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同志,我这辈子过的挺零碎滴。”
“我那死去的老爷子弗奥多罗维奇,原本是个庄稼人,在乡下替地主扛活。”
“得了吧萨莎,憋说了,我和你唠唠家乡话。”
“哎呀,马特洛索夫,我一看啊,就想起了我那二小子。”
“伊万大叔,听说你吹口哨都赶上百灵子了。”
“在这屋里,他有点抹不开。”
……
满屏的苏耳关近/卫军,却扑面而来了大碴子味,把江山听的一愣一愣的。
“鹅鹅鹅……”
实在忍不住笑出声的他,即使到了这一世也不得不佩服东北话的魔力。
“笑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胡厂长竟悄悄坐在了他身边:“有什么可乐的?”
江山先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指着电影笑道:“这长影就是比咱们水平高,瞧瞧,多接地气。”
胡啸没想到江山会如此评价这部电影。
再仔细想想:
“也对,其实那个时候的苏耳关红军,主要就是工农队伍拉成的,看来当时长影拉来隔壁村的村长配音,还真挺合适。”
“村长?”江山听的一脸懵。
“就是那位伊万大叔,”胡啸小声道:
“这片子里大部分的配音演员,都是长影从隔壁孟家屯拉来的村民同志。”
江山缓缓摇了摇头,不得不佩服:“还是咱们东北的老大哥虎啊!”
活脱脱把一部悲壮的战争片,演译成了一部喜剧片。
据胡啸介绍,当时长影还没改名,仍然叫“东北电影厂”。
在译制《普通一兵》时,全厂即使是全员上阵,也没能凑够人数。
于是厂长亲自带队去隔壁屯里找人,就连孟家屯的村长也没放过。
在刚开始进行译制工作时,整个剧组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录成,不是话长了就话短了,换句话说就是音画不同步。
再加上铺着稻草的隔音墙录音条件太差,录音设备还时不时的摆烂,结果导致整个译制工作比拍一部电影的时间还长。
“这《普通一兵》的译制工作,虽然看起来仓促又粗糙,但它却为咱们国家译制片领域的发展,积累了众多的宝贵的经验。”
胡啸说完,看着江山一脸傻乐的样子,也开始从另一个角度看起了电影。
渐渐地,他笑的比江山还要欢。
江山:“你笑什么腻?”
胡啸:“憋吵吵,回头再唠。”
电影结束后很久,直到他俩吃完午饭,仍没有摆脱东北话的影响。
提着一只黑色公文包的胡啸,挥手让江山跟着他:“走吧老伙计,该上电视台了。”
江山这才想起这茬:“走着去啊?”
“怎么可能,”胡啸扔给他一把车钥匙:“一会你骑车带我。”
江山顿时就站住了,自己都多少年没碰过二八大杠了,这怎么忽然就要骑车带人,带的还是位一把手。
就在他愣神的时刻,只看见配音导演杨白,把头探出录音棚对着外面大喊:“两块了两块,谁来想句好词。”
江山立刻转身跑去:“我我我,我来。”
“还有我,”胡啸紧跟其后:“你个小册老跑那么快干嘛,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吕组长站在翻译组的门口,不敢置信看着走廊里神奇的一幕:
“对年轻人还是不能太放手啊,看把胡厂长给带的,威信何在?”
跑进录音棚的江山抢先一步把翻译剧本抓在了手里,很快胡厂长也看见了杨导说的那句话。
原来棚里正在译制的是一部叫《虎口脱险》的法/国影片,其中一段在土耳其浴室接头的戏里,演员哼唱了一段小调:“Tea for two,tea for two……”
“怎么了?哪不对劲?”胡厂长看着剧本问道。
“情侣茶,情侣茶,”杨导唱的自己一脸嫌弃:“有这么唱歌的嘛。”
“不能这么唱吗?”一向咬文嚼字的胡厂长,这次倒没觉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是一部喜剧,江山有幸看过,还看了不只一遍。
“鸳鸯茶,鸳鸯茶,”
他直接唱了出来,杨导也没管他调子找的对不对,反正听着顺耳多了。
第19章 浦江电视台的难题
“鸳鸯茶?……”
杨导只稍稍琢磨了几秒就立刻转身,对着棚里大喊:“注意了注意了,情侣茶改鸳鸯茶,演员先唱两句听听。”
说完她拿出一只公款包,抽出两块钱递给了江山:“老胡,以后只要是我的组,都让小江跟着。”
“行,都你说了算。”
胡厂长咂着嘴,瞧着眼前的两位下属。
奶奶的,一个比一个牛。
一个眼里没有钱,一个眼里只有钱,这俩人能在一块?
