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东觉得双脚像是陷入烂泥一样想跑却跑不快，人们从四面八方把他团团包围。
王卫东一下子就醒了，电视哗哗的闪着雪花。
“没有钱想有钱，有了钱更麻烦！”王卫东懊恼的说道。
这个时代的人即使有钱也总觉得这些钱只是暂时保管在自己这里，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第二天王卫东出去在五六家分行和储蓄所里把两万块钱存进银行。即使是这样，当王卫东在储蓄所里拿出几千块钱要存钱的时候还是迎来了异样的目光。
回到家里王卫东把一千块钱奖金交给陈季红，马上要过年了，就拿出一两百块钱多买些年货还要买一台电视机，过一个好年。
一九八三年的春节深深的烙印在无数人的记忆深处。
这一年播出的春节联欢会给亿万中国人带来了惊喜，王卫东陈季红和奶奶在哈尔滨的家里看着电视。虽然陈季红听不见声音还是被节目逗的直笑，特别是当她看王景愚表演的哑剧时候。
第71章 交流困难
过年之前欧小阳送给王卫东十几斤不明品种的海鱼，这些鱼对于几十年后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对当时的人来说还是很稀罕的。特别是这些鱼是欧小阳从外贸部门搞到的。
“黑省现在还能出口吗？”王卫东问道。
“当然有了，去年咱们国家通过黑省出口到北面的那个国家不少粮食，这些鱼就是从那个国家进口的。”欧小阳答道。
北面的那个国家虽然面积广阔可是却缺少粮食，特别是饲料用粮食，现在两个国家的贸易又慢慢的开始而且增长很快。
东北是国家的粮仓，所以大量玉米和豆粕等农产品通过黑省出口到北方那个国家。
三个人在哈尔滨过年很清净，不用像以前在向阳化工厂过年那样到各家拜年和接待接连不断到家里拜年的人，王卫东提前往自己父母那里和陈季红父母那里各寄出五十块钱礼数上的事情就办好了。
初二那天百货大楼已经提前营业，王卫东带着陈季红两个人逛街。
走到二楼，王卫东就听见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
卖摩托车的柜台附近居然拥挤着上百人！一个个伸长着脖子看售货员启动一台小摩托车。
这台只有49CC的小摩托车现在可是无数年轻人的梦中情人。
摩托车虽然小但是发动后的声音却不小，散发出浓重的汽油味。
一百多人看着那辆红色的小摩托口水直流。
王卫东在人群后面居然看见了隋有志的身影。现在的隋有志根本看不见别的东西眼睛里只有那辆加零摩托车！
隋有志看着红色的小摩托车就像几十年后年轻人看着法拉利跑车一样。
王卫东对加零摩托没有兴趣，他拉着陈季红转身就走。
要想死的快就买用脚踹！这是回首往事的时候人们的总结性语言。据说第一代买摩托车的人几年之内损失惨重。
晚上王卫东赶到工厂值班，他在里面锁好门在车间和仓库转一圈就想到办公室看一会电视然后睡觉。
刚刚走进办公室王卫东就听见敲大门的声音。
他走出来就听见欧小阳大声说道：“卫东，开门！”
“大过年的你还晚上出来乱跑，你老爸不骂你？”王卫东一边说一边打开大门。
当他打开大门却发现在欧小阳的后面还站着一个人，欧小阳的大哥欧小军。
欧小阳提了提手里的布袋，里面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
“我和我哥晚上没有事找你喝点。”欧小阳说道。
三个人走进办公室，欧小阳把布袋里的一瓶瓶大绿棒子放在办公桌上。
“欧科长万里迢迢的回家过年了？回到家您一定很忙怎么跑到我这里？”王卫东问道。
调到深城一年，回来后过去的朋友同志请吃饭一定是应接不暇。
“不是科长，现在已经是处长了！”欧小阳笑着说道。
“是有不少人请我吃饭，可是总在饭桌上吹牛拍马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小阳建议到这里三个人一起随意聊聊。”欧小军微笑说道。
办公桌上还有几根红肠和一袋油炸花生米。
