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知道将年海阔带在身边,年大伟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甚是放心,当夜便写了一封急信给李四标,告知林伯超的密谋。李四标接信大惊,立即亲自率领手下前往武汉,捍卫总坛,回信要赵观与山东戊武坛吴长升会合,再去九江与张磊李画眉率领的甲武辛武手下会合,齐赴总坛。
第二部 青帮新秀 第六十九章 兄妹争执
赵观便带着丁香辛武坛手下和年海阔等南下山东。众人在运河和黄河交口的阳谷县等了数日,戊武坛的吴长升等都未出现。赵观心中感到一阵不祥,忙派人去探查。两日后,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急道:“不好了,吴坛主已被人刺杀,林小超正率了三百人围剿戊武坛!”赵观大惊,骂道:“他妈的林小超,甚么时候从岳阳赶到了山东?事不宜迟,我们快去解救。”当下率领众人向济南赶去,路上听传言道:“戊武坛两百人逃到了卓山谷,全靠田香主撑住,已血战了三天三夜。”
赵观道:“对方人多,须攻他们个出其不意。年大少爷,林小超多半还不知道令尊已弃暗投明,决定不跟他造反了罢?”年海阔原是个庸庸碌碌的少爷,说道:“爹没交代,我不知道。”赵观道:“你不知道?那最好了。请你带十个手下,去帮大家打先锋。”年海阔吓得白了脸,忙道:“这个嘛,我想林小超多半不知道我爹的事。”赵观道:“好,那么他仍会好好接待你。我要你带五十个手下去投奔林小超阵营,说你爹派你来帮他。今夜子时,我率领其他兄弟攻入,你做内应,引我们攻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年海阔仍旧害怕,说道:“他若发现我去做内应,把我捉起来,可怎么办?”赵观道:“他不敢杀你。你放心好了,我定会救你出来。我江贺甚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年海阔全身发抖,不敢反驳,心下却想:“我才认识你没几日,怎知道你说话算不算话?”
赵观见他害怕得狠了,摇头道:“看你胆小成这样,如何做众兄弟的表率?这样罢,我让我随身侍卫跟了你去。这位丁兄弟会仙术,也会武功,我派他专门保护你,让你半根毛发也不少了。”当下让丁香跟着年大少去,负责保护。年海阔见这丁兄弟矮小瘦弱,更加没有信心,但在赵观威逼下,也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却说年海阔带着五十个手下去找林小超,说父亲派他前来相助,林小超果然没有生疑,反而好生夸赞他一番。到了子夜,赵观率众攻入,与年海阔和丁香等里应外合,果然将林小超杀个措手不及。赵观知道己方人少,须得趁势救出卓山谷中的戊武兄弟,便一股作气杀出一条路来,向山谷叫道:“戊武坛兄弟,李四爷的救兵到了!在下辛武坛江贺,率领手下前来相救,快出来与兄弟们会合!”
过不多时,戊武坛人众果然杀出,赵观见为首的一个大汉身高七尺,手中单刀挥舞,独斗七八个对手,气势雄浑,不由得一呆,心想:“这人好面熟。”
但见那汉子又打杀了十多人,率领弟兄闯出山谷,与赵观的人连手向外冲杀。林小超的手下人数虽多,却因全无准备,乱成一团,不多时便被杀散,林小超自己也趁乱逃去了。
戊武众人和辛武兄弟年海阔手下合力杀出包围,受伤甚少。此战以少胜多,救出了戊武二百多兄弟,众人都极为振奋。年海阔武功平平,当时在丁香的督促保护下,大起胆子率领手下四处冲杀,威风八面,自己也很觉得意,不断向丙武坛兄弟吹嘘,只说得口沫横飞。
戊武坛的田香主过来向赵观道谢,说道:“属下戊武坛田忠,多谢江坛主为本坛解围!”赵观走上前,喜道:“田大哥,真是你么?”
