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好心你总当成驴肝肺！方副厂长跟我谈了两个多小时，你看看卫东总在外面飘着，我们老两口想看一眼孙子都看不见！这一次方副厂长是想让我们动员卫东回工厂工作的，方副厂长说咱们卫东是有能力的，要动员他回来当干部！”李玉凤喜滋滋的说道。
父母总是在外人对自己孩子的夸赞中得到快乐。
王海富关上水龙头挽袖子开始收拾鲫鱼。
“你是不是聋了？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什么都没有听见？”李玉凤怒道。
“既然领导都亲自到家里了，不想去也要去！今天晚上就把鱼熬汤吃了。”王海富不动声色的答道。
第二天早上，陆厂长亲自到家里请王海富和李玉凤上路。楼下停着一辆皇冠，这是工厂花三十万办公费买的。
王海富像是看见亲人一样急忙与陆厂长握手然后吩咐李玉凤泡茶。李玉凤心里暗骂自己的男人是变脸猴子！
“不用了，车上准备有面包和汽水，为了赶时间我们现在就上路吧。”陆厂长微笑着说道。
包括陆厂长的秘书，四个人下楼，王海富拖在后面和陆厂长的秘书并肩，李玉凤和陆厂长走在前面。
李玉凤觉得这是自己人生的巅峰时刻，她微笑着向遇到的人打招呼：“陆厂长带我和海富去哈市看孙子！”
秘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陆厂长和王海富李玉凤坐在后排驶向通往哈市公路的路口。
在路口已经有一辆212吉普车等在那里，除了司机车上还是两个化工厂的会计。
两辆汽车等了一会一辆老上海牌轿车驶来，方副厂长和陈季红的父母就坐在这辆车上。
由212吉普车领头，三辆轿车向哈市方向而去。
在路上陆厂长亲切和蔼的与王海富李玉凤交谈，两个人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这么近的距离和一个司局级干部接触过。
“王师傅，你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你想想我们那时候为了国家为了工厂不计报酬不计血汗拼命干！现在社会虽然有些变化不过我觉得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精神不能丢！”陆厂长说道。
“是啊，我那时候在大西南拼命干从来没有想过报酬，只要对国家好，对工厂好我就干，绝对没有二话！”王海富附和道。
“而且我觉得这种无私奉献的光荣传统我们还要一代一代的传下去，王师傅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陆厂长问道。
“那当然！等我到了哈市一定把这些话告诉我们家卫东。”王海富说道。
陆厂长满意的点头，他的目的达到了。
接下来陆厂长又询问王海富家里的情况，当知道王海富的爷爷当年是老英雄模范当过车间副主任，儿子王先进在工厂里当工人时感慨着说道：“像你们这样一家三代在向阳化工厂工作的人很多啊，几十年来一代又一代为国家做奉献啊。”
三辆汽车赶到哈市的时候是下午，在王海富指点下到了王卫东家门外。
陆厂长和方副厂长下车跟着王海富夫妇和陈季红父母进屋向黄桂英和陈季红表达了问候坐下来聊了一会闲事才坐车离开。
王卫东晚上在工厂值班的时候都是由陈季红把饭送到工厂。
今天来送饭的是两个老头王海富和老陈。
王卫东诧异的让两个老人进门。
把饭盒放在桌子上看着王卫东吃饭，王海富说道：“今天我们是坐化工厂陆厂长的皇冠来的，在家里坐了一会离开的时候说去宾馆住。现在的干部越来越会享受不能跟工人同甘共苦了。”
王海富很不喜欢陆厂长这样的干部，话说的很漂亮可是坐皇冠住高级宾馆不能和工人一起吃苦。
听见王海富这么说，他的铁哥们老陈在旁边很有同感的点头。
“我在大西南干了五六年，去之前因为那里热，可是到了那里冬天比在东北还难受！关节炎！”王海富指着自己的肩膀和膝盖说到。
“老陈你怎么样？”王海富问道。
老陈指了指心口窝和耳朵答道：“在机床旁边干了二十多年，心颤，听力减弱！”
“像我们这些退休的老工人有几个身上没有病的？”王海富叹气说道。