咬开啤酒瓶盖，一点沫都没有，天气太冷气体锁在酒水里挥发不出来。
三个人坐下一个人拿着一个大绿大棒子仰头就干掉半瓶。
欧小军用手捏起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看来你们这个小工厂还不错，粤省生产的珠江牌收音机听说销售的也很好。”
“广大人民群众需要我们啊。”欧小阳说道。
“几个月前我们这些干部到HK考察，”说到这里欧小军拿起红肠咬了一口吃着，而王卫东和欧小阳都等着说下去。
现在外国电影变多了，人们走进电影院除了看电影的故事情节也对电影里反应出来的衣服皮鞋特别是电话电视汽车这些东西也很感兴趣。
人人都向往吃的好穿的好家家有电话彩电汽车的生活。
好半天欧小军才接着说道：“触动很大，应接不暇啊。”
“看见收音机了吗？”王卫东笑着问道。
欧小军没想到王卫东会问这个问题，他很认真的想了想答道：“我们去了交易所银行和工厂这样的地方，在这些地方好像没有看见收音机，也许他们家里有吧。不过生活好了，收音机就是点缀，没有需要就不会买，而不是像我们这里结婚必备。”
“等我们生活好了，收音机也不算什么，家里有电视还有多少人听收音机？不过那一天还早着呢。”欧小阳说道。
“刚到那里就觉得楼真是高，进入大楼坐电梯的时候耳朵很不舒服，坐下交谈的时候又觉得交流有困难。”欧小军说道。
“那里的人不说普通话，你当然听不懂了。”欧小阳说道。
欧小军摇摇头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他们说普通话交流起来也有困难。想法观念完全不一样，互相对话有一点驴唇不对马嘴。”
他摸了摸身上依然朴素的衣服说道：“你们看，我穿的这身衣服也可能穿在各行各业很多人身上，走到大街上不认识我的人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可是在那里看一个人身上的穿着我就能大致判断出他是干什么的，特别是有多少钱！”
欧小阳没有听懂大哥话里的意思，可是王卫东听懂了。
“那里经济发达，可是贫富差距比我们这里大很多。”王卫东说道。
老板西装革履坐豪车住别墅，而为他赚钱的工人却生活只能温饱住在鸽子笼里面。
欧小军一定看到了这一点，他心里感到困惑，更感到不适应。
“我回来听咱妈说你们工厂给敬老院捐款两千，我觉得你们两个做的很好。现在人们的思想观念没有转变还是要多做一些这样的事情。”欧小军说道。
他把捐给老干部活动中心的一千块钱的事忽略了。
只有多做这样的事情才能平复一些人们对王卫东欧小阳这样人的不适应和敌意。
“只有有钱才能捐钱，我们两个如果是穷光蛋也无能为力啊。”王卫东话里有话的说道。
欧小军微笑看着王卫东，他想了想然后微微点头。
第72章 冷暖自在心
欧小军到粤省深城工作一年的时间感触很深。
在黑省工作的时候哪一个领导看见他都是面带微笑更不用说是身边的同志。无论是大会小会，开会必被表扬。可是到了南国深城后却感到了寒冷。
他即使是工作再努力得到的表扬还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可是天高皇帝远，在乎的人不多。那些和他一起调到深城原来在黑省工作的人对他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冷淡。
这一次回到黑省过年，过去在一起工作的人马上奔走相告联系他请他吃饭。酒桌上又看见一张张久违的笑脸欧小军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请他吃饭的人看的是他父亲的面子，讨好的是他父亲，参加两三次这样的饭局后就尽可能的推辞。
今天晚上他就躲出来和欧小阳一起到兄弟的小工厂坐坐，也借这个机会亲眼看看这个小无线电厂。
在粤省像这样的小工厂已经很多了，国外进来的投资也越来越多，可是在黑省这样的工厂现在还很少，国外的投资几乎没有。
“你们这个工厂现在有二十多人，没有人来说什么吗？”欧小军问道。
在粤省地方干部普遍对这样的工厂都很宽容，而欧小军知道黑省与那里有很大的不同。
