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出血点很隐蔽,医技室的医生可能发现不了。
但是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有时候就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疑点,从而避免医疗事故。
胸腹腔、头部都查了,确实没什么大碍。
只有右侧髋关节脱位。
伤者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嘴里还叫着要死了,这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在‘讹诈’呀!
至少有着吓唬肇事司机的意思。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无非就是想要多获得一点赔偿呗。
“小李,你看看髋关节的X光片。”
患者拍的片子可多了,不但做了X线检查,还做了CT。
没做核磁检查应该是医生比较有良心,没给开这个申请。
毕竟核磁检查属于很宝贵的医疗资源了。
如果是在大一点的医院,核磁检查往往优先给那些真正有需要的病人。
比如无法诊断的肿瘤,又或者查不出病因的疾病等等。
旁边的陈医生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徐医师把髋关节片子给了李敬生。这感觉像是亲生的和非亲生的区别。
李敬生拿着片子仔细查看。
“记住片子里面髋关节脱位的骨骼位置,然后你给患者检查一下髋关节。”
徐医师不动声色的给了李敬生一次无比珍贵的上手摸骨机会。
旁边的陈医生彻底雕堡了。
特么的,这个新来的李医生到底啥来路?不会是徐医师的亲戚吧?
从没见过徐医师对哪位下级医生这么照顾。
李敬生看过片子后,蹲下身,开始回忆摸骨术的要诀。
先轻后重,先远后近……
他开始仔细为患者摸骨。
因为髋关节的位置比较特殊,这里的脂肪层极厚、肌肉群丰富,想要摸到骨头并不容易。
“啊哟啊哟……痛,痛……”
患者发出惨叫声。
这回听上去不再是有气无力的样子,而是中气足了很多。
影帝啊!
家属站在旁边看着,一脸揪心,眼神中已经透出怒意。
“如果不想开刀,那就必须忍受一下。在我们这里接受手法正骨复位,不但费用低廉,而且恢复快,没什么后遗症。开刀复位可比这个痛多了。”
徐医师在旁边一脸淡定的帮着李敬生说话。
家属听了后,表情明显自然多了。
患者也是咬着牙忍着,不再那么‘娇贵’。
他的髋关节脱位了,摸骨时出现疼痛那是肯定的。李敬生毕竟是个新手,刚把摸骨术的理论学会,现在连入门都还没达到。
这个伤者落到他手里,算是倒了霉。
也难怪很多患者到医院就诊,最怕的就是遇到实习医生、实习护士拿他们当小白鼠练手。
当然,实习医生也好,实习护士也罢,都不会告诉患者和家属,我刚实习,要拿您检验一下我的临床实践技能。
要真这么说,哪个家属都不会答应。
李敬生一番摸骨后,渐渐的有了一点心得。
脑子里记住的X光片影像与摸骨后的实际骨位相应证,然后慢慢总结,纠正偏差。
足足摸了有七八分钟,患者的额头上冒出好几层冷汗,这是给痛的。
家属的忍耐度也渐渐接近极限。
李敬生也是见好就收,摸骨术练得差不多了,停手站起身。
“没发现骨折,患者的肌肉紧绷,复位前应该需要先想办法让他的髋关节周围的肌肉群松驰。”
徐医师听完后微微点头。
“哦,肌肉绷得很紧吗?我看看。”
说完,他亲自上手了。
与李敬生的生疏操作相比,他就明显老练多了。
只摸了十秒不到就站起身对家属道“正骨复位前恐怕需要打麻药,可能因为疼痛和紧张,肌肉绷得很紧,这根本操作不了。”
“可以可以,只要能够帮我哥手法复位好,打点麻药完全没问题。”
家属欣然点头同意。
“打麻药挺好的,手法复位时不会痛。”
“这里的技术果然很好,那两家医院可都说了要做手术才能复位。”
几个家属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讨论着。
肇事司机老实的站在旁边不说话,全力配合患者治疗。
麻药的作用除了阻断神经传导,让患者感受不到疼痛,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松驰肌肉。
髋关节的部位非常特殊,位于躯体主干与下肢交界处。
这个地方没法用局麻。
不像手臂,可以直接臂丛神经麻醉。
髋关节手法复位多采用全麻或者硬膜外麻醉。
徐医师已经让护士请麻醉医生过来了。
必须提一下,硬膜外麻醉并不是腰麻。前者常用,后者应用较少。
因为腰麻有可能损伤脊神经。
甚至有可能造成局部感染。
因为副作用比较强,医生们本着趋吉避凶的原则,鲜少使用腰麻。
麻醉医生到场后,迅速安排麻醉。
“来,把患者抬到治疗床上。”
徐医师指挥着李敬生与陈医生一起把患者抬到治疗床上。
这种治疗床是加固的,特别结实。
要比正常的病床略高一点点。
应该是为了便于正骨操作。
相对来说,硬膜外麻醉比全麻要安全很多。操作也更便捷一些。
麻醉医生与护士配合操作时显得非常谨慎。
穿刺成功后,先给入少许试验剂量。
然后耐心等待,严密观察患者。
过了足有十多分钟,询问患者没有腰部麻木现象,这才大量注入足量麻醉药剂。
李敬生在旁边看着他们操作,心中十分羡慕。
看似轻松的穿刺,实际上风险重重,技术含量也是极高。
别看麻醉医生们一个个沉默寡言,异常低调,但是他们在手术中被称之为患者的生命守护神。
自古以来便有着主刀治病,麻醉保命的说法。
术前风险评估,麻醉医生有着否决权。
主刀认为这台手术可以做,麻醉医生认为风险太大,那就只能放弃。为此,会诊室内经常会传出主刀与麻醉医生的争吵声。
其实他们是一对亲密战友。
“老余,差不多了吧?”
徐医师询问麻醉医生。
“嗯,行了。”
叫老余的麻醉医生四十岁左右,脸上全是络腮胡子,个子有一米八左右,挺高的,但是并不壮实。
从进来到现在,总共说过的话只有四句。
“要做硬膜外麻醉的是他吗?”
然后给患者检查、评估,护士询问患者有无药物过敏史与基础疾病。
“没问题请家属签个字。”
“给你实施麻醉过程中一定不能动。”
这就是麻醉医生进来后说的四句话。
李敬生总觉得很多不爱说话的麻醉医生是在工作过程中长期高度紧张,然后出现了精神与心理疾病,才会面容冰冷,不爱多言。
当然,这话是绝不敢当着人家麻醉医生的面说出来的。
徐医师走到病床左侧,对李敬生与陈医生道“对于这种髋关节I型损伤复位,需要先松弛肌肉,接着进行麻醉,然后才能进行手法复位。”
“复位时让患者仰躺在病床上或者地上都可以。陈医生,你在旁边用双手按住患者,固定他的身体。”
“好嘞!”
陈医生总算有了一点存在感,脸上也露出高兴的笑容。
髋关节复位别说是他,就算是科室的主治医师们也鲜少有人能够熟练操作。
大概方法基本上都懂,但是实操完全是两回事。
没学会摸骨术,遇到稍微复杂一点的正骨复位就很难成功。
“小李,看仔细了。”
徐医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陈医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化。
亲生的还是亲生的。
野生的还是野生的。
除了羡慕,他更想知道李敬生到底跟徐医生是什么关系?
徐医生连院长的面子都不给,却处处对李敬生悉心指导,太让人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