田忠望向他的脸,也是一呆,惊喜道:“赵小兄弟!没想到老哥哥又被你救了一次。我二人的缘分可真正深厚!”原来这田忠乃是老相识,赵观幼年便曾坐他的粮船北上京城,又曾在西湖上见他受官兵追杀,出手相救,不意今日在此重逢。田忠见赵观也入了青帮,并成为辛武坛主,惊喜交集,两人双手互握,都极是欢喜。二人谈起近况,原来田忠当年在被追捕得紧,便离开杭州,潜逃回家乡山东。他勇武尚义,几年下来积功成为戊武坛的香主。前不久林小超来山东劝戊武坛主吴长升跟随反叛,吴长升不从,林小超便出手偷袭,杀了吴长升,之后派手下围剿戊武众人。田忠率领余下兄弟逃出戊武坛,退到卓山谷躲避,众人苦战数日,又无粮食,几乎便要撑不下去了。
田忠咬牙道:“林小超那夜突然率人来偷袭,我们猝不及防,只恨吴坛主已被这奸贼刺杀了。”赵观道:“可叹吴大哥不幸丧命。我们得到讯息,也只是两天前的事,匆匆赶来,幸而戊武兄弟在田大哥率领下,大都无恙。此刻林伯超多半已接近武汉,我们得尽快赶去保卫总坛。”田忠道:“正是。帮主仁厚,万不能让他老人家着了林伯超这老贼的道儿!此刻帮中生变,正是大伙报效帮主的时机。”
众人在荒野中休息了一夜,次日便起程赶向九江。众人从运河南下,转长江,日夜兼程,五日后便来到九江。张磊和李画眉已率领了甲武一百五十名兄弟和辛武三百名兄弟在九江等候,一行人会合后,都是士气大振。
李画眉道:“爹爹已赶到武汉总坛,与林伯超交了一次手。林小超的人马从陆路赶到了罗田,丁武坛主牛十七带了好几百人,从陕西到了孝感。己武坛的王北征率领手下由四川经水路下长江,逼近武汉。这人是林家的亲信,显是来帮他们的。”
赵观道:“四爷要我们入城么?”李画眉道:“爹要我们在此等你,听候你指挥。”赵观点了点头,心想:“四爷在总坛人力应够,他不让张磊他们直接进城,应是要我们在外面护卫,最好能解决了林家在外的帮手。”当下找了田忠年海阔来,与张磊李画眉等一起商讨,订下计策;赵观令田忠率领戊武兄弟上长江,截住王北征的人马;张磊率领甲武坛手下和年海阔的丙武坛手下进守黄冈,挡住林小超的人马;若总坛传警,也可立时入武汉相助。他自己则带辛武坛手下去孝感,对付牛十七。
众人计议已定,便一起北上黄冈。这夜众人在黄冈分坛歇脚,赵观想找李画眉探问牛十七的个性实力,来到她房外,丫鬟却说她不在,说道:“张香主刚才过来,请大小姐出去了。”赵观问道:“他们去了哪里?”丫鬟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在后院罢?”
赵观心想:“原来她在和师兄幽会,可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但我明日便上路去孝感,定得跟李姑娘说到话才成。”便走进后院找人。
他来到花园内,果听得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声音虽低,却似乎十分激动。赵观走上几步,见说话的正是张磊和李画眉。却听张磊道:“你说他降伏了年大伟,怎么只带了年海阔那没用的家伙和一百个人来?”
李画眉道:“丙武坛不参战,对我们已大大有利。怎么,若换了你去,你能降伏年大伟,要他不帮林伯超么?你能以寡击众,打退林小超,救出戊武的兄弟么?你不过是嫉妒他的功劳罢了!”张磊怒道:“不错,他可懂得抢立功劳。哼,他派田忠去打王北征,自己去打牛十七,却要我等在黄冈,不是存心把我冷落一边么?”
李画眉道:“师哥,你怎地这般胡涂?守在黄冈可不容易,又要防备林小超,又要随时救援总坛,江大哥定是因为你和爹爹有默契,加上甲武手下人多,才让你做这最难的工作。你怎么不懂,还要埋怨?”
张磊怒气更炽,说道:“不错,我就是要埋怨!你爹爹听说他立了功劳,高兴得了不得,这人以后在帮中平步青云,你们父女定要牢牢攀附住他了。”
李画眉怒道:“师哥,你在背后这么说师父,还有半点恭敬心么?”张磊道:“我怎敢不尊敬师父?我只恼他不顾女儿的幸福,容你爱上这么一个混蛋!”
李画眉哼了一声,说道:“我问过爹了,他从未跟你家人谈过亲事,上回你说爹已将我许配给你,全是你一厢情愿,胡乱编造。爹既没将我许配给谁,我要嫁谁也不干你的事。我们不过是师兄妹一场,你再胡闹下去,事情弄得难看了,以后怕连相见的余地都没有了!”
