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东给隋有志倒酒敬了他一杯。
隋有志放下酒杯问道：“怎么样，你跟欧小阳干了一年赚了不少吧？”
“也就是赚几个辛苦钱嘛。”王卫东含糊的答道。
隋有志重重的点头表示很理解的说道：“我们两个都一样，都是给人拉磨的驴！不过我现在是已经卸磨的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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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里很有内容。驴卸磨后是不是就要杀了？
“看来隋哥是个实在人，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王卫东说道。
隋有志今天绝对不是偶然遇到他的，既然没有在欧小阳那里借到钱，今天找到自己很可能要借钱，也就是要钱。
王卫东的话说到隋有志的心里，自从他在街上看见有人骑着那辆红色的加零摩托车在自己身边驶过时他就幻想自己也能有一辆那样的摩托车，想的抓心挠肝，想的魂不守舍！
第73章 没有人品就没有一辈子
几十年后的人很难理解隋有志渴望摩托车的心情，就是那种宁可卖肾也要买苹果的心情！
准确的说比买苹果的心情还要强烈。
朝思暮想，每天隋有志都在百货大楼里眼巴巴的看着。看着那辆排气量只有49CC的摩托车，幻想着骑在上面风驰电掣的样子！
听见王卫东的话，隋有志向王卫东伸出大拇指说道：“卫东，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他已经把第一次看见王卫东的时候作弄王卫东让他花三百多块钱请吃饭的事情选择性的遗忘了。
既然王卫东已经打开了手电筒，隋有志就打算顺着光柱爬上去。
他故作沉吟的说道：“既然卫东你这么说，我现在还真有一个事儿，我想买一辆摩托车可是手头有点儿紧，你看你能不能给我掂对个三头二百的?”
早有精神准备的王卫东假装为难的低头不说话。
“卫东，就三百！过几天等我有钱了就还给你。”隋有志可怜巴巴的说道。
王卫东艰难的抬起头答道：“如果是一百还好说，你借这么多我要回家跟媳妇商量，不过既然你张一次嘴不容易，我就是回家和媳妇翻脸也要把三百块钱抠出来！”
隋有志听见王卫东这么仗义，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今天我请你，卫东，以后我们两个就是不分彼此的朋友，不用跟我客气！”隋有志说道。
他从来不做赔本买卖，用这顿酒换回三百块钱实在是太划算了。
“明天中午你就在工厂外面等我，我拿钱给你。”王卫东说道。
“好，好！”隋有志连声说道。
吃完饭隋有志掏出八块钱结账然后扶着王卫东的肩膀往外走。喝了半斤多北大荒他有点站不稳。
“卫东，你要多留一个心眼，不要惹我，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隋有志喷着酒气说道。这句话前一半是说给王卫东的，后一半是说欧小阳的。
王卫东没有想过耍隋有志，第二天找借口不借给隋有志钱，他也不愿意得罪小人，如果那样隋有志一定会冒坏水。
第二天中午王卫东走出工厂不远就看见隋有志从角落背风的地方走出来，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
王卫东掏出三百块钱递给他，隋有志迅速的接过钱把瓶子放在地上数钱，然后眉开眼笑的对王卫东说道：“卫东，你说话算话够意思！我现在就去百货大楼提摩托车！”
那个瓶子里面装的就是隋有志搞来的汽油，他准备买完摩托车就找一个地方去练手。
看着隋有志兴冲冲的背影，王卫东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走好！”
回到工厂，工人们刚刚吃完饭正在休息，办公室里只有王素珍一个人。
这几天看不见欧小阳的影子，有人给欧小阳介绍了一个对象是电视台的播音员，长的端庄大方，欧小阳很满意，所以这几天天天和对象约会没有心思到工厂来。
老领导家的孩子没有对象让下面的人操碎了心。这两年这些人没少给欧小阳介绍对象，可是欧小阳一个都没有看上。
现在电视台少，电视台的规模也小，电视节目更少，每天就是新闻播报每周一歌等屈指可数的几个节目，能够进入电视台当播音员的都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人。
