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敏道,“瞧你这点出息,这就怂了。你信里不是说什么千山万水只等闲吗?”。
“此一时彼一时,能一样嘛”。
徐嘉敏直接拍板,笑着道,“你放心吧,我们家我说了算。再说,个体户也是凭劳动吃饭,不偷不抢怎么着了。你心放肚子里就是了。不过有一点,我妈这人有点老传统,生怕我嫁亏了,结婚什么三大件,多少条腿,这我可帮不了你,我也就那么点死工资”。
苏明乐呵一笑,突然想起了李和的那句话,张口就来,“不怕,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两个人越聊越畅快,都聊到了新房怎么布置,怎么装修,结婚请哪些朋友。
徐嘉敏突然问道,“那个何芳你认识?”。
“你说的是何姐?当然认识”。
徐嘉敏抿了一口茶,“姐都叫上了,你们很熟?”。
苏明不明白徐嘉敏话里的意思,“还行,人挺好的”。
徐嘉敏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雪下的越来越大,风刮得越来越大。
李和就呆家里拉着小威下象棋,下了五六盘,他就没兴趣了,“不玩了,你个臭棋篓子”。
颇有种英雄无敌,寂寞如雪之意。
呜呼,生平求一抗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李和没事就只得看了看报纸,除了人民日报,很多报纸已经开始摆脱脸谱化的报道。
多了一些民生的诉求,每个个体的诉求势必和坚硬如铁的国家意志发生碰撞。
于德华进门来,付霞对他依然不理不睬,不过对于德华闺女倒是亲热的不得了。
李和道,“不是说有什么市委的人请你吃饭吗?怎么今天有功夫了”。
于德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笑着道,“市里这边不是很多单位也想着出口,我这就去看了看,还成”。
“谈妥了?”。
“谈妥了,年后签合同。我上次说的盖商场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李和道,“盖商场、买地都要做起了,还是我那句话,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放开胆子干”。
“咱们公司账户上可只有600多万,盖小的商场能凑合,大的就不一定够”。
李和看了于德华一眼,“你要是愿意减持股份,我可以追加入股”。
于德华思量了一下,笑着道,“拿你的钱发大财我有什么不乐意,行吧,你说你追加多少
李和在香港的账户上原本就有2800多万,加上于德华这一年存入的盈利,也有3000万港币,而交代沈道如去做地产,也只是刚刚花了一部分,应该还是剩下不少钱,“我再追加300万港币和200万人民币现金,占7成,成不?”。
他还有200万的现金放在苏明处,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花出去。
于德华一算,其实不占便宜,要知道这个公司现在每年的盈利就有400万港币,不过最后想想,扩大了投资,他的收益也能更高,也就勉强同意了,“行,我同意。不过我有个要求”。
“行,你说”。
“三年内双方都不分红,继续滚动投资”,于德华只恨不该过早的提分红,导致公司账面上没有多少现金流,他分红的钱大部分都用于买别墅买和豪车了,要不然也不会有李和追加投资的机会,
李和笑着道,“这个我同意。你后面就要不光买地,也要想着买地盖厂房,不然过了这波机会,你可就没机会了”。
于德华认可的点点头,“都是闻着了腥味啊,深圳、珠海都是热闹的很,不光香港人,台湾人、马来亚和印尼华人都是一波一波的来了,有的直接设厂,有的直接跟我一样做起了来料加工”。
“所以,你一年挣个几百万根本就不必得意,按照我的想法,你明年至少要做到几千万”。
于德华听着这话有点牙疼,“几百万还少?你可知道,就算是在香港,一年能挣几十几万就算不错的了”。
“所以你做不了包船王,也做不成李超人”,李和淡淡的回到。
“那你说怎么做,我听你的”,于德华气呼呼的问道。
