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进攻重心偏移,落在刘行。
胡宗南的第一军抵达淞沪的第二天,就投入到了刘行附近的血战,第一军是国军的王牌军,到了战场,也不失王牌风范,作战士气相当旺盛,与敌人寸土必争,每屋苦战,打了一个多星期,阵地仍然牢牢握在手中。
胡宗南打仗确实厉害,白天,日军的飞机、坦克和炮兵打的厉害,十分凶猛,他命令部队边打边撤,层层阻击,消耗敌人锋芒。到了晚上,坚决发动凶猛突袭,冲到日军阵地,和日军展开激烈肉搏。
这样一来,日军的炮、飞机都发挥不了作用,冲到日本鬼子跟前,还能跟日本鬼子拼刺刀,减少伤亡。
就这样,白天被日本鬼子占领的阵地,晚上又被第一军夺回来,第一军硬生生的和陆海空全面优势的日军打成僵持,有的阵地反复争夺数十次,尸体层层累积,白天,日军的炮弹落下来,爆炸后卷起来的不是黑色的泥土,而是鲜红的血雾。
这样的顽强作战,后果便是伤亡惨重,第一旅旅长刘超寰与一团团长王应尊负伤,二团团长杨杰和四团团长李友梅阵亡。第一师营长以下官兵伤亡百分之八十以上,全师的连长除通讯连连长外全部都因伤亡而换人,而第七十八师全师的营长仅剩下一人。
九月底,顾祝同将胡宗南的第一军撤下,拉去昆山整补。
七天血战,第一军彻底被打残,退出王牌军的行列。
王牌军尚且如此,那些地方来的杂牌军伤亡又如何。
一个师投入淞沪会战三天时间,全师伤亡仅剩下一个营的比比皆是,有的甚至全师阵亡。
三天一个师的淞沪会战,不是夸大其词,而是有着数据支撑。
六十七师,坚守罗店一来,和日军血战数十次,李树森重伤退下后,由刚刚从德国回国的黄维接替指挥,从二十五号到三十号,日军向六十七师负责的阵地发动猛烈进攻,黄维带领六十七师将士和日军血战,战斗至最为激烈的时候,他的身边只剩下警卫员、电报员、伙夫和文职人员。
黄维带着他们上战场和日军拼杀,当天几乎全部牺牲。
血战一个多星期,六十七师三个团长一个阵亡,两个重伤,营、连、排官兵几乎全部阵亡,全师幸存总人数,不满一个团。
罗店镇的街道上,尸骸层层累积,堆积如山,恶臭是硝烟都无法遮掩。
六十七师的伤亡,在所有参与淞沪会战的部队中,已经算是好的。
九月底。
各地方部队相继抵达淞沪。
川、湘、桂、粤、黔、东北军、西北军陆陆续续抵达淞沪,他们放下曾经的恩怨,同仇敌忾,共赴国难。
陶峙岳第八师,是老湘军改编的中央军,装备奇差,使用的还是二十年代的汉阳造,全师没有迫击炮、重机枪,甚至连刺刀都无法装备到每个人,他们有的只有共赴国难,慷慨对敌的豪情。
面对日军第九师团的飞机坦克大炮,轻重机枪,他们誓死不退,与日军血战,用血肉之躯抵抗日军的坚船利炮,在日军的飞机重炮狂轰滥炸之下,第八师将士誓死不退,死守阵地,和日军顽强拼杀。
日军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只武器装备落后的部队,抵挡了他们的进攻,不得已,日军只能分兵向旁边的国军彭松龄十六师驻扎的顿悟寺进攻。
结果那边的作战士气一点也不比这边差,仅仅一个晚上,就发起了十次反击,对日军第九师团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数次请求火线补兵,火力支援后方才攻陷顿悟寺,并开始包抄第八师的侧翼。
第八师可不管你包抄不包抄,来了就得挨打,继续顽强阻击,牵制日军第九师团,一直坚持到十月十号,才从前线撤退。
全师从战前八千多人,减员至七百人,伤亡率达到了恐怖的百分之九十一。
在藻浜至走马塘一线的战斗,国军平均每天伤亡五千人。
由于藻浜一线战斗吃紧,在昆山整补了没几天的第一军,再次被拉到了战场上,这一次,队伍里很多都还是新兵,这些新兵很多都是拉到战场上的壮丁,到了战场上,短兵相接,不上也得上,壮丁还要命。
