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2004:独行文坛 第96节

  这件事放在3月初他们大占上风的时候,白晔会冷眼旁观、甚至乐见其成。因为彼时张潮的文学信誉和公众形象都摇摇欲坠。

  但是在舆论风向彻底逆转的3月底、4月初发生,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因为没有人会觉得想让张潮退出文坛的会是社会的主流看法,如果投票结果与大众预期相反,那所有人都只会有一个想法

  以白晔为首的文学批评界,动用了不可告人的手段,为了一己之私、一己之怨,把新世纪以来,中国诞生的最璀璨的文学新星,逼上绝路。

  那白晔面对的怒火,可就不止那些网民了。

  作协、文联、燕大、燕师大,甚至更高的文学主管部门,都不会放过他。因为把文学争端,引向个人斗争,可是白晔开的头。

  何况文学批评界现在内讧得本来就厉害,常丽华、洪宇等人接连发文章爆料当时白晔是怎么“纵横捭阖”,要让张潮彻底陨落的。

  所以最关心投票结果的,不是张潮自己或者支持他的人,而是白晔。

  他几乎动用了手头的一切权力,极力鼓动所有能影响到的人,一定要投票给张潮。

  4月1日,愚人节,时钟刚刚转过早上9点,心浪博客就正式把“张潮是否该退出文坛?请投下你宝贵的一票!”页面放在了首页最显眼的位置。

  点开页面,最上方是“张白之争”的介绍,然后左右两边各自罗列了白晔方和张潮方的文章、观点、证据等,最下方才是投票按钮。

  每个IP地址或账号,仅限投票1次;为期1周,到4月6号结束。

  巨大的话题性、新颖的参与形式,一票决定一个知名作家创作生涯能否延续的刺激感,让这场投票一开始的关注度就被拉满了。

  页面上线的第一个小时,投票总数就超过了5万票!

  其中“支持张潮继续创作”获得了压倒性的4万7千张选票。这也让白晔松了一口气。

  ……

  “BOSS,你真的这么有自信?”黄杰夫不解地问道,“我在商学院系统学习过市场调查问卷,所以了解一点这种投票机制。人是有逆反心理的,你给的选项太少、太绝对,第一天的票数太过于压倒性,后面很可能会严重反弹。”

  张潮拍拍黄杰夫的肩膀道:“你了解投票,但是还不够了解中国。这么说吧,哪怕刚刚的这个票数反过来,我也不可能输好了,聊聊近期的工作进展吧。”

  黄杰夫露出一副“好吧”的表情后开始汇报:“前期去岛国参与《你的名字》动画制作的2人已经回来了,这个月我们会再派2人前去。整个制作周期,预计美术组会有6个人前往岛国……”

  “《长歌行》在少年周刊JUMP主刊上的连载已经谈妥,从下个月开始,不过就是需要接受他们人气投票的考验,如果人气太差,有可能被腰斩,或者转移到次刊上继续连载。”

  “老马的《风起陇西》现在有人来谈剧本,就是老马不愿意写剧本,可能还得让秦文来。但是秦文现在又在参与《窝头会馆》的项目,所以我们是不是再找个编剧……听说权勇先现在闲着?”

  “《大医》的英文版第1册马上就要发售了,你确定不用去一趟美国?”

  “《消失的爱人》现在最感兴趣的是新线影业,但是出价不算高,不会超过80万美元……”

  “《蜗居》还是没人敢拍,要不然这个项目先搁一搁……”

  当了两个月甩手掌柜的张潮,不得不在工作中度过了2天时间,才把各种工作理清、理顺。

  而最繁琐的步骤,就是在这个小区4个不同的办公地点里来回奔波。

  张潮对黄杰夫道:“你在附近尽快找个地方,买下来,大家还是在一起办公吧……”

  就在张潮刻意屏蔽外界信息的时候,整个文学圈已经炸开了。

  没有一个作家会想到张潮竟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来“解决”所谓的“张白之争”。虽然他不可能输,但是这等于把整个文学批评界都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去。

  同样,张潮也把整个作家群体,推到了媒体面前,推到了聚光灯下。

  不仅是王、铁宁这样的作协领导,以及于华、默言、刘振云这样的知名作家,就连韩涵、小四、张越然……但凡叫的上名号的,都被各路记者挖出来,看他们如何表态。

  文学,时隔20年,重新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回到了公众视野的中心!