张磊静了一阵,终于改变语气,哀求道:“师妹,我对你一片真心,难道你都看不出么?我会一辈子好好待你,那小子不是好人,花心好色,不会好好珍惜你的。你不要将自己弄得低贱了,去跟那样一个人!”
李画眉怒道:“大敌当前,谁不想着尽力一战,保卫总坛?你却在这儿跟我说这些疯话!你自己不惭愧,我都替你脸红!”回身走去,赵观忙躲在一边,见李画眉快步走出后院,张磊追出几步,终于停下,恨恨地跺脚咒。赵观不用听也知道他是在咒自己,心想:“我啥也没做,便招惹了这人如此恨我,真是晦气。”他二度听他师兄妹口角,竟然又是为了自己,暗道:“李姑娘不爱师兄,原本不干我的事。但听她处处对我回护,恐怕真对我有情也说不定。”
他来到李画眉门外,隐隐听得门内传来啜泣之声,心想:“她平时率领帮众,气势不让须眉,却终究是个姑娘家,跟师兄吵了几句就受不了了。”忽听李画眉低呼一声,喝道:“谁?”接着惊叫一声。赵观一惊,忙推门而入,却见李画眉坐在床边,背对门口,他低声问道:“李姑娘,你没事么?”
忽见眼前银光一闪,他侧身避开,左臂一痛,已被暗器打中,他连忙拔出单刀,倒退数步,但见眼前数点银光闪动,四枚暗器迎面飞来,他一一挥刀打下。便在此时,烛火熄灭,赵观在火熄前看清了,李画眉床上躲着一人,一手持刀抵在李画眉颈中。那人打熄烛火后便挟持李画眉往窗口奔去。
赵观在暗中听得李画眉惊呼之声,忙循声上前,挥刀砍向那人。那人侧身避开,来到窗边,挥掌打落窗棂。赵观在月光下隐约见到那人的身形,左手挥出蝎尾鞭,啪一声,正中那人右腕。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放下李画眉,跳窗而出。
第二部 青帮新秀 第七十章 手刃刺客
赵观伸手扶住李画眉,问道:“李姑娘,他伤到你了么?”
便在此时,张磊和五六名帮众闻声奔来,见房中黑暗,忙取了灯笼奔入,他见赵观站在房中,怀中抱着的正是自己的师妹,不由得暴怒喝道:“不要脸的小子,你半夜进我师妹的房间干甚么?”不由分说,便向赵观射出三柄飞刀。赵观挥刀打下,欺上前又打落张磊手中三柄飞刀,单刀直指他的胸口,骂道:“他妈的,还不给我住手!有刺客来绑架你师妹,你没见么?”
张磊大惊,转头望向李画眉,问道:“师妹,你没事么?”李画眉惊魂略定,说道:“我没事。江大哥,你受伤了?”
赵观一摸左臂,知道中了一枚银镖,幸而他及时侧身躲避,刺入不深。他伸手拔出银镖,李画眉见他流血,惊道:“快坐下,让我替你瞧瞧。”赵观道:“不碍事。”李画眉急忙取出布条伤药替他包扎。
张磊眼睁睁地看师妹为情敌治伤,心中满不是滋味,回头对手下喝道:“还不快去追刺客?”赵观倏然抬头,说道:“不准追!”
张磊一愕,赵观已站起身来,说道:“这人很不好对付,我自己去追。张香主,请你率领弟兄留下防守。”
张磊虽非赵观手下,但赵观以坛主身份下令,张磊对他虽恼恨已极,却不得不遵从,当下出屋大声呼喊,命令手下严加防守。
赵观当时生怕那刺客会伤了李画眉,一出手便用了百花门的独门兵器喂了剧毒的蝎尾鞭。他不愿青帮中人发现他用此剧毒,才亲自前去追赶那人。这蝎尾鞭毒性极强,入肌蚀骨,伤处发出焦臭之味,赵观奔出门后,俯身查看那人的足迹,循着味道追上,往西方奔出十多里,来到一条小溪前。但见溪前跪了一个人影,赵观停下步,冷冷地道:“这毒是洗不掉的,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性命了,好好念佛生西罢。”
那人全身一震,从溪旁站起来,向他瞪视,说道:“是蛛仙派的人么?”赵观哈哈大笑,说道:“蛛仙派算甚么?”那人道:“是五毒岛梁岛主座下么?”赵观道:“五毒岛是甚么东西?”那人一呆,啊了一声,颤声道:“是…是仙容神卉座下?”