播音员个个漂亮，是那种端庄大方的漂亮，专业素质很高。
欧小阳一看见那个姑娘就喜欢上了，当然姑娘也喜欢他。哪一个姑娘会不喜欢欧小阳这样的人？
欧小阳曾经带着姑娘到无线电厂里来过一次与王卫东和王素珍都见过。
王卫东和王素珍当然都对那个姑娘笑脸相迎，可是两个人在工厂里转一圈刚走王卫东就注意到王素珍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卫东，我一直没有问你，就凭你的条件为什么要娶一个哑巴姑娘？”王素珍问道。
“人好嘛。”王卫东答道。
“你媳妇父母是干什么的？”王素珍问道。
“和我父母一样都是向阳化工厂的工人。”王卫东答道。
王素珍看着王卫东认真的说道：“你这样做就对了！找对象最主要的就是看人品！没有人品就没有一辈子！”
王素珍的老伴比她大十多岁，这在五十年代很正常，老头原来也是省委的干部，已经退休闲居在家里好几年了。
老头对王素珍当年没有跟他划清界限这件事刻骨铭心的感激，所以现在虽然对王素珍每天不着家这件事很不满可是并不敢说什么。
“现在社会上越来越多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媳妇对得起你，你也要对得起媳妇！”王素珍像是老干部谈心一样叮嘱王卫东。
社会上的确出现了一些不好的现象，但是一些正常发生的事情老太太也看不惯，比如说谈对象的青年男女在大街上拉手老太太都看不顺眼！
王卫东对王素珍这个老太太很有亲近感，他的奶奶父母都是这样的人。每一个人都生活在时代大潮中的一个阶段，强求每一个人都能跟上时代步伐上不可能的。
今天王卫东出去给隋有志送钱回来看见王素珍戴着花镜正在看从家里拿来的报纸。
“卫东，你知道电脑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王素珍突然问道。
去年九月，女排世界锦标赛的时候，王老太太特别关注女排的比赛。第一场比赛是在中午，王老太太把耳朵贴在收音机上听比赛转播，当中国队零比三输给米国队时王老太太情绪低落，当中国队接下来取得一场接一场的胜利，最后干净利索的以三比零打败东道主秘鲁队时王老太太泣不成声。
从那时候起王老太太就对电脑这个对于人们还很陌生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她在广播里听体育解说员说米国队之所以战胜中国队就是因为他们用电脑进行训练。
“你老人家不是每天都在用电脑吗？”王卫东指着办公桌上的大算盘答道。
“严肃点！”王素珍敲着桌子说道。
第74章 不识抬举
“我听说电脑又叫计算机，和算盘一样就是用来计算的，也没有什么神秘的。”王卫东说道。
“我儿子给我弄了一个外国计算器，我用惯了算盘就把它扔在家里，就是那个东西吗？”王素珍问道。
“应该比计算器复杂一点。”王卫东答道。
再过几年国内才出现计算机类的杂志，一色的铜版纸印刷，看着就特别的高大上。可是现在王卫东连一张关于电脑的照片都拿不出来。
“我估计米国人就是用电脑统计一下咱们这个女排运动员的打球习惯，比如说铁榔头跳起来扣球习惯扣在什么地方，她们能够提前做好准备，梁艳跳起来习惯于传球吊球还是打时间差，她们也能提前做好准备。”王卫东解释道。
王素珍似有所悟的点头说道：“按你这么说虽然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可还是很有用处的。将来我们国家也要生产电脑！卫东，你要好好干，兴许有一天咱们工厂也能生产电脑！”
王卫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从生产收音机到生产电脑，这个跨度也实在太大了。
也许是看出了王卫东的为难情绪，王素珍说道：“你们年轻人就是有畏难情绪！你看看咱们国家从一穷二白到现在不是什么都有了吗？只要能艰苦奋斗什么困难都能够克服！”
王卫东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觉得王老太太这些话既对又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
说到这里，王素珍拿过人造革拎兜从里面拿出一大叠类似钞票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说到：“该说正经事了，卫东啊，你跟工人们熟悉，在他们心里威望高，所以还是要由你来做这个思想工作，舍个人为集体，舍小家为国家嘛，现在国家有困难，我们就应该放弃个人利益去支持！”
