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泉说道:“公子这么做,自然有公子的道理。”
其实他很好奇,林青为什么和净瓶观音像过不去,曾猜测林青嫌吴素碍眼,不过这里有个问题,吴素死时林青尚幼,依照常理,不可能把净瓶观音像和吴素联系在一起。
“得整点动静告诉靖安王赵衡和青州人我回来了,态度也要表一下的,三夫人过世,我把姥山岛的观音像砍了,赵衡杀光林家男丁,不会认为假装不知道,事情就能翻篇吧,相信这里发生的事很快会传到靖王府。”
“公子果然渊图远算,这大动静搞得值。”
王林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也不心疼了,也不愤怒了,一张老脸枯藤返春。
“大动静?这算什么大动静?咱们不如玩的更大些。”
“公子?”
“姥山岛易守难攻,我看不如斩木揭竿,剑指太安,灭了离阳赵家。”
王林泉阴郁老脸微微一颤,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捏住袖口,瞧着有些紧张。徐骁和李义山的目的就是激起林青与朝廷的对立,拉赵家下水,集天下之力消灭这个大魔头,可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林青直接跨过搞赵衡父子为林家男丁报仇这一步,直接就扯旗造反。
“是不是太草率了?”
“之前在陵州,徐骁在我面前如一条败犬,有家不敢回,有仇不敢报,有女不敢救,还要用你这个三面间谍营救林家女眷的事卑微求和,如今王家认主,有八百里春神湖这种天然屏障,那不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样的忠臣?等我灭了赵家,夺得天下,你女儿便是一国皇后,你为开国元勋,新朝国丈。”
“……”
楚平生颜色趋冷:“怎么?王林泉,你有胆子为我开罪赵衡,没胆子为我扯旗造反吗?刚才那一剑下去,你觉得王家营救林家女眷的事还能瞒过赵衡吗?”
王林泉又退两步,大袖扑地,屈膝跪拜:“但凭公子吩咐。”
“老泰山何须行此大礼。”
楚平生右手虚抬,王林泉整身浮空,像个蛤蟆一样丑态毕露,两只脚蹬了又蹬,距离地面总有半尺距离,最后不得不求助地看过去,那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小子方才卸去力道,准他落地。
“告诉你在襄樊的人,叫他们放出消息,就说离阳无道,赵家无德,姥山岛王家反了。”
楚平生拍拍他的肩膀,朝外面走去:“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王林泉拢袖低头,把人送到外面,不见人影方还,回到大厅坐下,喝了口茶安神,一摸后背才发现袍子塌了。局面确实在朝徐家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他却有一股深沉的焦虑塞在心头,这就好比一辆行驶中的马车,方向没错,速度太快,快到不受车夫控制。
……
两天后。
襄樊城北接春神湖,为西楚门户,离阳未征服六国前,春神湖西北为西蜀,东南有南诏,东北有离阳,几国时有摩擦,频生战乱,襄樊因此一直被西楚视为兵家要冲,号称天下腰膂。徐骁领兵南征,与西蜀、西楚在此乱战,西楚旧臣王明阳临危受命,据险而守整整三载,西楚亡了,西蜀亡了,他依旧不降,为表决心烹妻食子,坚守至最后城破,二十万余军民活下来不足一万,自此被评为天下第一守将,有人佩服他的忠勇刚烈,有人指责他以命搏名,丧尽天良,总之毁誉参半。
朝廷并不禁止离阳人穿戴具北莽风情的衣物,流行北莽情致的歌舞,有人借天下第一守将的名头做生意,自无不可,于是明阳楼成了襄樊城最红火的酒楼,是文人雅士,江湖武夫,达官显贵宴请宾朋的首选去处,因为可以坐楼指天,载酒追思,历史故事很大众,是人皆爱。
青竹号雅间内,一弱冠男子临窗远视,望见两名渔民推车入城,木桶里是一尾又一尾出自春神湖的鲤鱼,几个贪便宜的妇人围车砍价,为两文钱能喷三碗口水。
“你们听说没有?那个在北椋闹得很凶的林探花来青州了,现在春神湖姥山岛。”
对面纶巾羽扇,曾在上阴学宫读过两年朱门理学的瘦削男子说道:“我听说负责给靖安王打理产业的王林泉乃是林家安插在靖安王身边的细作,如今林家仅存男丁林青回归,他携早前救出的林家女眷投诚认主,狠狠地摆了王爷一道。”
“你们俩的消息过时了。”直面轩窗,却难见街景的位置坐一位蓄胡男子,长衫发白起皱,靴面点点泥斑,看起来是三人中最困顿的,也是最贪杯的,半斤五粮酒独下七成:“姥山王家已经举起反旗,要与林青对抗朝廷。”
那二人表情一变:“此言当真?”
