响起的枪声,有几名棒子兵朝他们这边追了过来,子弹在他们头顶飞舞,催促着刚子不断地往前跑,背着罗班长,他的体力已经透支了,完全是靠意志撑着,每一口呼吸,都变得格外的沉重,辛辣,就好像有一个个刀片在划着他的肺部一样,脚步也变得愈发沉重。
身后的声音不断地逼近。
“放我下来!刚子!放我下来!再不把我放下来,咱们谁也走不掉!”
罗文松听着后面不断逼近的声音,他的心中也愈发焦急,如果只有刚子一个人,轻轻松松的就能够撤退,但是背着自己,根本跑不掉。
稍加挣扎,本就体力透支的刚子一头栽倒在地上,罗文松也滚落到一旁,被炸断的大腿重重的磕在上,伤口一下子崩裂开,鲜血很快溢出了绷带,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断地抽动着罗文松的心脏和神经,让他的面目狰狞起来,他用力的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然后去摸自己的配枪。
“班长。”刚子剧烈的喘着粗气,他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
“别吭声!”
罗文松似乎下了某种决定,抓着枪往前爬,一直爬了有十多米,还没来得及喘气。
砰的一声枪响在他身后响起。
是刚子!
罗文松回头,听到了刚子的声音:“狗日的,老子在这里,过来抓老子。”
紧跟着就听到了杂乱的枪声,以及穿过林子,晃动灌木的声音。
七八个棒子兵朝刚子的位置包围了过去。
“刚子!”
罗文松眼角欲裂,灌木太高了,遮挡了他的视线,小腿又被炸断,使其无法完全站起来,只能听着嘈杂的枪声,在这山野之间不断的响起。
枪声隐隐消失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刚子,刚子。”罗文松心中一紧,他听到了脚步不断靠近的声音,立即从怀里取出一个手榴弹,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灌木突然被扒开,几道人影出现在他眼前,罗文松大喊,拉响了手中的手榴弹,扑了过去:“狗日的,我和你们拼了!”
夏远眼疾手快,一脚踢飞罗文松手中的手榴弹,并将其擒拿,说:“同志!自己人!”
罗文松一听,恍然的抬起头,眼前是两名志愿军战士,猛地想起了什么:“同志,我的战士呢,我的战士呢。”
夏远没说话,机炮连战士司吉泽脸上露出一丝灰暗。
“同志,带我去看看他们。”罗文松也意识到了什么,哀求的说道。
刚子尸体前,罗文松趴在夏远的背上,脸上露出心痛。
“我们赶来的时候,他正在跟敌人交战,没有后退一步,身上中了好几枪,已经救不过来了。”
在山上他们就听到了激烈的枪声,还伴随着爆炸的声音,夏远便带着他们马不停蹄的跑了过来,依然是晚了一步。
距离太远了,他们又被棒子兵追得紧,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另外两名战士,我已经让人过去找了,你放心,他们应该没什么事情,我们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同志,谢谢你们,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五三八团一营一连。”
“五四零团二营七连三排二班班长,我叫罗文松。”
“一连连长,夏远。”
“夏远,你是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