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沏着茶,他还一脸的茫然,暂时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不过既然是自己兄弟的事儿,就预备着随时掏刀子。
烟雾缭绕,张建军透过烟雾观察着疯子,他觉得这回是遇到坎儿了!
鹤城方面脉络清晰,只有两条线:
一是秦漳,他的大秘是陶学民,陶学民的大舅哥是铁山煤矿的黄勇黄八爷。
二是钱大川,孟老二和市局的赵清明都是他的人。
现在的难题是,随着孟老二案件的进展,赵清明他们都受到了处分,钱大川这一系开始处处吃瘪,秦漳又拍了桌子,看样子他们很难再留住这三座矿了。
而那两箱子录像带里面,并没有秦漳他们那些人,原本以为的大杀器,就像突然之间受潮哑了火的子弹,威力全无!
其实也不算突然,上次鹤城之行,当他知道煤矿重新外包的谣言,是陶学民和黄勇散布的以后,就料到了会有今天。
他瞥了周东北一眼说:“你心可真大,还能笑的出来?”
“不笑还能哭?”周东北不急不躁,扭头对大虎说:“别忙活了,我和建军儿哥说说接下来的事儿,你也听听。”
大虎放下暖壶坐了下来,张建军十分好奇,不知道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这事儿看着复杂,可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利益之争!”周东北说。
张建军和大虎微微点头,这不奇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周东北把烟递给两个人,又相互点燃,继续道:“陶学民和黄勇散布谣言,为的是逼孟老二狗急跳墙交代出钱大川他们,但钱大川他们也不是善茬,很快就平息了谣言。”
“到底是心照不宣,还是这里面有什么利益交换,咱们不清楚!不过孟老二的家人一定得到了承诺,而且这个承诺也一定让里面的孟老二知道了,所以他才从始至终一个人都没往出咬!”
张建军点了点头,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
“用脚后跟儿想都知道,钱大川他们肯定不想失去这三个矿,否则给孟老二的承诺就落了空!”
张建军就笑了,“孟老二已经死了,这些人的所谓承诺等于放屁!”
周东北摇起了头,“你以为孟老二会说:只要你们确保我家人平安富贵,我不供出你们?他会那么幼稚?”
“你是说……”张建军眼睛瞪大了,“他透露出录像带的事情了?不对呀,当时他们的脑袋都套着枕头套儿,并没有看到我们往出搬那两个纸箱子!”
“只有一个可能,”周东北伸出了一根手指,“孟老二无法确定咱们是否拿了那些录像带,更不知道他的人去没去拿!可这些都不重要,他只要把自己有这些把柄的消息透露出去就可以了,再谎称这些东西在自己人手里,一个十分神秘并且隐秘、其实并不存在的人!”
“我一直怕他们对孟老二动手,可事实上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虽说市局防范严格,但如果对方想出手的话,我觉得也防不住……”
大虎已经听明白了,孟老二的事情太大,早就轰动了兴安和鹤城两市,之前他就知道一些。
就像东北说的那样,虽说市局防范严密,可孟老二要是想和家里通通气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如登天的事情,尤其是在看守所这种地方。
第678章 我姓黄
张建军问:“你的意思,这是他保命的手段?”
周东北摇了摇头,“保命?他知道自己必死,还保什么命?应该是要保住家里人的财和命!”
大虎点了点说:“对,如果我是孟老二,就不会再琢磨把煤矿留给家人,她们能守住手里的财产就行了!”
张建军在脑子里又把那天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确定孟老二肯定没发现录像带在他们手里,疯子说的对,即使孟老二用录像带威胁,估计底线应该是保住他四个老婆的命和财产。
周东北话锋一转:“你俩猜,钱大川他们这几个月在忙活什么?”
“找录像带!”张建军说。
“对!此时他们已经无暇顾及什么煤矿了,保命要紧!所以,他们的精力都放在了找录像带上!”
