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走过来,道,“找了半圈没见你人,你躲这干嘛”
李和有气无力的道,“没事,就发呆坐会,你还不去食堂吃饭?”
何芳从手里的书的夹页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李和,“你的信,应该是你对象的”
李和慌忙把信拿过来,一看是两封,其中一封是需要李和代转寄的,一看就是寄回张婉婷老家的。
算算时间,现在已经是4月份了,张婉婷离开到现在也有半年时间了,李和等张婉婷的信,等的早就焦急了。
他慌忙拆开信,认真的读着,大致看了一遍,又逐字逐句的读。
有张婉婷在他身边,就会觉得很踏实,仿佛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一样,这种感觉,让李和迷恋。
就算性格再坚强,哪怕自己是男人,遇到事情了,在脆弱的时候,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重生以后,他认为这个愿望很容易,只要重走上辈子的老路,安心踏实的过一辈子,再好不过了。
后来,张婉婷走了,他心里的铠甲好像没了,他强迫自己习惯,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来,习惯对着镜子,笑着说没问题,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因为害怕而睡不着,甚至要开着屋里的灯,才会觉得踏实一些。
相对于李和的思念,张婉婷更多的可能是思想的冲击。
张婉婷第一次出国,第一次乘飞机,一切都很新鲜。
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
飞机徐徐起飞,不久宏伟的长城进入她的视线,可惜没有有相机,那张飞机上俯瞰长城的照片没有照成。
飞机全速向西飞去,透过机窗,只见白云下一片黄土,没有太多的绿色,张婉婷依照自己那点地理知识猜想大概是位于黄土高原的上空。
随着飞机的轰轰声,想睡却又睡不着。
正在迷迷糊糊入睡时,机上又开饭了。
已到莫斯科上空,冬季的莫斯科雪花一片接一片,令人心旷神怡。飞机下降间,她的耳朵开始嗡嗡的,然后胃也开始不舒服。好不容易飞机着陆,盼望快快的去地面找个椅子躺下休息。
可是领队没有给大家休息的时间,一行十几个人又匆匆上了转到乌克兰的飞机。
又好不容易捱到基辅,上了接待的大巴车,没有直接到学校,而是先到领事馆的旅馆休息,放下行李的那一刻,算是可以放松了。
但是真正的到了地方,大家又兴奋的不想休息了。
胆大的男孩子提议到楼下转一圈。
谨慎的女孩子有心反驳,可最终抵不过民意。
七八个人下楼,旁边就是一座漂亮的饭店,几个人为了不影响国体,就远远的站在窗口,环顾四周,顾客都是西装革履,或晚礼服长裙,餐厅的一边,有一个四人的小乐队在敲打着乐器,一位女歌手在唱着听不懂的歌曲,软软的,绵绵。
张婉婷不禁自问,这在哪里呀?
是我们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乌克兰兄弟国家吗?
朦朦胧胧的,似不陌生,却又那么遥远。
等了几天,安排进了学校,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张婉婷很不适应,哪怕想给李和写信,都不知道哪里买信封,哪里寄信。
时间待得越长,听着这些那些在国内被视为洪水猛兽,被砸碎的灌满靡靡之音的唱片,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杂志。
有时张婉婷搞不清楚了,我这是在哪里呀?迷惑?迷茫?
但是这些迷惑她不敢写信告诉李和,怕他担心,只得在信中说一些琐碎的日常,当地的风土人情,社会习惯。
李和又把信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一遍,心里算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何芳看着李和表情也松了口气,笑着道,“你看,我早就跟你说没啥事了,你担心那么多,天天装在心里不开心,多没劲,他又不是孩子了”
李和把信叠好,贴身放进口袋里,“没事,走一起吃饭吧”
他现在越发不习惯食堂饭菜了,哪怕张婉婷走了,何芳待他也不差,只要要有时间回到望儿山自己租的房子里,何芳都会给他烧好吃的。
一天三餐顿顿有菜有肉,吃完不要李和动手,何芳自行收拾利落,送上擦手布,再奉上一杯香茗。
每日睡前都有热呼呼的暖水壶送上来来,软绵绵的被褥早已铺好。
何芳一刻也闲不下来,一有时间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衣服叠的整整齐齐。
有时李和根本不需说话,只要一个眼神一瞟,她仿佛便知他需要什么似的,立即递到眼前。
伺候周到得李和都生了错觉了,张婉婷伺候的也没这么仔细过。
李和偶尔也会不好意思,只得在何芳发脾气的时候多忍着点,少惹着点,作为回报了。
84、秀水街
李和当晚就在想着怎么回信,借着15瓦灯泡微弱的光,咬着笔头,思索着……。
“你所有的一切都已融入了我的生命,你的笑容,你的哭泣,你的快乐,你的伤悲,不知不觉已中已经成了我的全部……”
刚抬起笔写下这么一段,他不满意一下子又撕掉了。
写思念的痛苦,这个没有必要了,他同样不想去给张婉婷增加痛苦。
写赚了多少钱?张婉婷对这些没有兴趣。
高爱国提起暖水瓶,走过来给李和续了杯水,“写封信哪有这么难?看把你急的“
“写信不难,写什么内容才是难,写深入了她担心,写少了她觉得你敷衍,难啊”
李和无奈的叹口气,怎么写封信也让自己这么为难。
看了下时间,快到夜里十二点,宿舍里的其他几个人都还在看书,没有一个睡觉的。他写不完,今晚也是睡不着觉的,只得只得提笔从日常琐碎开始写。
比如自己又长个子了,从175变成176,饭量也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贪吃,吃的多,长的也胖了。