一个士兵到了淞沪,他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这一点都不夸张。
十月。
天气开始转凉。
淞沪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熔炉一样,吞噬着进入淞沪将士的生命。
国军情况尚且如此,日军同样也不好受。
最先一批投入作战的两个师团是日军第九师团和日军第一零一师团,进攻藻浜的是日军第九师团,根据第九师团金泽步兵第七联队的记载,在历经四十日的进攻中,有九成中小队长死伤。
在两个星期的战斗中,这支两千五百名日军士兵的步兵联队,死亡四百五十名,负伤九百人,士兵的伤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三,这样的战损比,自九一八事变以来,在日军战报中几乎闻所未闻。
藻浜河幅不宽,天然屏障作用不大,中国军队遭受着日军坦克、飞机、重炮,甚至还有舰炮的轰击下,又能坚守多久呢。
在几日的阻击中,中日双方的尸体在藻浜阵地沿岸层层累积,到了后面,甚至不得不用尸体作为掩体,继续苦战。
从九月底到十月初,中日双方在藻浜长不过五十公里的土地上,一村一庄的反复争夺,有的村子一天能易手五次,即便是日军最强悍的联队,占领一个阵地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五个小时。
圣战,对日本鬼子而言,相当重要,岛国物资匮乏,想要寻找出路,他们需要对外扩张,打赢圣战,占领中国,将中国人取而代之,是日本鬼子的想法。
日军战地记者拍摄了大量的圣战的照片,在日本国内的《中国事变画报》上刊登,报纸上的日军士兵军容齐整,斗志昂扬,好像个个势不可挡。
然而事实是,淞沪会战中,日军第九师团,第一零一师团,在藻浜遭到了国军凶猛的抵抗,自身伤亡惨重,大队长,中队长和小队长及以下的干部,大部分都战死或负伤,兵力减为原有的一半,整个日军的联队气势萎靡不振,早就没有了出国作战,参与圣战时候的斗志昂扬。
加上最近的大雨,飞机连续三四天不能进行空袭,炮兵因为弹药泡在水中,想开炮也不行。
甚至一些从日本国内走出来的新兵,真切的感受到战场的残酷,不堪精神压力,用刺刀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藻浜一战,一零一师团加纳联队被基本歼灭,整个一零一师团也被打残,减员三分之二。
一零一师团更像是一个炮灰师团,它的作用就是为了第九,第十三师团消耗国军兵力,在藻浜战役结束后,日军第十三师团方才登上战场。
十月初。
夏远带领着剩余的兵力,沿着罗店一路南下,途径刘行,参与了刘行作战,与日军第九师团展开激烈交战,新编连兵源消耗,补充,消耗,补充,身边的人走走停停。
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作战,夏远自身的技能不断提升。
投掷技能的经验快到满级,伪装、夜视、鹰眼都有巨大提升。
每一场战斗,夏远竭力发挥自身技能,尽自己最大程度消灭日军。于是乎,每一场有他参与的战斗,日军伤亡巨大,几天时间,战神的名号在淞沪会战惊天动地。
所有参战的国军部队,都晓得,有这个男人参与的战斗,日军想要打进来,非常困难,需要付出巨大的伤亡和代价。
新编连被打残,调到后方歇息,夏远是个不安分的主,把新编连交给了地方的部队,带着二愣子就离开驻地。
藻浜。
十月初,日军第一零一师团对藻浜发动了大规模的袭击。
连续数日的进攻,仅仅向前推进了几公里。
夏远带着二愣子,扛着一杆枪,跟随着成群的溃兵,从杨行向藻浜方向撤退,日本鬼子是从东边打过来,打杨行和藻浜,不少兵都往南边跑,南边还有抵抗的部队。
南边就是藻浜。
也有刚刚从火车站出来的湘军,沿着公路,排成弯弯曲曲的长龙,向藻浜支援。
“连长,咱们不会被当成逃兵被杀了吧?”
