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然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毫不退让。
孟学民心头微动，沉声问：“周浩然，你是当事人，你来说说，你想去哪？”
周浩然摆出了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开玩笑的说：“我想去哪，就去哪？”
“可以！”
孟学民眯起眼睛，语气严厉。
周浩然没想到，这才入职的第一天，就搅入了矛盾漩涡的最中心。
选择权在他手里，要怎么选？
从内心出发，他想去三组或者四组，他工作起来可以更轻松。
可现实条件从来不服从于个人意志。
选择大于努力！
作为职场达人，周浩然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不论职场、官场还是学术场，每个人都会遇到几次重要机会。
有的人能把所有机会都抓住，那他就能一路高升，哪怕他身份普通没背景，一样能成为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有的人只能抓住一两次机会，这也足以让他如鱼得水。
有的人，机会来了要么没意识到，要么意识到了也缺乏勇气的选择了逃避。
这就很麻烦，哪怕付出了远超其他人的努力，也很难突破现有的阶层桎梏，最后也只能抱怨老天爷不公，怀才不遇。
绝大多数的时候，机会不是天上掉馅饼砸在头上的。
是靠着投名状，抢来的！
周浩然知道，现在就是他的机会。
只不过这样的一个机会，来的实在太急。
他才刚入职，还没全面地了解到电视台这边的职场环境，还没准备好呢。
可这个时候，没准备好，也得上！
周浩然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样子，“主任呢？主任想让我去哪？”
孟学民神色严肃，“我刚才说过了！”
“哦，去一组啊……”周浩然点了点头，“我服从组织安排，那就去一组吧。邵师傅，以后你带我？”
邵空冷冷一哼，“少来烦我！”
“好好说话！”
孟学民一拍桌子，似乎发怒。
邵空道：“孟主任，这次销售部进了太多新人，他们对我们频道的老客户都不了解，这需要我们这些生活频道的老销售来维护客户关系啊！”
孟学民听出了他言语间的威胁，却丝毫不退缩，瞥他一眼，“你要是觉得手里的客户太多，可以让出来，让新来的同事帮你分担。”
邵空顿时被拿住了七寸，讪讪一笑，“那倒不用，我多受点累，还是应该的。”
客户资源，就是销售员的七寸。
没有客户，怎么拿订单？
此前的生活频道，过去十年里积累了上百个建立过合作关系的客户，分派在不同的销售员手里。
现在，销售部重组。
之前的那些销售员都被开除了，客户资源就都落在了孟主任手里。
接下来，这些一线的业务员，还等着他给大家分客户呢！
邵空服软了，他的靠山钟建同却不屈服，还在提新的条件，“带学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们组多了一个人，分到的客户价值也得更高。”
孟学民点了点头，这下算是默许了。
接下来就是分客户了。
销售部刚重组，当务之急不是去开发更多新客户，而是要维护好老客户的关系，消除过去这段时间因为贪赃窝案而产生的负面影响。
客户资源可真不少。
其他三组都分到了二十多个老客户，一组因为多了一个销售学徒，所以拿到了三十个老客户。加上钟建同、邵空这俩老职工此前每人手里还掌握着一批可靠的客户资源没有让出来。
这就导致一组所掌握的老客户资源，几乎是三组和四组的总和。
钟建同喜笑颜开。
如同打了一场大胜仗。
孟学民最后总结，说道：“下半年，我们的任务很艰巨，但是一定要完成计划，频道这边多少广告时段都空着呢，不能总指望着卫视那边的广告部门来补。除了学徒，其他人三个月内不签单，就主动交辞职报告！散会！”
……
孟学民让各组分派找好工位，然后先熟悉情况，晚上出去一起聚餐、搞团建。
然后就回办公室了。
周浩然很不满意。
这就完了？
你要是这样，我可不干了啊！
没这样当领导的！
你要是就这点水平，那就趁早一拍两散，别谈什么合作，免得哪天你被杀头了还连累到我。
周浩然腹诽多疑。
有些失望。