王卫东拍着欧小阳的肩膀说道：“也就是二十多个残疾人，谁忍心啊？”
三个人都心照不宣，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欧小阳。
“我和卫东商量过了，今年再增加几个工人，当然，尽可能的还是招残疾人。”欧小阳说道。
随着社会气氛越来越开放，人的胆子变的越来越大。
“卫东，我去深城前和你聊过一次对你印象很好，回来后听小阳说到这一年和你在一起干的不错，你和小阳正好互补，以后还要靠你多帮助小阳。”欧小军拿着酒瓶与王卫东手里的酒瓶碰了一下说道。
“其实主要还是要靠小阳，没有他我几乎是寸步难行。”王卫东说道。
“我和小阳出生在干部家庭，你是工人家庭出身，其实不管什么家庭出身都有好的，也有不怎么样的。”欧小军说道。
他是一个含蓄的人，其实他想说的是都有好的，也都有混账王八蛋。
“你现在还和隋有志那些人来往吗？”欧小军问弟弟。
“慢慢疏远嘛，一下子断交不好吧？事情不能做的太难看，前几天隋有志找我要借几百块钱买摩托车，我没有借。”欧小阳答道。
三个人每人喝了两瓶啤酒，欧小军让把灯打开看看工人干活的地方。
“还不错嘛，有暖气还有厕所。你们这里让工人每天干多长时间？”欧小军看着几排整齐的工作台问道。
“顶多八个小时，冬天天黑的早，我和小阳商量中午包括吃饭在内只休息一个小时，这样下午就可以早走一个小时。”王卫东答道。
欧小军点点头没有说话，在粤省像这样的工厂工人很少有工作少于十个小时的，工人们反而更高兴，毕竟赚的更多了。像王卫东说的这么干效率一定不会太高。
像深城那样立起“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大牌子，这样的事现在还不能出现在其他地方，很多人还有不同意见。
在回家的路上，欧小阳问欧小军：“哥，你现在后不后悔？”
欧小军摇头答道：“如果我还待着这里会继续舒服下去，可是将来可能会更痛苦！”
两天后工厂又开始了生产，下午四点王卫东离开工厂快步向家走去。
一个人突然走过来拦住他。
王卫东看清那个人的脸马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说道：“隋哥，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王卫东脸上惊喜的表情，隋有志原来板着的脸也挤出笑容说道：“随便在街上走走，没想到就遇到了你。”
“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见你？”王卫东拍着隋有志的肩膀亲热的说道。
“能干什么，待着呗！”隋有志心怀不满的说道。
现在欧小阳越来越看中无线电厂，出版图书的事越来越少，隋有志的活也越来越少，收入自然也少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欧向阳在态度上对他冷淡很多，隋有志也不是傻子，他知道他被欧小阳抛弃了。
以前他跟着欧小阳多风光啊，走到哪里都是笑脸相迎，每天都是喝酒喝到吐。知道他是欧小阳身边的人，谁不高看他一眼？
可是现在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前些天他找到欧小阳借五百块钱买摩托车，欧小阳马上就找借口拒绝了。
虽然嘴里说是借，其实是要，可是看在过去鞍前马后的份上，也不能这样对我吧？隋有志心里对欧小阳很不满。
今天他是特意在这里等王卫东的。
“好不容易碰到了，走，我请你喝点！”王卫东拉着隋有志说道。
隋有志没想到王卫东看见自己会这么热情，他仔细观察王卫东的表情发现很真诚才点头说道：“其实我还有不少事要办，不过既然卫东这么够朋友，我一定给你这个面子！”
“如果你跟我见外就是瞧不起我！”王卫东说道。
两个人来到饭店，王卫东点了四个菜要了一瓶北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