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欺负老实人有罪，可是现实是不欺负老实人还真不行，活都干不了。
几个年轻人正靠在机床上一边抽烟一边笑嘻嘻的看着这里。
“赶紧把机油清理了！”袁主任说道。
清理机油又脏又累，一直以来都是孔德亮的专利。
“清理机油的活为什么总让我干？”孔德亮一边晃悠一边问道。
平时他是没有勇气问这样高深的问题的，今天被王卫东痛骂一顿又被那么多人嘲笑，最后喝了一瓶北大荒，现在酒壮怂人胆！
袁主任惊讶的回头看着孔德亮，这个问题还用问吗，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孔德亮一个趔趄身体前扑，扑到袁主任的身上，酒鬼孔德亮顺势双手揪住袁主任的衣领。
“我问你哪，为什么总让我干又脏又累的活，涨工资评先进的时候就想不到我！”孔德亮吼道。
北大荒纯香的酒气喷到袁主任的脸上让他陶醉，一时之间有些意乱情迷。
“你想干什么，赶紧松手！”袁主任色厉内荏的说道。
看见发生的情况，几个年轻人也停止了说笑急忙走过来想分开两个人，当然这也是在领导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
一个叫二胖的年轻人从后面搂住孔德亮的脖子往后扳。
孔德亮猛一转身胳膊肘正打在二胖的鼻子上。
二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两秒钟后鼻血像喷泉一样流出来。
看着向自己扑过来的几个人，孔德亮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热血沸腾。
他转身在一台机床上抄起一把大扳手。
“你们想跟我练是不是？来啊，一起练！”孔德亮吼道。
他举着扳手直奔袁主任而去。
其他人都在以为马上会看到惨不忍睹场景的时候，没想到袁主任突然身体灵活的弯腰钻过钢板工作台从另外一头钻出来，平时走路四平八稳的袁主任没想到身体还是很灵活的。
看见袁主任跑了，孔德亮举着扳手又向其他人扑去。
正在擦鼻血的二胖大喊道：“快跑！他喝多了，耍酒疯！”
方艳梅与孔德亮闹矛盾跑回娘家但还是要上班的。当有人飞跑到几百米外另外一个车间找到方艳梅把孔德亮在车间里耍酒疯的消息告诉给他后，方艳梅急忙跑到孔德亮所在的车间。
这时候车间里已经安静了，一群人惊魂未定，二胖两个鼻孔里都塞着卫生纸。
“德亮呢？”方艳梅着急的问道。
众人没有回答但是都扭头看向一个地方。
方艳梅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孔德亮就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呼呼大睡，双手还紧紧的握着一个大扳手。
方艳梅走过去蹲在地上带着哭腔问道：“德亮，你这是怎么了？”
连叫了几声，孔德亮闭着眼睛吧唧吧唧嘴巴喃喃的说道：“舒服，真舒服！”
直到下班走在回家的路上，袁主任才听说早上上班的路上孔德亮被王卫东破口大骂的事情和孔德亮受到强烈刺激后喝大酒的事。
直到这时候袁主任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王卫东这个王八蛋，不干好事！”袁主任骂道。
下班后方艳梅和孔德亮一起去托儿所接儿子。接完孩子方艳梅刚要离开却看见孔德亮转身走进小卖店。
她以为丈夫是去给儿子买零食，没想到孔德亮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瓶北大荒！
“你还没有喝够？”方艳梅怒道。
“早上喝多了，晚上回家再透透。下班的时候我跟袁主任说以后光让我多干活不给我涨工资，我就喝完酒到他家里和他促膝长谈！”孔德亮说道。
两个人带着孩子没有走出多远就看见王卫东迎面走过来。
“卫东回来了，你怎么到托儿所来？”方艳梅笑着问道。
她现在还不知道早上王卫东痛骂孔德亮的事情。
“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侄女了，今天回家我来接她。”王卫东答道。
他又转头看向孔德亮，孔德亮扭头装作没有看见他。
“你以后遇到我的时候要态度好一点，否则我看见一次就骂你一次！对我艳梅姐也要好一点，否则我就揍你！”王卫东说道。
“你等我喝完酒的！”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孔德亮推着自行车走了。
王卫东从小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得到的父母关爱比较少，特别是母亲李玉凤对大哥王先进更好一些。
可是现在自从有了孙子以后，李玉凤对王先进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孙女明显没有对王卫东的儿子上心。
虽然是偏心自己的儿子，王卫东看着也觉得不舒服。
平时在家都是李玉凤接送孙女，可是今天刚刚回来，一个多月没有看见孙女的李玉凤却抱着孙子不肯动弹。
“往常这时候不都是你去接孙女吗？”王卫东问道。
“我不去，你嫂子不知道我回来，她下班一定去接孩子的。”李玉凤答道。
“你不去，我去！”王卫东说道。
所以王卫东就出现在这里。
他站在托儿所门口向里面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招手喊道：“小雅快过来，叔叔来接你啦！”
王卫东喊了半天，一岁多的女孩怯生生的就是不肯出来。
“卫东回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王卫东身后响起。
王卫东转身，嫂子曲小梅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看见妈妈来了，女孩这才走出托儿所大门。
曲小梅抱起女儿和王卫东一起往家走。
“卫东，你回来的正好。听说工厂正在筹建无线电厂，很多工人都想去，你跟方副厂长那么熟，能不能给我和你大哥说一句话，让我们两个也去无线电厂？”曲小梅问道。