“陆厂长一路上没少给我做工作，方副厂长应该也没少跟老陈说，意思无非是希望你多一点舍己为厂的精神，那个欧小阳是有一点背景的，你要多说服他，如果愿意转让钱要少一点。”王海富说道。
“那你们两个老同志的想法是什么？”王卫东问道。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国家现在不是鼓励个人致富嘛。”老陈答道。
两个老同志离开工厂回家，在路上王海富说道：“老陈，刚才你说的很好！”
“那是，这几年你们家和我家的电视机都是卫东买的，逢年过节也就是卫东记得给咱们钱，你那个儿子王先进和我儿子从来就没有给过钱！”老陈答道。
第93章 语言的力量
两个老人走了以后王卫东给欧小阳打电话把向阳化工厂的领导已经到哈市的消息告诉了欧小阳。
欧小阳马上赶到工厂。
“明天咱们两个要不要到宾馆去看他们？”欧小阳问道。
“你不用去，要保持你不愿意转让的态度，他们提出要与你见面的时候你再勉强与向阳化工厂的人见面。我先一个人去看他们。”王卫东答道。
“好，我就保持高姿态，我唱白脸，你唱红脸。”欧小阳说道。
“但是你不点头就不能转让。咱们两个反复拉他们，把转让费争取到最高。”王卫东说道。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个多小时欧小阳才离开。
到晚上九点多王卫东又听见敲门声，他打开大铁门发现是陈季红站在外面。
“进来吧，这帮老头老太太把家里的地方都占没了。”王卫东无奈的说道。
第二天早上工人到工厂后王卫东安排完生产就赶往陆厂长所下榻的宾馆。这个宾馆就是王卫东结婚时住过的宾馆，只不过八三年又改了名字，现在叫哈市宾馆。
看见方副厂长王卫东就像是看见很久不见的亲人一样紧紧握住方副厂长的手。
“方叔！”王卫东饱含感情的说道。
“卫东啊，咱们两个有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你爷爷还是我师傅，你这小子回家的时候也不去看看我！”方副厂长语带责备的说道。
当初成立无线电厂的时候王卫东到方副厂长家去过，当时方副厂长只是在嘴上敷衍并没有到工厂办公会上提出成立无线电厂的事情，后来由于刘建国在王卫东的建议下假冒他母亲直接给部里写信受到部里领导的重视石厂长才点头同意成立无线电厂。
当初王卫东就在他手掌心里所以方副厂长根本不把王卫东放在眼里，之所以最后同意成立无线电厂也是因为来之上面的压力，这才是方副厂长这样的人真正在意的。
现在王卫东已经跳出方副厂长这样人的手掌心了，而且反过来有求于王卫东，所以方副厂长说出来的话饱含长辈对晚辈的感情。
“这两年太忙了，都没有回家过年。”王卫东说道。这也的确是实话。
方副厂长马上醒悟到这一次到哈市来他不是主角急忙说道：“咱们化工厂的陆厂长来了，我领你现在就去见他。”
走到陆厂长住的房间门口敲门，开门的是陆厂长的秘书，他住在另外一个房间，起的早到陆厂长房间里帮忙。
“陆厂长在卫生间里洗脸刷牙。”秘书说道。
方副厂长领着王卫东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秘书走到床边叠被整理床铺。这些事情有宾馆的人来做，就是看见已经整理过了也会重新整理一遍。
秘书也知道宾馆的规矩，可是他还是做了，在领导面前这些事他必须做。
十分钟后陆厂长头发湿漉漉的走出卫生间。
方副厂长和王卫东都站起来。
“陆厂长，这位就是王卫东，他爷爷其实还是我师傅！”方副厂长说道。他一只手放在王卫东肩膀上像是搂着自己孩子一样。
陆厂长急忙上前一步握住王卫东的手说道：“想看见卫东真不容易啊，昨天我和你父母坐一辆车来的，我和你父亲聊了一路，越聊越投缘！”
领导就是会说话，陆厂长说的话让王卫东不得不表达感激。
“昨天晚上我已经听我父母说了，所以今天早上特意来表达对领导的感谢！四个老人想孩子都快想疯了，多谢陆厂长带他们来这里。”王卫东说道。
“这算什么！都是向阳化工厂的老工人，为工厂做了一辈子贡献，我们做这一点事不值一提！”陆厂长挥手说道。
整个房间里气氛和乐四个人脸上都是笑意满满。
“各位领导收拾好后我请大家到楼下吃饭，这里我来过很熟悉。”王卫东说道。