“这事儿我能骗你们吗?在春神湖讨生活的渔民已经接到青州水师的通知,近日不得接近姥山岛,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弱冠男子与瘦削男子相顾骇然,他们原以为王林泉投靠林青,最多找靖安王的麻烦,王林泉手里肯定握有王府见不得人的秘密,万一事态闹得不可开交,离阳赵家兴许会给青党一个台阶下,重罚赵衡父子,毕竟宰相张巨鹿一直主张削藩,只要北莽大军不动,麒麟真人和林青联手还谈不上挑战皇族底线,现在王林泉直接竖起反旗,好比往离阳皇室心口捅刀子,事情再无转圜余地。
弱冠男子直呼荒唐,青州地界,王林泉这个名字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可谓成功商人的典范,据险姥山岛造反这种注定赔钱的买卖,他怎么会干!
“真不知道姓林的给王林泉灌了什么迷魂汤,失智若此。”
蓄胡男子打了个没有豌豆味儿的酒嗝:“王林泉要把小女儿嫁给他。”
“王初冬?六岁作诗,十五岁写东厢头场雪,据说后宫娘娘都来催稿的王初冬?疯了,王林泉一定是疯了,他凭什么认为林青能与赵家争雄?北莽国师麒麟真人若能颠覆离阳,北莽哪里需要用兵边境?”
蓄胡男子像是没有听到瘦削男子的分析,面红气喘,上身轻晃,往桌边一趴,碰倒了滴入菜油的半杯酒水,一只筷头刻有明阳字样的榉木筷滚下餐桌,掉落在地。
第723章 你们确定要跟我打水战?
姥山岛最开始是鸡飞狗跳,楚平生杀了三个跳得最欢的官吏,又把一位忠君爱国的士子装进猪笼,浸湖淹死,刺耳的咒骂没有了,只剩各种倒腾金银器皿,奇珍古玩搬家逃命的声音。
楚平生毫不在意,王林泉同样毫不在意,这岛因他兴,因他败,属人间平常事,只要是为徐家好,他连一家人的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姥山岛。
徐凤年是坐船离岛后才知道王初冬为什么突然不理他了,有种徐骁让王林泉伪装成林谯暗线投靠林青,和他在清城山施展驱虎吞狼计,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一样的感觉,好在战略方向对,王初冬这碗生饭已经被煮熟,李淳罡又打不过林青,他也没有破局良策,以离岛行为和王林泉切割后,便将大船驶入王林泉建造的隐秘码头,静观青州水师动向。
绿蚁和黄瓜知道探花郎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也没有想到这把牌他玩儿恁大,只凭一座姥山岛就反了?