这时，回到了独立办公室门口的孟学民，回过头来，大声道：“那个学徒……周浩然，你先来一下，有一份学徒保密条款的保证书你得签一下。”
听到召唤，周浩然这才放心下来。
长松了一口气。
还行。
看来这个孟主任，还是懂点管理手段的，不是个棒槌。
第26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周浩然进了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笑着问：“主任，你找我？”
孟学民招呼他去办公桌那边的椅子坐下，问道：“你们那个组长钟建同，你对他怎么看？”
周浩然道：“一半赞赏，一半同情。”
“啊？”孟学民微微一怔，不太相信他的话，“赞赏？同情？刚才我可都看见了，他一直在排斥你、诋毁你。”
周浩然摇摇头，淡然道：“他排斥的不是我，排斥的是我第四档灰产这个身份。他们诋毁的也不是我，而是想杀鸡儆猴的讽刺我背后的那个人。”
“哈！”孟学民被他逗笑了，“你背后的人？谁啊？”
周浩然笑道：“你呗！我是你破格录取的，他估计早就查清楚了。再说了，换位思考，如果我处在钟建同的位置，我也未必比他做的更好。”
“怎么说？”
“我刚入职，对台里的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从目前掌握的信息分析，基本也能猜出些什么。”
“说说看。”
“销售部满员21个人，之前因为贪赃窝案，17个人被开除了，还移送司法机关了。只剩下了钟建同他们几个，这说明了什么？他们廉洁奉公啊！出淤泥而不染啊！”
“嗯。”孟学民点了点头，“这事查了好几遍，他们几个手脚干净，这方面没得说。”
周浩然很感慨的说：“身处大染缸里，这几个人能做到洁身自好，得多难得？只从这一点来说，钟建同他们这几个，就足够让人敬佩、受人尊重。”
孟学民睁大眼睛，“钟建同那样对你，你就一点不生气？”
周浩然笑笑，轻描淡写，“生气啊，可总不能因为情绪就否定了事实吧？一码是一码，要是连课题分离都做不到，我还混什么职场。”
“有见地。”
孟学民心中竟生出了几分敬意。
之前面试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这小子有着远超普通人的换位思考能力。
却不敢相信一个十八岁的小子有这种格局。
还以为是为了应付面试的精心准备。
眼下算是见识到了。
如假包换啊！
都是真的！
周浩然接着说；“我刚才也想了，要是我遭受了钟建同那种委屈，我可能比他……不，我一定会比他做的更过分！”
“委屈？”
孟学民听到这个词，微微皱眉。
“还不委屈？”周浩然的层次可比这位孟主任高多了，“之前的销售部，他带着几个小兄弟，拒绝跟贪赃分子同流合污，守住了清白之身还保住了销售部的一点火种，这难道不是大功？”
“嗯，大功。”
孟学民深吸了一口气。
没想到还真让这小子从些许的信息片段中给分析出来了。
周浩然道：“如果重组销售部，提拔他来当这个主任，才是最合理的。可是你空降过来了，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服气。”
孟主任沉默好一会儿，叹了口气，“你说的有道理，其实我也不想过来接这个烂摊子。可是……这事很复杂，我只能过来。”
周浩然笑道：“理解，职场斗争嘛，就是大道之争。”
“什么大道之争？”
孟学民有点云里雾里。
总是能从他这听到一些新鲜又有很道理的新词。
“大道之争，本来就是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不仁，无分对错。你和他之间，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你挡在了他身前，他拉住了你后腿。”周浩然盯着他的眼睛，“这就是现状吧？”
孟学民有些说不出话。
很难相信，一个年轻人能有这样的真知灼见。
良久之后，孟学民才询问：“你想怎么做？”
周浩然好笑：“我还有的选吗？”
孟学民说：“没人能限制你。”
周浩然淡淡地道：“我最厌恶两件事。第一，反复横跳；第二，骑墙派。真正的猛士，站队之后，就只会勇往无前。”
孟学民心底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