带上他还差不多。
……
浦江电视台大门前的一条小道上,江山同志双手紧紧握住二八大杠的手把,双目圆瞪,满脸严肃。
紧张兮兮的骑了一路,两腿严阵以待,随时做着脚刹的准备。
终于见着目的地了,后座上的胡啸都快热泪盈眶了,在自行车还未完全停下时,就奋不顾身的跳了下来。
“我的娘呢,”膀大腰圆的胡厂长此时全身都麻了:“活了半辈子,也没遭过这罪。”
“呼~”江山长嘘一口气:“您坐着还叫苦?”
“说了多少次换我骑,换我骑,”胡啸气的骂道:“你个小册佬还偏不肯,又不让人动,又不让人说话,我这是坐车还是坐牢?”
停好车的江山,换着边的拍打着自己的双臂,感觉这一趟还真没白骑,肌肉硬实多了。
站在大厅里的浦江电视台台长古铮铮,老远就看见肩并肩走过来俩人。
一路骂骂咧咧,还不忘自己个敲打胳膊腿。
“胡啸同志,”古台长看清来人后,立刻迎了上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客气客气,”胡啸立刻端足了该有的架势:“你怎么还亲自下来接了。”
古台长对于胡啸的到来,非常开心:“应该的,可是咱们台的贵客。”
一番招呼之后,古台长小声问道:“胡厂长,我让你帮忙找的曰语翻译就是那位小伙子?”
“噢,对了,”胡啸转身看着江山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浦江电视台的古台长。”
面含微笑的江山,点头示意:“古台长。”
“古铮铮,”古台长礼貌的伸出一只手:“铁骨铮铮的铮铮。”
江山也赶紧伸出手:“好名字。”
胡啸继续:“这位就是我亲自为你点的将,江山,咱们厂翻译组的积极分子,特别的积极。”
“哦,”古台长也点了点头:“小江同志年轻有为啊!”
“都是胡厂长栽培的好。”
三人一路互夸,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一间会议室。
此时,电视台的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两位男同志。
胡啸抬眼一看,其中还有位老熟人:“怎么哪都有你?”
浦江美术设计厂的厂长秦牧,也挺意外:“你怎么来了?”
古台长一看这情形,倒省事了,只单独介绍了另一位男同志:“浦江装潢公司的总经理黄华。”
一听这介绍,江山立刻多看了对方几眼,四十开外的年纪,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服,比这屋里的每一位都要洋气。
另一位美术设计厂的秦厂长看着就朴素多了,标准的老干部的形象。
再看古台长和胡啸,看不见一丝知识分子的酸劲,倒透着一股老文化人的圆滑。
他俩站在一块,只会让江山想起上一世的莫严和余滑。
寒暄过后,古台长拿出一封信函放在了会议桌上。
随着这封信的出现,古台长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这是?”一见气氛凝重,胡啸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难题?谁给出的?”
此时,江山注意到了会议室里其他二位的神情,都还算自若,看来不知道这事的只有他们的胡厂长。
果然,浦江装潢公司的黄华开口说道:“这是一封邀请函,来自曰本冬京。”
本以为胡啸会主动提问,没想到那边直接没声音了。
半响,黄华只好继续介绍道:“这其实是一封冬京广告节的邀请函,那边希望咱们国家的电视台可以带上广告作品参展。”
“好事啊,”胡啸真觉得这是好事:“咱们是该出去多走动走动,天天猫在家里怎么进步?”
“你说的倒轻巧,”美术设计厂的秦牧也是一脸愁容:“出去走动是为了多学多看,可不是带着不成熟的作品出门现眼。”
“不成熟吗?”胡啸皱着眉头看着对方:“你们两个公司还搞不出一件作品?又不是让你们拿奖,不丢人就行。”
浦江装潢的黄华没说什么,只微微笑着吹了吹茶杯中的浮末。
江山同样没插嘴,推演过六次《广告与社会发展》的人,此时心里比明镜还要明。
在座的两家公司其实都是做广告起家的。
十年止步不前期间,他们为了响应政策,不得不暂停了国内的广告业务。
只偶尔帮着国内的一些出口产品,在国外投放广告。
不过用不了几个月,这两家公司都将恢复广告业务,直到携手攀上国内广告界的巅峰。
一直没说话的古台长,看着胡啸解释道:
“胡厂长,冬京广告节的邀请函其实一共发了两封,另外一封在燕京电视台,宣传部很重视,让我们两台集中全力,共同策划出一支参赛广告,无论如何也得拿个奖回来。”
直到此时,胡啸才明白古铮铮说得难事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