张建军掐灭了烟头,“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别急呀,”周东北呵呵笑道:“你刚才没听吴局说嘛,只有五天时间,可三天了,有承包意向的只有那位黄八爷,你说……如果这位黄八爷消失了呢?”
消失?!
张建军和大虎面面相觑,没明白他什么意思,难道宰了他?
大虎后背冒了冷汗,难道这就是疯子让自己来的原因?话说为了他拿刀子捅人肯定二话不说,可要是谋杀的话……
他犹豫了。
张建军拍了拍他,笑道:“别多想,真要是杀人,豁牙子一个人就够了!”
周东北眨了眨大眼珠子,“不是……你俩想啥呢?”
“你啥意思呀?”两个人异口同声。
“听我说……”
第二天上午九点,周东北他们去了鹤城矿务局,大虎他们留在了车里,他和张建军进了办公楼,将承包意向书郑重地递交了上去。
往出走时,好多人探头探脑,都在小声议论,看他俩就像看怪物一样,两个人浑不在意。
中午,八个人在市中心找了家四个幌的大饭店,没坐包间,就在大厅要了十个菜,吃到一半,该来的果然来了。
一溜轿车开到了饭店门前,其中还有一辆崭新的黑色加长大林肯,刹车声刺耳,哐哐哐,一阵关车门声响起,一帮人趾高气昂,呼啦啦下了车。
饭店双开大门被扯开了,一股股白花花的冷气灌了进来,打头这人穿了一件黑色貂皮大衣,这年头穿这玩意儿的还不多。
看他年纪约有三十四五岁,身材中等微胖,面目白净,还戴着一副银边眼镜,可怎么看都不像近视镜。
他身后跟了至少十七八个人,虽说服装并不统一,可气势上却是十分唬人,数九寒冬也没几个人戴帽子的,光头和炮子头占多数,有个人脸蛋子上还纹着什么东西,总之放眼看去,一个正经人没有!
大厅里吃饭的人不少,瞬间鸦雀无声,纷纷低下头吃饭,连看热闹的都没有。
一个穿着粉色羊绒衫的中年妇女跑了过去,一看就是这家饭店的老板娘,身材富态,脖子上戴着一条挺粗的金项链。
“呦”她拍了一下巴掌,一说话,白胖大脸直往下掉粉,“这不是八爷嘛,咋有空来姐这嘎达了呢?”
“虹姐又富态了,我摸摸……”眼镜男呵呵笑着,却没伸手,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柔柔的,似乎想给人一种很斯文的感觉,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是装的。
或许他鼻梁上那副平镜就是孙猴子脑袋上的紧箍咒,时刻提醒他:你是文化人,你要斯文一些。
他没再搭理老板娘,迈步朝周东北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黄勇,黄八爷!
这气势果然不凡,他的把兄弟孟老二死了,他也算彻底翻了身!
他站在了桌子前约两米处,脱下单层的黑色羊皮手套,又慢吞吞摘下了眼镜,身后一个小子连忙掏出一块干净的白手绢,他接过来擦着眼镜上面的雾气,慢条斯理道:“请问,哪位是兴安来的周老板?”
八个人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谁都没正眼看他。
周东北这才放下筷子,脸上带着笑意:“我就是,请问你是……?”
“我姓黄!”
“哦”周东北拉长了声调,“我有个好兄弟姓朴,你俩的姓都挺好……找我有事儿?”
二虎差点笑出声来。
黄勇并没有动怒,直接进入了主题:“听说你们去矿务局递了承包意向?”
“对,这不是刚回来嘛,朋友们喝点儿小酒庆祝一下,坐下一起喝点儿?!”
“免了,我不和陌生人喝酒,”他摆了摆手,把眼镜戴好,“给你个建议!”
身后那小子连忙接过手绢,小心翼翼地叠好后揣进兜里。
周东北点点头:“说!”
“一会儿喝完酒,去矿务局把东西取回来吧!”