黄瓜把赵凤雅盯得死死的,理由简单直接,担心她跑掉。赵凤雅相当迷糊,以为自己又做错事情,惹得主子不高兴,便一五一十交代了这几天在船上统战林萧,给那丫头全副武装,左袖干果蜜饯,右袖肉脯鱼干,怀里再揣两个芝麻盐胡饼,问就是长身体容易饿,备点零食随时啃,毕竟谁会跟一个智力只有八九的孩子较劲呢。
这与强权斗智斗勇的顽强精神,楚平生给她气笑了,绿蚁揉着两个鬓角说她小聪明用错地儿了,主子扯旗造反,她一个离阳公主,不该思考怎么逃命么?赵凤雅反问她,林青又没杀她爹娘,姜泥敢呆在徐凤年身边,她怎么就一定要逃?等哪天主子打进太安城,她再想解救爹娘的法子就是了,事情没有发生就胡思乱想,那叫杞人忧天,自寻烦恼。黄瓜不信,说她是存心麻痹公子,寻机刺杀,绝对不能大意,得看住她。
岛内岛外的人皆以为青州水师会立即攻打姥山岛,消灭这伙反贼以儆效尤,实际并没有,朝廷战船只将姥山岛周边水域封锁,围而不攻。王林泉问楚平生怎么办,他的回答是他们不来,自己过去好了,便命王家人留守姥山岛,重登民船南下,去襄樊城找王妃谈心。
大船重新起航,驶离姥山岛不远,前甲板吹风放哨的老徐敲开了楚平生所在船舱的舱门,小声说了几句,二人便一前一后走出去,黄瓜好奇心大盛,警告赵凤雅老实点,不然往后两天没饭吃,紧追主子脚步来到擦得干干净净的前方甲板,她还以为是青州水师战船来袭,并不是,快速靠近左舷的是一头大鼋,鼋背宽过两丈,身负大碑,细密的浪花在龟甲周围翻腾,竟比船速还快。一袭白裙,头发散乱飞舞的王初冬扶碑挺立,焦急地喊着什么。
老徐吩咐舵手放缓船速,大鼋也跟着慢下来,靠近船舷,黄瓜往外倾了倾身,方才勉强听清王初冬的话,大意是他们离开姥山岛不久,王林泉就被护院头领挟持上一条小船,往西边去了,如今岛上乱做一团,王家人心浮动,惶恐不安,她不得不唤出脚下的大朋友,载她追船求助。
“公子,要不要返回姥山岛?”
楚平生盯视水平线片刻,告诉黄瓜自己去去就回,纵身一跃,离开大船,落到负碑大鼋背部,告诉王初冬去追王林泉,大鼋减速转身,载二人远去。绿蚁得到消息来到后甲板,大鼋已经游出很远,只剩一个小黑点。
鼋背上的王初冬一脸急色,楚平生表现得很放松,绕着近丈高的无字石碑走了一圈,问王初冬:“有石碑没有碑文?”
“嗯,从我认识它起,这碑就没变过,不知道何人所立,为什么立块无字石碑。”
“真的?”
“事实就在眼前,还能有假?”王初冬干脆贴碑坐下,两腿屈起,露出侧帮有红绿绣花的翘头小鞋,眯着杏眼注视水光潋滟的湖面。
“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相传真武大帝的坐骑就是玄武,天下龟、鼋、鳖一类物种皆尊其为祖。真不巧,我跟真武关系极差,总是在找他的麻烦。”
楚平生走到鼋甲前方,探出冒着白烟的乌靴,一脚,两脚,三脚,踹得鼋头不断摆动,吼吼发声。王初冬怒从心生,起身呵斥,却听一声轻响,剑光寒,强风吹,白裙骤举,险些把她带飞,大鼋背上无字石碑走上净瓶观音旧路,自刻有龙纹的基座断裂,轰地拍进湖里,溅起数米高的巨浪,湖水浇透王初冬的裙装,头发打绺,滴水不断。
老鼋不断扭动身体,痛苦吼叫,鼋背倾斜,四脚乱拨。王初冬拔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刺向楚平生,被他一巴掌抽翻在地。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王林泉就在姥山岛,哪儿也没去,护院头子背叛王家,绑架主子邀功这种情节,都是你为引我下船编的故事。”
王初冬捂着火烧般疼痛的脸:“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要下船?”
楚平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想你应该和王林泉谈过了。”
她确实和王林泉谈过,知道那一晚茶里的春药是亲爹硬起心肠给女儿下的:“是你逼他这么做的,这都是你逼得!”