“你现在手里招了那么多人,是留着好看的嘛?你不需要事必躬亲,不管是扁平化管理还是金字塔形,你都需要放权。服装的代工厂也是你沟通,鞋子的代工厂也是你沟通,甚至发货报关这种小事都是你管,你累不累?”,李和哪怕是个管理的门外汉都知道于德华干的事情比较蠢,所以说话也不再留面子,“就是说到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得想办法把你身上的东西分解掉一些,好轻装上阵,毕竞的一个人的是能力和精力是十分有限的哪!一顶要放权的,怎样放,还是要看清哪些要放,哪些怎样放了,最关键是要选还各自项目或是阶段性的人选,有了合适的人你的分解动作也就基本上能够完成了!记住我这句话,管得少就是管得好。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于德华的办事效率在他看来简直是缓慢至极,一年才挣个400多万也好意思炫耀。
于德华被李和几句话顶的感觉好像损了面子,无精打采的道,“行,我听你的,回去试试”。
李和继续道,“不是试试,是一定要做,管理也是一门科学,你不懂,能不能请懂的人来?”。
他以前不关心这些,是觉得不着急,慢慢来,可是随着大时代的来临,他反而现在越来越有了紧迫感。
102、对赌
李和为了刺激于德华,还是跟于德华签了一份对赌协议,约定年收入超过5000万,利润超过1500万,李和再分他8%的股份。如果年收入低于3500万,利润低于900万,于德华就要分5%的股份给李和。
对赌协议是投资方与融资方在达成协议时,双方对于未来不确定情况的一种约定。如果约定的条件出现,投资方可以行使一种权利;如果约定的条件不出现,融资方则行使一种权利。所以,对赌协议实际上就是期权的一种形式。
于德华还是认真的算计了一番,他去年的收入大概在1500万左右,利润大概400万左右,实际上只要保持规模翻一番,他就有不输的可能,但是赢了的话,8%的股份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道,“行,我同意,赌上一赌,未尝不可”。
李和道,“我会让沈道如准备合同,回港后,你们自己安排时间,我就不插手了”。
他就等沈道如那边团队步入正轨,他做个放手掌柜,懒得再管这些琐事。
于德华前脚刚走,李和刚想着犯回懒,在椅子上子躺一会,哪知道苏明又抱着一摞厚厚的账本进来了。
李和道,“你不去跟你对象去约会,你来我这跟账本较什么劲?”。
“刚刚把她送回去,这不就来你这了嘛”,苏明把账本放到桌子推到李和面前,“哥,回来也一直没跟你对账。你看看,你说过亲兄弟明算账的”。
李和摇摇头,动都懒得动,如果账目清晰条理的,不用说,他肯定要看看的,毕竟能从财务报表里面发现许多企业经营问题。可是从李爱军到付霞、再到寿山与苏明,就没有一个人的账本是符合财务规范的。
过于简单,单纯的记流水,丧失了财务收支状况的分析功能。
目前能做到财务规范的就只有一个于德华了,毕竟有专业的财务团队,财会人员,报表一拿过来,就能分析企业的偿债能力,分析企业权益的结构,估量对债务资金的利用程度。
而像苏明他们的的账本李和看了头皮都是发麻。
“不看,一边玩去,多去陪陪妹子,别在我跟前耗时间”。
苏明道,“那不看就算了,我明天让平松把钱给你送过来”。
“留着吧,你到时候给于德华就行了”,李和又把他跟于德华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又问道,“你感觉在那边到底怎么样?实在不行就回来,你这刚谈对象,不能搞个异地恋吧”。
“没事,我跟她商量好了,她也支持我出去闯荡,她平常工作也忙,也没多少时间陪我。说实话,刚开始过去才是辛苦,各色人都有,坑蒙拐骗偷抢都给占全了。许多外地人第一次去广州进货,最容易被骗,他们甚至不知道在哪里进货。甚至连人民币进不了货都不知道”。
李和叹口气,“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开放也是真的,可是乱也是真的”。
“哥,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开始收藏了那么多的古董。现在可值钱了,许多人进货找不到外汇,就到处收古董找一些香港人去换外汇,再用外汇进一批货,回去一倒腾,也是狠赚了一笔。也有人被骗的,许多人去进彩电、洗衣机什么的,只看到了样机,就傻乎乎的把预付款给了,那真是没地方哭。我们可看的多了”。
此时的广州、深圳俨然成了商品集散中心,不但香港的产品进来,而且国内的许多厂家为了创汇,也会把洗衣机、冰箱、彩电这类东西拉到广州,但是无一例外他们只收外汇。
也有聪明的,仗着手里外汇多,先把货倒腾到手里,然后卖给那些没有外汇的人,赚外汇差额和商品差额,就等于躺着把钱挣了,又省了长途奔波之苦。
“吃一堑长一智呗”。
苏明笑着道,“是吃亏了,可聪明没聪明起来我就不知道了。有些人受害以后,他们茅塞顿开,立即买来样机也干起了骗收预付款的勾当”。