赵观冷笑道:“你倒知道上官门主的名头,算你有点见识。你若不想半个时辰后全身溃烂而死,便报上名来。”那人惨叫一声,脸色灰白,过了半晌,忽然举刀斩向自己右腕。赵观抢上前握住他的左腕,冷冷地道:“斩了手腕,照样送命。我有解药,你先报上名来,免得待会死得惨不堪言。”
那人全身抖得如要散开,喘息道:“我…姓孙名三,牛坛主派我来绑架李大小姐。请…请你给我解药。”赵观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说道:“拿去,擦在伤口上了。”孙三连忙接过,将药膏敷在手腕上,伤口万虫咬啮的剧痛登时消失,他低声道:“多谢阁下相饶。”
赵观问道:“牛十七现在何处?”孙三道:“他在孝感,即日便要往武汉去。”赵观道:“还有谁和他一道?”孙三道:“还有十多个帮派。川西大刀会岭南苗家昆仑神剑等等,我一时也记不清了。”赵观道:“牛十七的帮手倒是挺多的啊?”忽听得脚下有异声,单刀出鞘,斩向地上,三刀落地,砍死了三条青蛇。
孙三脸色一变,转身便逃,忽觉腿上一紧,已被绳索缠住,正是赵观的蜈蚣索。赵观俯身拣起半截青蛇,走上前来,冷冷地道:“你还忘了说一个。你是青蛇洞赤练客的弟子罢?”孙三吓得脸色苍白,想开口求饶,却已说不出半个字来。赵观道:“手段狠辣,恩将仇报,跟你师父一模一样。我给你解药,却换来三条毒蛇。哼,你胆子当真不小,知道我的来历,还敢用这种小把戏对付我?”
孙三见他自承是百花门中的人物,自知逃不了一死,问道:“你究竟是谁?”赵观微笑道:“咦,你刚才不是叫出了我的名号么?”
孙三一呆,惊道:“你…你便是…”赵观道:“不错。你既颇有见识,我也该让你少吃些苦头。”手起刀落,孙三登时毙命。
赵观杀了他灭口,忽听身后草丛中传来细细的呼吸声,他陡然向后纵出,单刀挥出,已抵在那人颈中。却听那人低呼一声,竟是女子的声音,赵观连忙撤刀,说道:“李姑娘?”
那人果然便是李画眉。她担心赵观孤身出来追敌,随后追了上来,听得赵观说话的声音,便从后掩上,却被赵观发现。她问道:“江大哥,你没事罢?”赵观在月光下望着她的脸,并不答话,只摇了摇头,心想:“她刚才听到了多少?”
李画眉又问:“那人呢?”赵观道:“被我杀了。”李画眉点点头,说道:“探到了甚么?”赵观说出孙三透露的消息,李画眉大为担心,说道:“牛十七竟然弄了这么些旁门左道的门派,可不好对付。牛十七本人以奸诈多计著称,此刻多半已派人上总坛暗杀帮主了。”
赵观见她神色,应当并未听到自己说出来历,微微放心。二人并肩走回分坛,赵观问起牛十七的性情实力底细,李画眉一一说了,将近分坛时,赵观已有决定,停步望向李画眉,说道:“李姑娘,请你派人去向总坛通报,要四爷留意牛十七派出的杀手。我明日带十个兄弟赶去武汉,降伏那姓牛的家伙。”
李画眉惊道:“你只带十个人去?不行,这太过凶险。”
赵观微笑道:“有你挂念着我,所有的危险都逢凶化吉了。”李画眉脸上一红,说道:“江大哥,我跟你同去。”赵观道:“你千金之体,怎能跟着我去涉险?”李画眉缓缓摇头,说道:“我熟知牛十七的为人,或可帮得上忙。再说,这番叛变若成,爹爹也免不了祸害。我哪里还顾得自己?”
赵观沉吟道:“你要跟我去,那也不妨。但你不怕你师兄生气么?”李画眉皱眉道:“这紧急关头,谁有功夫去管他?”赵观微笑道:“好罢。你要跟我去,可得听我的话。”李画眉道:“这个自然。”
赵观一笑,忽然低下头,在她颊上亲了一下。李画眉一惊,啪一声,清清脆脆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赵观笑道:“打得好!好香!”李画眉满脸通红,又恼他轻薄,又觉过意不去,半晌才道:“多谢你今夜出手救我。”转身快步走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