楚平生走到她的身边,缓缓蹲下,勾起她的脸,又是一巴掌扇过去,如他所愿,飞红一双,左右对称:“给你一点时间重新组织语言,是我逼王林泉的?还是北椋徐家逼王林泉的?”
“……”
“你很喜欢徐凤年吧?可惜了。”楚平生面带遗憾起身。
大鼋突然暴怒,身子一晃,左边浪头狂涌,冲上龟背,将王初冬打落春神湖,鼋头又往下一扎,浪花迅速涌上,没过楚平生的靴子,浸湿儒衫,整个人失去支撑,迅速下沉,消失在水面。
十数个呼吸后,湖水波动,一团青黑巨物钻出水面,浮在距离楚平生沉没处百丈外,全身湿透的王初冬趴在鼋背,紧搂鼋头,仔细打量恢复平静的湖面,问大鼋他是不是淹死了。
八百里春神湖,浩荡烟波,一望无际,姥山岛上隐居的高人们说,春神湖水深千尺,天象高手如无渡湖工具,落入春神湖中也会气竭饮恨。王初冬对夺走自己贞操的男人满怀恨意,如今青州水师封锁了春神湖,少有船只经行,正是报仇的最佳时机,得知林探花登船南下,便以王林泉被绑为由,打算诓他离船上鼋,载他到湖心溺死。
……
楚平生被老鼋沉入湖底时,绿蚁和黄瓜等候许久不见主子回归,各自焦虑,赵凤雅牵着徐渭熊到甲板遛弯,感觉气氛有些凝重,转身扎入船舱,不出来了。
站在船楼远眺的老徐突然大声招呼二女观望东南,就见水平线那边六个小黑点一字排开,后面又有多个更小的黑点左右翼护,绿蚁赶紧爬到楼顶极目远眺,脸色越来越难看。
青州水师是离阳最强水军,按体积和战斗力划分等级,排在首位的是六牙战舰,次一级的是青龙楼船,再下面是黄龙大船及以速度著称的赤马船和白鹞船,前方出现的船队,为首两艘青龙楼船,舰首搭载青龙图腾,反面置红色大鼓,战事一起,会有打着赤膊的精壮鼓手擂鼓助威。
作战能力方面,黄龙大船裹铁甲,饰丹漆,船心立巨型拍杆,一杆拍下,普通民船龙骨都要砸断。青龙楼船除拍杆外另有用以破甲的龙牙机关、巨型床弩,船上又置走马棚,上下语音不相闻。
绿蚁一颗心沉到谷底,没想到青州水师出动这样的兵力配置对付他们所乘民船,其实根本不需动用青龙楼船,来两艘黄龙大船,就能击沉他们的座驾。
“绿蚁,前面什么情况?是不是青州水师打过来了?”
黄瓜跑到船头一通瞧,又跑回船楼前方,满头大汗看着如临大敌的姐妹。
“……”
绿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青州水师大军压境,情势岌岌可危,更大的问题是主子不在船上,就她们几个没了主心骨的女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噗通!
船尾传来跳水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家分配的水手畏惧水师战舰,吓得放下逃生小舟,舍弃大船向北亡命。
第724章 楚平生: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数里外的青龙楼船望台,身穿皮甲,腋下夹红翎头盔的靖安王世子赵与青州水师都督之子没羽将韦玮并肩望北站立,看到民船舵手跳船跑路,双双大笑,手拍得木栏啪啪作响。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我方还未发起攻击,他们就乱了阵脚。”
韦玮的父亲韦照出身青党,并不代表韦玮会偏心林青,王林泉一个小小富商,养着些护院打手,左右不过几百人,便占山为王,要与离阳赵家争天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靖安王赵衡在青州深耕已久,有一批惯会见风使舵的青党成员投诚归附很正常,韦照父子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退一步讲,就算不是,面对一心造反的林青,又有多少青党官吏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同他一起创业呢?