“为啥呀?”他一脸惊讶。
这位黄老板虽说言语中透着傲气,不过耐心还不错,“因为这儿不是兴安,这里是鹤城,我们的鹤城!明白了吗?”
“不明白!”
“草泥马!”黄勇身后一个小个子蹦了起来,伸手指着周东北就开骂,“给你脸了是不是?让你滚出鹤城,听明白没有?”
“柱子!?”黄勇皱着眉,扭过头训斥起来:“粗鲁!嘴咋这么埋汰?!人家周总在兴安城大小也他妈是个人物,没大没小!”
大虎放下酒杯点了根烟,眼神飘向了窗外。
吃饭的客人开始有人起身去结账,也有人穿好棉大衣往出走,鹤城没人不认识这位黄八爷,看这架势肯定得打起来,还是离远一点儿,避免崩一身血。
二虎和豁牙子笑呵呵看着。
陈六指收回目光,筷子伸向了那盘水晶肘子,赵埋汰也伸了过去,两双筷子同时夹在了颤颤微微的皮上。
“老陈,就这一块皮了,让给我呗!”赵埋汰说。
陈六指只摇脑袋,“就你吃的多,这块该给我了……”
一桌八个人,两个抢肘子皮的,两个笑嘻嘻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一个短头发的壮汉叼着烟看向窗外,仿佛魂游天外,一个大烟鬼拄着桌子蔫头巴脑吧嗒吧嗒抽着烟,还有一个身材瘦小面目黝黑的家伙,端着盘子在往大米饭碗里倒菜汤儿。
只有这个周疯子算是正常人!
黄勇自觉现在是鹤城老大了,所以要有些风度,再加上前段时间妹夫又给他买了副眼镜,一再叮嘱他做人要低调,要收敛,不要动粗,所以今天才会有如此表现!
此时他的耐心已经消耗完了,这种事情如果放在从前,哪儿他妈这么多废话,进屋就是一顿大片刀。
现在也不晚!
他扬了一下手,呼啦啦,各种武器都亮了出来,什么西瓜刀、弹簧刀、警匕、小卡簧,还有几把五连发和锯短枪筒的双筒猎枪,统统指向了这一桌八个人。
看到这个架势,大厅里还没来得及往出走的赶紧跑,老板娘喊了起来:“哎结账啊,没给钱呢!”
“艾玛,吓死我了!”周东北笑出声来,又扭头对二东说:“就那个菜汤儿香,你给我留点儿!”
“你泡地三鲜的呗!”二东说。
“你啥态度?有这么和领导说话的吗?”
“……”
黄勇彻底怒了,这是看不起自己呀!
他反手拿过一个小弟的五连发,对准了周东北,“信不信我敢轰了你?”
“不信!”周东北回过头看向了他,“要不你试试?”
“操尼玛!”
“八爷,干他!”
“我艹,来我们鹤城还这么嚣张?!”
“……”
第679章 再来五碗米饭
一群人义愤填膺,怒骂着往前冲,八个人还是那副样子,该倒菜汤的倒菜汤,该抢肘子皮的抢肘子皮,丝毫没受影响。
抽烟的张建军,嘴角香烟的烟灰老长了都没掉,稳如老狗。
轮到艾国梁出场了,他从包间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着装的中年警官,“嘎哈呢?”
“艹!谁呀?”后面一个光头端着枪转过身,刚想继续骂,瞬间瞠目结舌起来,“艾、艾、艾、艾队……”
艾国梁曾经是市公安局治安管理支队的队长,这小子以前被他收拾过,所以才习惯性的这么叫,又慌忙把手里的五连发藏在了身后。
艾国梁身后一个警官立着眉毛喊了起来:“你们这是干啥?都给我收起来!”
其他人纷纷转过身去看,黄勇分开人群,皮笑肉不笑,“呦,是艾局,这是要偏向你的兴安老乡呗?”
艾国梁大步走了过来,“黄勇,人家老老实实吃饭,惹到你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