比如家里养的两条小狗已经变成了大狗,它们的成长是非常迅速的,带回来是小肉团子,没多长时间已经迅速膨胀了,以前只能占据桌下的一小块,长大了整个桌下都塞满了。
想了半天,李和也才写了2000字,最后李和一咬牙,又把苏明和苏明老娘拿出来溜了一遍,甚至苏明相亲的八卦都写了上去。
满满当当的写了三页纸,李和才算满意的松了口气。
将信小心翼翼的封好,放到枕头下面,准备明天上街的时候顺便邮走。
等去水房刷好牙洗好脸,宿舍依然还在看书,李和道,“该睡觉了哈,这么用功干嘛,死读书,读死书,说的就是你们几个”
陈硕气的骂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没追求啊,伟大的发明家爱迪生同志说过,天才就是1%的天分加上99%的汗水”
李和得意的道,“你怎么不说后半句?但那1%的天分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
高爱国一个枕头砸过来,“你不学习没事哈,可不能动摇军心”
李和重新把枕头扔回床上,“秀水街你们去么?我去寄信,顺便再去买双拖鞋”
几个人想了想,明天上午没课,刚好可以趁这么好的天气去转转,开学到现在还没有出去逛逛呢。
高爱国最后拍板,“主席他老人家也说,要劳逸结合,那明天咱们一起去”
既然约定好了,也就都不看书了,赶紧关灯睡觉,一夜无话。
天刚刚蒙蒙亮,李和第一个醒来,站在地上,还没穿衣服,就开始大喊,“起床撒尿了”
他第一个洗漱完毕,一边在旁边唠叨催促。
赵永奇穿着跨栏背心,一嘴的泡沫,举着牙刷口齿不清的喊道:“等等我,洗漱完换套衣服的”
“我也去。”
陈硕甩了下现在很流行的中分头,拿着小镜子挤着脸上的青春痘,一边对李和挤眉弄眼。
看着两人的样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李和只得斜仰在床上发呆。
高爱国倒是利索的,没几分钟就都穿戴整齐,站到门口催促:“走啊,赶紧的,就你俩最磨蹭。”
等所有人搞好,李和才一把揽住几人肩膀推着往外走。
到了学校门口,等车的人站了一大排,看这规模一辆车都坐不下。
“谁啊”
“挤什么挤,赶着投胎啊?”
在旁人的叫骂声中,赵永奇个子大,迅速开出一条血路,挤挤更健康。
有得挤还好,连车门都摸不到车就开走了,那才是悲催,总算不用等下一辆。
至于座位,那是不用想了,能够挤上来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你立功了”,陈硕冲着赵永奇竖了个大拇指,“党和人民会记住你的。”
公交车的摇摇晃晃,虽然不是夏天,但是四个人依然挤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领到了免费的“桑拿券”。
当在东大前门下车的时候一身整洁的衣服已经成了抹布。
三人互视一眼,指着对方的样子哈哈大笑。
寄国际信件都需要去当地较大的邮局,普通的小邮局没有国际信件的业务。
所以李和就必须到朝阳区邮政局来寄,让其他几人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进去在柜台查了乌克兰的邮编,又贴了足足2块钱的邮票,写好信封地址,才从邮局出来。
没走几步,高爱国咽了咽口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卖鸡蛋仔的小摊位,抿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
不止高爱国一个,李和也一样,几个人早上到现在没吃饭呢,闻着那股香味都舍不得走了!
真的好饿!
李和大手一摆,“走,消灭几个,哥请客”
还没等几人吃上几个,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喝骂。
如果从上方就能看到人群迅速以一个点为中心聚拢。
朝阳群众看热闹的习惯,使他们做到神一般的无处不在无所不知。
他们或是社区里戴着红袖标的热心居民,或是小卖部店主,或是一起晨练的大爷大妈,买菜路上、遛弯间隙,只要是发现可疑情况就能立马围上去变成私家侦探。
“一会儿再吃。”陈硕是爱凑热闹的性子,拉着几个人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几人刚走近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喝骂声,接着就是肉体碰撞和另一个人的惨哼声。
一个大高个带着一脸凶气一手攥着另一人的衣领,巴掌不断往脸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你大爷的,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又到爷地盘摸点子?”
被打的人只顾双手抱住脑袋,不住的痛叫,“哎呦,哥,哥,我错了,放我一马。”
看清里面的情景,李和一愣。
打人的青年他认识,苏明的小弟二彪,貌似就是传说中的四大金刚之一。
“放了你再跟伸爪子啊?看我今天不打断你这只手,我让你偷。”二彪说完又踢了一脚。
二彪眼睛一瞪,不过下一秒看到挤到人群中间的李和,立马堆上了笑容。
“李哥,你这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宿舍的几个人他也都认识,二彪笑着也依次打了招呼。
李和左右看了一眼,不仅苦笑。不过被看到了不打个招呼也说不过去。
“出来转转。怎么了这是?”
二彪扭头看看手里的青年,又一巴掌甩他脑袋上,才转过来堆着笑:“这小子不长眼,爪子伸我地盘上了。”
李和点了点头,对这事不想多管,不过还是提醒一句,低声道:“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了,这里是使馆区,把武警引来了就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