陆厂长和方副厂长交换一个眼神后陆厂长一拍大腿说道：“好，就让在外面创业的向阳化工厂子弟王卫东请我们吃一顿！”
这家在哈市历史悠久的宾馆从八十年代开始逐渐恢复传统，提供一些西餐食品。
走进餐厅，王卫东问道：“各位领导想吃什么？这里有包子还有面包牛奶。”
“包子和粥吧，我这肚子实在消化不了牛奶。”陆厂长说道。
方副厂长和秘书也萧规曹随跟着陆厂长吃包子和粥。
王卫东当然也不能搞特殊，他要给陆厂长留下一个好印象。
四个人一边吃一边闲聊。
“卫东啊，向阳化工厂马上就要转民产了，这可是个人发展的大好机会，回来吧，化工厂的将来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陆厂长说道。
“毕竟我也是从小在向阳化工厂长大的，可是我完全被耽误了，肚子里的墨水少，即使回去能干什么啊。”王卫东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知识很重要，但是我们也不能搞唯知识论！知识不代表能力，无线电厂在化工厂下属的时候你就干的很好嘛，将来回去了一定有你发挥的空间！”陆厂长笑着说道。
“卫东，你怎么忘了我！我的学历就是小学毕业，我给你爷爷当徒弟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现在我不是也当副厂长了吗？我看你比我二十多岁时强！”方副厂长说道。
两位领导说话有理有据还平易近人鼓舞人心，八十年代的年轻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已经被鼓舞的热血澎湃了。
可是王卫东没有，不过他的表情却是一副等着两位领导给他发炸药包然后就跳出战壕跟敌人拼命的样子。
“听两位领导一句话比读十年书都强！”王卫东说道。
陆厂长和方副厂长听后都哈哈的笑起来。
秘书一直都在冷眼旁观，这时候他心想：王卫东这小子还真是当秘书的好苗子！如果他有文化还真是自己的强大竞争者。
吃完早饭又回到房间里，陆厂长对王卫东说道：“卫东啊，我希望我这一次来能把无线电厂的事情办妥！希望一次能把至少五百以上的工人转移到无线电厂，如果是一千就更好了。这就需要你从中协调帮助！”陆厂长说道。
第94章 过招一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化工厂的子弟，我也想帮忙，可是欧小阳就是不想卖啊。”王卫东为难的说道。
“他不想卖？欧小阳这个人是不是从小娇生惯养不听父母的话？”陆厂长问道。
他打电话通过部里做欧小阳父亲的工作，部里的领导告诉陆厂长欧小阳的父亲已经点头同意说服自己的儿子。
可是从王卫东反应出的情况看即使这样欧小阳还是不同意。
“欧小阳知道我出身向阳化工厂，所以我劝说的太明显可能引起他的反感，反而效果更不好。”王卫东诚恳的说道。
陆厂长和方副厂长同时点头，他们都觉得王卫东说的有道理。
“他几天前跟我说过他父亲让他回家劝说他转让无线电厂，可是他对他父亲当面点头背后对着干。”王卫东说道。
“卫东啊，你能不能回去和欧小阳说说，我代表化工厂请他吃饭怎么样？”陆厂长说道。
“这没问题！我回去就跟他说，即使心里不愿意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坐在一起吃一顿饭他还是能答应的。”王卫东说道。
“今天晚上六点，就在这家宾馆餐厅等你们。”陆厂长说道。
王卫东又回到工厂，欧小阳正在等他。
“怎么样？”欧小阳问道。
“我觉得他们心里很急，想尽快把无线电厂转让到手。”王卫东答道。
“那是当然，早到手早向上面报告也就早出成绩。”欧小阳说道。他对陆厂长这些干部的心理更了解。
“陆厂长说今天晚上在哈宾馆请你吃饭。”王卫东说道。
“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去？”欧小阳问道。
“今天晚上你不用去，到时候我到宾馆替你赔礼道歉，让他们着急两天。”王卫东说道。
“这样不行吧，我父亲那边也在催我，我顶不了几天。”欧小阳为难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