  连带着各类文学期刊,甚至很久无大众问津的文学批评杂志,销量都往上涨了一波。

  “把文学批评的权利,还给大众!”渐渐成为作家们和主流媒体的呼声。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嘛!”社科院文研所所长杨易,看着眼前的辞职报告,感叹道。

  50多岁的白晔,此时已经变得十分平静,没有了1个月来躁动、沮丧交织的亢奋情绪,只是显得有些疲惫。

  他坦然对杨易道:“所长,这件事因我而起,也只有我来结束它。我想清楚了,如果不是当初自己执念太重,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经过1个多小时的长谈,杨易还是批准了这份报告。

  4月5日,心浪博客上的投票总数已经达到了360多万票,“支持张潮继续创作”的选项,获得了超过330万票。

  已经有媒体笑称,去年的“超级女声”冠军李宇春也不过得了390多万票,张潮的票数很有可能打破这个记录,堪称文学界的“超级男生”了。

  4月6日,白晔通过权威媒体发布了声明:鉴于1个多月来的风波,自己将辞去文研所研究员、文艺研究会会长等行政职务,潜心学术;并向李娟、张潮,以及社会大众道歉……

  随即,不少职业文学批评家,也纷纷在博客或媒体上发表了文章,表示要深刻反思创作与批评之间的关系,同时要重视专业领域之外的读者感受。

  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张潮正在钱立群教授的家里做客,一起的还有王、孔磬冬等人。

  孔磬冬笑道:“你赢了。”

  张潮摇摇头道:“是文学赢了,是群众赢了。”

  王道:“其实没有谁赢了,只是让作家和批评家,各自回到了应该在的位置上。也许,这会开启中国文学的新局面。”

  钱立群道:“这几天的热闹,可能只有20年代、30年代,鲁迅先生和梁实秋、林语堂、胡适他们打笔仗的时候可以一比……热闹是好事。”

  孔磬冬忽然对着张潮神秘一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张潮一个激灵,脑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原本想12点发,后来改了又改……就到现在了……)

第176章 再长的黑夜,也会迎来黎明

  【这是一本已经很旧的老式笔记本,粗糙的淡黄色牛皮纸封面满是污点。上半部分居中印着红色隶书的“工作笔记”四个大字;底部的小字被浓褐色的茶渍洇了大半,又被烟灰烫了两个小洞,已看不出是什么字。一个中年女人用塑料绳把它牢牢地扎在一捆旧书的最上方,它也被勒出了一个深深的“十”字……】

  【相比于旧书,我更喜欢收集旧笔记。书籍总有迹可循,看到书名,往往就能知道大概的内容。而笔记不同,它是某个人一段段被裁剪下来又拼贴在一起的人生……】

  【95.2.3郑州棉纺路装修小工刘凯 94.6-9】

  【95.2.19收32元5角支5元5角寄100元】

  【95.4.4毕节小坝收猪 95.3】

  ……

  【95.7.11黔西工地力工刘君 94.1-5】

  【95.10.30小娟生日寄50】

  【字写得很大,潦草而有力,应该是一个男人。内容断断续续,有时能连续记录1个多月,有时又会中断3个月之久。所以他写的并不是并不是日记,而更想是某种工作笔记。他似乎在找一些人,因为几乎每次出现的人名都不相同……】

  【我又找到了那个中年女人,希望她能告诉我一点什么,或者卖给我更多笔记。她已经搬家了,胡同里她曾经租住的那两间北房已经住进了一对新婚夫妇。但是这里永远不缺嗓门大、嘴又碎的老太太。……】

  【于是,我在臭水沟和饭菜混杂的味道包裹里,第一次听到了程队长的故事……】

  深夜的中关村北大街东院3栋16层,张潮在电脑屏幕前,写下了《刑警荣耀》的

  小说中一共有3个“我”第一个“我”,是小说的叙述者,身份是一个喜欢收集旧笔记寻找灵感的庸俗的小说家,在逛胡同的时候,从一个搬家的女人手里买到了一本旧的“工作笔记”。笔记记录程队长辗转全国、天南地北的奔波过程,引起了我的兴趣。