“父王顾虑这,顾虑那,有什么好顾虑的,今日水战,麒麟真人敢来,我就让他的火麒麟到春神湖里洗个凉水澡。”
赵一肚子怨气,若依他的心思,确定王林泉背叛王府,乃林家细作的身份后,便要率水师北上,攻打姥山岛,灭王家满门。赵衡不允,命令水师按兵不动,王林泉竖起反旗的消息传到襄樊,赵衡继续绥靖,只让他统管水师一部,封锁姥山岛南部水域,没有自己的命令不得擅自攻岛。行,他不攻岛,两个时辰前部署在姥山岛的探子传来消息,林青登船南下,那对方自寻死路,就不关他的事了。
“世子你瞧。”
韦玮摘弓搭箭,对准敌船嗖地射出一箭,寒光顺风远去,哆,命中舵楼木墙,箭羽连震,嗡嗡作响,旁边内穿黄裙,外罩小衫的丫鬟受惊扑倒,瞧得赵、韦玮及邻船将领哈哈大笑。
韦玮外号没羽将,可不是源于下属恭维,他的箭术确实高明,箭去石裂,深没至羽。凭这箭术,在青党年轻一辈,当得起翘楚之称,堪敌二品小宗师。林青去年殿试,得中探花,在青党中传为美谈,很长一段时间内抢了他的风头,今年靖安王赵衡出兵对付林家,赵带他一同前往,当时没少杀林家男丁,如今兴兵春神湖,自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可惜赵楷不在。”
赵摩挲着头盔前面的猛虎纹,颇感遗憾,赵楷给他爹敬献三策,下策是在春神湖狙击林青,中策笼络,上策驱虎吞狼,如今林青聚众造反,中策是行不通了,只剩下策和上策,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一道单选题,聪明如他,当然是两个都要了。
……
绿蚁、黄瓜所乘民船后方数里,有一艘规格相差无几的大船分波缓行,船上载有李淳罡、鱼幼薇、姜泥,及北椋凤字营官兵,徐凤年和武当派后起之秀李玉斧站在船头远眺水平线。
青州水师方面能拿到林青坐船南下的消息,他作为王林泉真正的主子,没道理漏下这么重要的情报,林青的船前脚离开姥山岛,后脚他的船便从相邻小岛的隐秘码头驶出,跟随南下。
咻!
李淳罡由桅杆顶端跳下,落在二人身边:“林青的船停了下来,青州水师战船正在迅速接近,我不明白,他怎么还不出手,一旦被战船近身,就他们那艘船,两杆必沉。”
来自武当山的年轻剑客说道:“两艘青龙楼船,四艘黄龙大船,还有十几艘护卫战船,万箭齐发,就算是天象高手也挡不住吧?”
楚平生一骑破陵州时,他还在武当山上,不知李淳罡出场被虐的事,只当林青比曹长卿稍强一筹,天象巅峰,半步陆地神仙,故有此判断。他这么说还有一个小心思,想从李淳罡这位老剑神口中套出一些关于林青实力的情报。
李淳罡没理这茬,身体左转,帏帽也跟着左转,李玉斧与徐凤年一起望去,便见后方水面飘来一条小船,速度极快,船中央立一位灰袍人,手横丈二竹蒿,面冷色厉,满身煞气。
李玉斧说道:“他是朝我们来的?”
“来者不善啊。”
徐凤年说完瞥了撩起帏布的独臂剑神一眼,那张面目可憎的脸相当平静。
宁峨眉提戟上前:“那人是谁?”
“好问题。”
徐凤年称赞一句,却闭口不答。
……
王初冬趴在大鼋背上,湖水从头发、脸颊、衣裙滴滴垂落,她却一无所觉,直勾勾盯着林青落水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问大鼋他死了吗?他死了吗?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二十息,平静的湖面开始冒泡,鼋头的朝向发生侧骗,她本以为是大块头在活动,站起来才发现并不是,湖水开始激荡,一个巨大的漩涡缓慢生成,注往中间的水流带动鼋头转向,速度越来越快,鼋甲下方粗壮的爪子向后狂划,试图载她远离,却最多与吸卷之力持平,只是绕着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的漩涡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