第114章 非不为实不能
王卫东猜想方副厂长现在恨不得把自己塞进炮弹壳子里然后把炮弹发射出去！
曲小梅让自己去向方副厂长说情让夫妻两个人进将要投入生产的无线电厂就是主动送死！
“嫂子，无线电厂也不一定好，就在现在的食堂工作也挺好。”王卫东劝道。
曲小梅听出王卫东不愿意帮忙，脸色立刻变冷。
向阳化工厂是军工大厂，脏累的工种很多，有的工种还很危险。听说将来工厂还要上浮法玻璃项目，不过听别人说玻璃要在高温条件下生产，听着就艰苦。
现在有进入无线电厂的机会谁都想进去。几年前王卫东带着一帮残疾人都能干，他们这些四肢健全的人干起来应该更轻松才对。
曲小梅知道王卫东当年经常与方副厂长打交道，而且这一次听说就是王卫东把无线电厂转让给向阳化工厂，所以想让王卫东去跟方副厂长说情让他们夫妻两个进无线电厂。
可是她不知道内情，王卫东当然是不能去的，如果他去说情反而是害了曲小梅和王先进。
两个人默默的走了一段，曲小梅问道：“卫东，听说你现在很有钱，到底能有多少？”
“别人问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他！嫂子你例外，不过我跟你说完后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王卫东答道。
“咱们是一家人，你还信不过我吗？”曲小梅说道。
王卫东故意看了看左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现在所有的钱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八九千！”
“哎呀妈呀，你都快成万元户了？”曲小梅吃惊的说道。
王卫东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过了好半天曲小梅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喃喃的说道：“你有这么多钱可怎么花啊。天天吃饺子，穿呢料子衣服一辈子也花不完啊。”
“怎么能我一个人花呢，奶奶，咱爸咱妈还有你和我哥，将来小雅读书上学的钱我全包了！”王卫东说道。
被抱在曲小梅怀里的孩子一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王卫东，这时候突然笑了，仿佛听懂了王卫东说的话。
“你哥啊，一天天就知道上那个死班，一点出息都没有！”曲小梅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这是王卫东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抱怨当国营企业职工不好，还不如像自己一样出去闯。
两个人回到家里，小雅被放到地上，她看见奶奶回来了就高兴的扑上去。
“别过来，让你妈给你好好洗洗再过来看小弟弟。”李玉凤急忙说道。
王卫东一把就把小雅抱起来说道：“走吧，咱们两个都是不被待见的，到外面叔叔给你买好吃的！”
王卫东的话惹怒了李玉凤，“赶紧滚！”李玉凤骂道。
王卫东抱着小雅走进厨房看见陈季红正在做饭，曲小梅洗完手给陈季红打下手。
“还用不用买什么？我现在带着小雅出去买。”王卫东问道。
“不用了，你带小雅出去玩半个小时回来吃饭。”曲小梅说道。她看见王卫东对自己女儿这么好心里也很高兴。
王卫东抱着小雅出门下楼正好王海富沿着台阶往上走。
“回来了。”王海富说道。
“爸，你又出去玩了一天？”王卫东问道。
“看了半天下象棋，你老丈人老陈那个臭棋篓子如果没有我支招一盘都赢不了。”王海富答道。
两个人刚刚擦身而过，王海富突然叫住了王卫东。
“卫东，我们五个人加工了一千个收音机外壳，工钱你还没有给我。”王海富说道。
“明天我就发给你们！”王卫东答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妈问你的时候你少说一点，给我留一点私房钱。”王海富说道。
“我少说二十留给你买烟抽。”王卫东点头说道。
王海富点点头上楼回家了。
王卫东抱着小雅下楼到小卖店里买了五毛钱的酥糖然后沿着街道向前走。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所以现在看着觉得很亲切。
王卫东本来想到刘建国家里看看，可是马上就要吃饭了，他在街边花两毛钱买了两根雪糕，和小雅一人一根边吃边往回走。
刚一进家门就听见笑声，王先进一边大笑一边说道：“我听工友说孔德亮拿着大扳手在车间里撵得袁主任在工具台下面来回钻，比老鼠还利索！孔德亮喝醉了，如果让他逮住弄不好真能打个半死！其他人吓的根本不敢靠前，二胖工作服衣襟上都是血，鼻子里塞着卫生纸像猪八戒一样！”
奶奶黄桂英坐了一夜火车，回到家里就睡觉，现在睡醒了，她听见孙子王先进的叙述不忿的说道：“当领导就要让能干的老实人不吃亏，天天欺负老实人，什么东西！”
“老实人发火了更可怕！”王海富说道。
李玉凤突然看着王卫东问道：“早上回到厂里，你让我们先走，我看见你就是奔孔德亮去的。”
“是啊，好长时间不见，我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当时他要送孩子去托儿所，我当时也没有看出他有什么毛病啊。”王卫东装聋卖傻的答道。
曲小梅看了王卫东一眼。
她在食堂上班，消息最灵通，他已经听说早上在大街上王卫东指着鼻子痛骂孔德亮的事情。而且随后还有人看见孔德亮在大树下面喝酒，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
可是现在王卫东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两年的时候奶奶黄桂英和王卫东陈季红都没有在家里过年，黄桂英眼睛治好后还是第一次回到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