李和诧愕,不过一想,也在人性之中。
苏明走后,付霞过来鬼鬼祟祟的说,“你有没有发现苏明像一个人?”。
“他能像谁,还不是那样?”。
付霞摇摇头,笑着道,“哥,我发现他跟你越来越像了,那说话语气,那神态,跟你有七八分了”。
李和想想他跟苏明认识已经快五年了,五年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了。
“晚上吃啥?”。
“给你包饺子?”。
李和摇摇头,付霞包的饺子跟何芳差远了,皮不是皮,馅不是馅的,他才懒得吃,“米饭吧,炒个红烧肉,酱油不要放多了”。
“何姐走的时候说,晚上不能给你吃那么多,早上要吃好,晚饭要吃少”。
“她人又不在,你管她干嘛,我正长身体的时候呢,哪里能缺的了肉,快去吧”,李和催促付霞道。
付霞听着这话想憋住笑还是没憋住,“行,你长身体呢”。
晚饭以后,李和给狗盆里添了点饭,狗现在比人还挑剔。
于老太太过来问,“小李,要不跟我们一起过年成不,人多热闹”。
李和笑着道,“灶王爷还在家呢,说不定灶王爷可怜我吃糠咽菜,让我明年发大财呢,你沾不了我这光了”。
于老太太笑骂道,“你这死孩子,不识好人心,好像谁稀罕你家灶王爷一样。不来拉倒,我啊,还省两碗饭呢”。
两个人熟悉了,说话也没客套话了。
对灶王爷信或者不信,李和全看心情了,满天神佛遇到了就拜一拜,遇不到就拉倒,有时更多的是为了满足骨子里的那种仪式感。
虽然随着城市的现代化的过程中,许多风俗也会逐渐淡出,管道燃气之后,灶王爷赖以栖身的土灶早已不存在。
但是一些农家乐餐厅还在拿土灶作为卖点,说用土灶和柴草烧出来的饭菜,就是比你自己家用煤气灶烧出来的好吃。
李和问付霞,“过年东西都买齐了嘛?”。
付霞摆着指头想了想,“就差春联你没写了”。
“行,明天写春联”。
103、1985年的新年
李和吃好早饭,就开始写春联,付霞帮着裁纸。
每写好一副,李和就要得意的瞅一番,然后再让付霞拿到旁边晾干。
反复看,换视角看,眯眼看,睁大眼睛看,凑近看,放远了看。麻蛋,怎么可以那么好看呢啊啊啊啊。
他觉得他现在的毛笔字有进步了,字写起来越来越畅快了。
于老头闲着没事手里牵着孙子溜达进来了,他孙子包的跟粽子一样,耷拉着个脑袋,缩着脖子,明显心不甘情不愿的,不想被这样当小狗一样牵来牵去。
于老头只是为了满足含饴弄孙的恶趣味罢了。
付霞见于老头在看李和的字,感觉与有荣焉,显摆道,“于叔,我哥这字不错吧,看着就很漂亮”。
李和也停下笔,眉毛上翘,用企盼的眼神看着于老头,意思很明显,赶紧来夸一夸,夸一夸。
于老头是个耿直的人,从来不说虚话,直接道,“字结构是对了,装出来的飘逸,就是没筋骨软趴趴,没笔峰。字就看起来非常单薄,有些笔画也很虚,没有厚重感,给人感觉很没有力气,好像写着写着就要晕过去了似的。还是那句老话对,字如其人啊”。
李和听了这话,感觉脸被打的疼,火辣辣的,心里大骂,我没把你孙子扔井里,你这么埋汰。
付霞果然是个好孩子,直接给李和帮腔,“我觉得就是好看”。
李老头继续指着春联对李和道,“你这该是依着自己性子随意写,没有系统学过,拿个毛笔写字就说是书法了。我从小学隶书,后来学了了一段时间欧阳询,到现在十年没拿笔了,但是提笔写的话应该比这个强点”。
李和不服啊,虽然他心里也承认于老头说的是对的,但从来就没人说过他的字丑,猛然有人来打击他,他肯定要反抗一下,就问道,“那你指正下?”。
于老头见李和不信邪,直接指着一个‘五’字道,“你写的笔意僵直,我说个最简单的字,‘五’这个字你写的是行笔,笔意却很粗壮,中间的一笔挑勾应该用游丝连带,你却直接带过去,显得这个‘五’字十分肥肉。基本的架子要有,笔锋之间要有呼应,你这个撑死叫画出来的吧。你的缺点是喜欢”描“,一笔就是一笔,干净利落。颜筋柳骨,书法第一课一般都是讲这个,再深一点就是讲究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低昂有志。你这个才哪跟哪?”。
于老头说的很兴奋,丝毫没顾忌李和的脸色。
李和直接被于老头说的信仰崩溃,只感觉天昏地暗,多年的引以为傲的字,居然被批驳的一文不值,心里肯定不舒服。不过他本来就是野路子,没有人指点过,遇到于老头这样的行家,当然还是抱着虚心求教的态度,问道,“那怎么练?你教教”。
于老头道,“先从横撇捺竖开始吧,平均一天练一字,常用字一千,也要三年。楷书写个三年,行书写个三年,共六年,都不算篆隶魏碑。再花三、四年临摹多宝塔碑,给你算个十年吧,勉强到时候能入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