听见王素珍的话王卫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把那些类似钞票的东西拿在手里看了看，原来是国库券，有十元的，还有五元的，都是五年期的。
“平均到个人每人不到十块钱，支援国家建设嘛，再说利息比银行里的还高。”王素珍说道。
王素珍的老伴儿是抗日时参加革命的老干部，两个人加在一起工作有两百多，每一个月二十来块钱的国库券当然无所谓，可是那些残疾工人一个月要拿出将近十块钱来换国库券负担就很重。
“王姨，这些国库券一共有多少？”王卫东问道。
“一共二百七十块钱，以后每个月都有，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王素珍答道。
王卫东想了想说道：“就把这些国库券都换给我吧，我现在家里还有一千多块钱。”
他指的是春节前王素珍交给他的一千块钱。
“一年下来全部国库券要三千块钱，你的那些钱也不够啊。”王素珍说道。
“我可以动员小阳，让他也买一半的国库券。”王卫东答道。
王素珍露出笑容说道：“卫东，你这样想就对了，你是咱们工厂的干部就要走在前面多奉献！”
不知道为什么，王卫东不愿意和王素珍谈这方面的事情，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牵扯不到什么奉献。
五天后欧小阳终于露面了，因为今天是他与王卫东秘密分钱的日子，现在两个人改为一个月分一次钱。
在吉普车里王卫东把一个沉甸甸的档案袋递给欧小阳。
欧小阳接过档案袋回手递给王卫东一条纱巾。
“我搞了两条纱巾，是出口转内销的，一条给我对象，这一条你回家给你媳妇。”欧小阳说道。
现在外国产品还没有进来，出口转内销这个词代表的就是高档，给外国人用东西的自然就是高档货啊。
“谢谢了！”王卫东说道。他打开车门想下车的时候欧向阳叫住了他。
“卫东先别走，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欧小阳说道。
王卫东回头看着欧小阳。
“你知道我有很多朋友，前几天有一个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赚大钱的机会。现在沪市京城都已经有舞厅了，咱们哈市还没有，他们打算在哈市开一家舞厅，地方已经找好了，就在北三道街，他们请我也入伙，我就想到了你，怎么样？这么好的机会要不要加入？”欧小阳笑着问道。
王卫东看着欧小阳问道：“你进过舞厅知道舞厅是什么样的吗？”
“虽然没有进去过但是我知道，你没有看过外国电影吗？里面男男女女穿着华贵的衣服，演奏蓝色的多瑙河，然后在舞池里一起翩翩起舞！”欧小阳答道。
王卫东觉得欧小阳把舞厅想的太浪漫了。
“算了，我还是不加入，这一定是你的朋友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我硬塞进入跟着分钱不好。”王卫东说道。
不等欧小阳再说什么，他迅速的打开车门下车走了。
欧小阳的脸色变的阴沉，他觉得王卫东不识抬举，他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给王卫东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王卫东却偏偏不领情！
他发动汽车一踩油门向电视台而去。
王卫东回到工厂和工人们坐在一起安装收音机，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集中精力。
欧小阳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贵人，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欧小阳栽跟头！现在已经是一九八三年的年初了！
东北人遇到事情的口头禅就是：“找人了吗？”
如果事情没有办成总结教训只有一句话没有找对人！没有行不行的事，只有行不行的人。欧小阳就是王卫东那个干什么都行的人，没有欧小阳王卫东就寸步难行。
王卫东走进办公室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王素珍两只眼睛躲在老花镜后面警惕的看着王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