  为了搞清楚笔记究竟记录的是什么,“我”去胡同找那个女人,却在邻居老太太那里听到了故事的第一个版本一个苦命的女人如何被她鲁莽行事又顽固不化的刑警前夫拖累了十几年,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终于苦尽甘来,现在嫁给了一个老实本分、在四环外有套房子的老鳏夫。

  “我”没有找到那个女人,于是只能通过收集其余的笔记来弄清故事的细节。但是“我”得到笔记的顺序和笔记本身的前后顺序是不同的,所以“我”一方面通过想象补充缺失的部分内容,另一方面这些想象的内容一次又一次被新得到的笔记所推翻。

  后来“我”在一本笔记上,看到了中年女人的手机号码,于是打了过去,经过一番说服,中年女人最终同意和我见面。在她的口中,我听到了故事的第二个版本一个充满英雄气概的男人,如何被突如其来的霉运与自己的固执所摧毁,最后走向一条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追凶之旅,导致好不容易重新团圆的家庭再次破碎。

  “我”觉得无论是邻居老太太的故事,还是中年女人的故事,都太过于平庸于是“我”决定根据自己对程队长这个人物的理解,为他写下一个传奇故事。在这个故事里,程队长不再是一个邋里邋遢、被时间和生活磨平了大部分棱角的中年男人,他像福尔摩斯一样思维缜密,又像007那样身手不凡。

  于是,小说中的第二个“我”传奇英雄程队长诞生了。

  但是这一个“我”却并不“听话”。他时常从传奇故事的情节中跳出来,质疑、嘲笑小说家的那个“我”。导致小说家“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推翻已经写好的情节。而在不断的想象与重写当中,小说家的“我”与传奇故事中的“我”(程队长),逐渐发生了身份上交融。“我”开始模糊了小说与现实的边界。

  这是,第三个“我”出现了。他是真实世界中的“程队长”,他从自己前妻那里知道了“我”正在寻找笔记并叙写他的故事,于是主动找到“我”,讲述了故事的第三个版本一个半生理想、信念和名誉都被命运毁灭的男人,不得不抛下妻子和女儿,去重新构建自己生命意义的故事。

  但小说家的“我”此时又陷入了更大的迷惘当中:这个现实世界的“程队长”,所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还是他只是想借“我”的手,写下一个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属于自己的故事?

  ……

  整部小说在一次次的推倒重述当中,让一个又一个的“我”、一个又一个的“程队长”、无数条或明或暗或真或假的叙事线,交织成一片错综复杂的叙事迷宫。在张潮心目当中,每一次重述,其实都是真实的;每一次重述,其实又包含着虚伪。

  真相与虚构在这部《刑警荣耀》中,其实并不互斥。小说所有看似客观的陈述,都包含在某个极其强烈的主观情绪当中。

  张潮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告诉读者,并让读者自己选择他们心中的程队长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读者甚至可以抛开每一个“我”对故事的陈述,单单就着“工作笔记”中的记录,用自己的想象去塑造一个“程队长”。

  这部小说的规模并不大,预计就是13到15万字左右。但是结构却是张潮写过的所有小说当中最复杂的,而且除了故事框架来源于余占冬讲的故事以及《三大队》影视剧外,并没有上一世的阅读经验可以“借鉴”,一不小心很有可能翻车。但是张潮仍然愿意试一试自己的笔力能否驾驭这样的“原创”。

  这是他必须要跨过去的一个槛。在“张白之争”后,文学批评界固然退到了他们本应谨守的边界之内,将更多空间让给了创作者,但这也意味着张潮必须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而不是放纵自己。

  在文学重新回到公众视野比较中心的位置以后,如果交不出合格的作品,那么最后闹笑话还是自己。而这一次,可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推诿了。

  不过随着张潮对王小波《万寿寺》创作手法的研究越来越深入,他写作《刑警荣耀》就越来越驾轻就熟。

  敲下

  张潮看看时间,决定先去睡上几个小时。今天,他还约了一件“大事”要做……

  (今日一更。明天补更,3更。)

第177章 谈谈性,说说爱

  “大家好,我是张潮。我从事文学创作时间2年半,平时的爱好是篮球、音乐……”坐在讲台上的张潮说完开场白,就觉得背上一紧,连忙接着往下说道:

  “这次有几位同学选择我还有我的作品作为毕业论文以及课题的研究对象,我既荣幸又惶恐。坦白讲,我不怕批评家挑刺……”台下的同学发出一阵闷笑声。

  “不过我挺怕各位同学的尖锐观点。虽然说被误解是作家的宿命,但是我还是想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答应了孔磬冬老师,来和大家进行交流。”

  “我目前已经完成并公开出版的作品,包括三部长篇小说《少年如你》《蜗居》和《消失的爱人》,两部中篇《少年的巴比伦》《你的名字》,一本杂评《暗流集》,以及若干散文、文艺评论等,但并不是我创作的主流,就不一一列举了。整体来说,我还是一个小说作者。”

  “俗话说‘萝卜快了不洗泥’,2年半时间写了这么多,难免有粗糙之处。相信大家在细读时,多多少少都会感受到时间对我施加的巨大压力……”

  此刻张潮,正坐在燕大中文系的大阶梯教室里,对着200多位同学以及十几个老师侃侃而谈。他的头顶上方拉了一条横幅:

  青年作家张潮创作心得汇报交流会

  孔磬冬告诉他今年除了中文系有2个本科生把他的创作作为毕业论文研究对象外,还有1个当代文学研究课题,以及1个传播学的学生,也把他当成了研究对象。

  听完张潮头都大了,恍惚觉得2年前港岛岭南大学的徐子东那番话在耳边回荡“天底下有几个中文系有机会让学生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将来可能名留文学史的作家是如何学习、成长的?”

  到头来还是摆脱不了“被研究”的命运!

  既然抗拒不了,那就是享受吧!所以张潮答应了孔磬冬在毕业前举办一个创作心得汇报交流会。不过能来听的仅限于燕大中文系、新闻与传播学院等有限几个院系。

  张潮向同学详细介绍了自己创作这些小说的时间背景和心理,以及在写作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做出的妥协与调整。

  这部分介绍大概持续了1个小时,可谓事无巨细,言无不尽。

  接下来的时间是自由交流其实就是学生或者老师提问。虽然都算得上“同门”,但是不少问题却是十分刁钻。

  比如一个中文系大四的女生就问道:“我注意到你的作品里,性描写的篇幅和露骨程度,既不如80年代崛起的那批严肃文学作家,例如贾平娃、默言;也不如90年代的那批通俗文学作家,例如卫惠。这是你刻意回避的结果,还是你认为性并非真实生活的构成部分,或者是因为你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一题既出,四座嗡然。大家没想到这个清秀的女生,提的问题会如此大胆。

  张潮思考了片刻,才答道:“在早期的创作当中,例如《少年的巴比伦》《少年如你》等,我确实有刻意回避的心态。不过你们要理解,我那时候还是高中生,住在自己家里,我怕挨揍……”

  同学们都笑了起来。张潮顿了一顿才继续答道:“但也是在这两部小说的创作中,我认识到,性虽然是真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这种重要性并不需要、也不可能等量移植到小说当中。”

  “80年代、90年代的文学作品中超规格的性描写,我认为有两个因素,一是在那之前,社会氛围和文学创作长期的‘去性化’,导致作家群体在青春期和青年时代性压抑状况很普遍也很漫长。一旦找到了释放的缺口,就会奔涌而出。比他们老一辈的作家,反而没有这种情况。”

  “二是那时候的两代作家都急于摆脱十七年文学的桎梏,重新学习怎么写小说,无论是回归中国传统,还是向西方取经,最好的那些参考作品里,性往往都是人物动机中必不可少并且最容易被捕捉到的部分没办法,人性如此。我就不举例了,相信在座诸位的阅读量肯定可以覆盖到。”

  “而新一代的作者,已经普遍摆脱了性压抑,同时也有更加丰富的参考作品。所以不再大篇幅地描写性,不是我一个人,而是不少和我年龄相仿的作家的普遍选择。它毫无疑问是生活的一部分,无需渲染也无需掩饰,只不过我的小说还有其他主题要呈现,所以它只好退到了次要的位置上。”

  “至于作家个人的性经验丰富还是匮乏,是否会影响作品的描写,虽然这涉及隐私,但是我还是想说你小看了我们作家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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