混入溃兵群中,他们的模样与溃兵没什么差别,连续的奔波和战斗,衣服早已经看不出是军服的模样,血块凝结的很厚很厚,黑乎乎的一片,衣衫褴褛,脸颊上也蒙上一层厚重的灰尘。
夏远拼杀的日本鬼子多,他的脸上血块犹如老茧一般,一场战斗下来,经常像是在血水中泡了很久很久。
二愣子还活着,作为通讯兵,他并没有上到前线和日本鬼子拼杀,而是在后方,用一杆步枪,向日本鬼子射击,完全不需要考虑能否打得中,他们的子弹数量相当可观,从日本鬼子尸体上能摸到不少子弹。
沿途的道路上,有着不少尸骸,有病死的,有受伤到在路上的,都没有人收尸,路边野地还有不少新坟,有一些兵正在挖坑,把牺牲士兵的遗体埋下土。
排成长龙的增援队伍从另一个方向的小路接过来,与溃兵混合,却又泾渭分明。
二愣子的担心不是无中生有,他们这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士兵被杀的情况,一些军官根本不分青红皂白,便把部分士兵就地枪决,很多时候,完全是看长官心情,前方战事吃紧,后方又十分混乱,溃兵成群。
如若处理不好,这些溃兵进了山,那便是土匪。
“听说北边出来了一个战神。”
“可厉害啊,这几天杀了几百个小鬼子,打的小鬼子连头都不敢露。”
“你们说这人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听着感觉这么可怕呢。”
沿途时长听到有人讨论杨行战神,有晓得此事的兵扯着自己的大嗓门,说:“那杨行战神是从罗店来的,据说是孤军,部队被日本鬼子歼灭了,他带着剩余的部队,不愿意往后方撤退,想要给自己的部队报仇,就一直在罗店那边打,打了不少小日本鬼子,还上了报纸,后来一路到了杨行,又跟日本鬼子打,打着打着,又打出了一个杨行战神的名号。”
“那可真是厉害。”
“战神,能不厉害,据说他一个人就消灭了一千日军,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我们连长说,这件事情都惊动了咱们的司令,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报纸上又会登这件事情。”
溃兵们也喜欢聊八卦,要说聊的最多的,当属最近这个如日中天的杨行战神,凭借一己之力,打的日军一个联队在原地呆了好几天,阵地一直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很多关于杨行战神的事迹都是口口相传,但究竟是不是真的,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考究。
“连长,这是说您呢。”二愣子听着,很是高兴。
“别说话。”
夏远目光扫着前方灰蒙蒙的天空。
靠近藻浜,天空又下去小雨,溃兵又湿又冷。
第702章 血战
杨行战神,他对这样的名号并不感兴趣。
但,战神之名,确实增加了不少将士同日军作战下去的信心,鼓舞了他们的士气,夏远倒也乐的这个头衔,至于带来什么样的荣耀,那就另谈。
增援部队,溃兵,都在往藻浜赶。
日军投入淞沪会战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三个师团,第十一师团依旧盘踞在罗店,血肉磨坊还没有结束,它仍旧吞噬着每一个到达罗店士兵年轻的生命。
第九师团增援了日军第三师团,对杨行展开进攻。
进攻藻浜的是日军第一零一师团,一零一师团并非是甲级师团,配置远跟不上甲级师团,所以在藻浜的战斗中,日军第一零一师团伤亡惨重。
靠近藻浜,隔着很远就听到了炮弹吞噬大地的声音,脚底下的地面都发出轻微的颤鸣。
增援部队很快就被上边的长官拉着投入战斗,溃兵则还是被一些从战场上打下来的部队收拢,到后方开始修整。
这几日的战斗,夏远身心疲倦,赶路又十分劳累,到了前线,他稍作休整,便投入到了藻浜的战斗之中。
此起彼伏的呼喊,增加了队伍的混乱。
“机枪,快,压制日本鬼子的火力点。”
一字长龙的队伍从他们面前走过,这支部队的装备奇差,豫地用的落后汉阳造,都比他们手中的烧火棍要强。
哒哒哒。
“把日本鬼子的机枪火力点给拔了。”
刘家行驻扎了一个联队的日军,抵抗相当顽强,激烈交战三个小时,双方反复争夺两公里阵地,川军最终未能够攻陷刘家行的日军阵地,即便是夏远参与作战,但日军反攻的速度很快,夏远往往犹如一根尖刀插进去,但随后又被两侧的日军包围。
“瓜娃子,跟在我身后,小日本鬼子的子弹不长眼睛。”
“支那人!”
“嗯。”
堂堂一个军,每个团却只有四门迫击炮,全军一门牵引炮都没有,轻机枪每个连只有两至三挺,有的连基本没有,步兵班连步枪都发不起。
川军弟兄悍不畏死,他们和日本鬼子拼杀,用人数抵抗日本鬼子的机枪,坦克和大炮。
穿着草鞋,带着草帽,身披斗笠,武器装备落后,但耐不住人多,长枪,大刀,烧火棍。
“打不下来也要打,等我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脉不了就算了,连交给你指挥。”
突然。
民族大义上,川人从来没有输过。
“不吓人,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哪里吓人。”
砰!
从他们身后传来清脆的枪响。
几秒之后,机枪火力点再度喷射出火焰。
“兄弟,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滴?”有看着两人面生的川军弟兄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