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冷冷地望着他,说道:“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走上前,往他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
赵观痛得弯下身去,再说不出话。金吾喝问:“你老实说!陈家那些人躲到哪里去了?”赵观道:“你跟我磕几个头,或许大爷心里高兴了,便跟你说。”金吾大怒,又狠狠地踢了他几脚,赵观重伤之下,哪里经得起他这几脚,又昏了过去。
不久他觉得有人扶起了自己,往他口中灌入一些汤汁。他睁开眼睛,见身前一个极老的喇嘛,满脸皱纹,正喂自己喝一碗甚么。他腹中饥饿,大口吞下。又想:“这若是毒药,让我毒死了,倒也干净,省得被那混蛋鬼波切拳打脚踢。”但那汤中显然无毒,他喝饱了,对那老喇嘛一笑,表示谢意,老喇嘛点了点头,向他咧嘴而笑,出室而去。
此后每日金吾进室三次毒打拷问他,赵观原本不知道陈家各人藏身何处,打死他说也说不出来,便硬挺着,口中不断嘲弄,只把金吾激得急恨交加。
这日清晨金吾又进室来拷问,赵观笑道:“你还没练成天眼通么?干么不打个坐,用天眼去找,却只来问我?”金吾冷冷地道:“你自称是陈家的女婿,怎会不知道?嘿嘿,你的老婆们也无情得紧,知道你被抓了,更没来救你。”
赵观道:“她们知道我被你这大浑帐抓到,生怕看了你的脸便要恶心呕吐,自然不敢来了。”金吾怒极,又伸腿踢去。赵观痛极倒下,眼前一片漆黑,模糊中似乎看到陈如真的一双妙目,心中感到一阵温暖,暗想:“我老早打定主意,为她死了都甘愿。她那时回来找我,对我也算十分关怀了。她若知道我被这恶喇嘛抓住,一定急着要来救我。唉,这小姑娘太过天真,但盼她别来才好。”
金吾还要再踢,忽听门口脚步声响,一个高大老人来到门口,说了一句话。金吾快步走上前,向老人躬身行礼。老人弯下腰,握住金吾的双手,和他额头相碰,双手摸在金吾的头上,口中说了几句话。那老人看上去已有七十来岁,须发灰白,头发成团盘在头顶,缀了许多蓝绿色的土耳其石深黄密腊红色珊瑚和各色麻线;长须垂胸,一身绛红色僧袍,长袖及地,领间翻出纯白的狐裘,胸前挂满了一串串大颗的密腊珠石宝贝,却是康巴喇嘛的打扮。赵观从未见过康巴族人,不知康巴喇嘛大多不剃须发,抬眼向那老人瞪视,甚觉古怪。老人向金吾说了几句话,便走上前来,伸手抬起赵观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庞,又拉起他的左臂,在火光下观看,脸上露出微笑。
赵观一惊,全身发麻,心想:“这老喇嘛莫非是江氏兄弟同好?乖乖不得了,我上回假装是同好,没想到弄假成真,今日要被这老喇嘛当作兔儿。”好在那老人只看了看他的脸庞和手臂,便走了开去,跟金吾说起话来。二人说的都是藏语,赵观一句不懂,只见二人不断望向自己,指指点点,似乎在争执甚么。赵观心想:“两个恶喇嘛,多半在商量要怎么折磨我。”过了一阵,却见金吾点了点头,向自己瞪了一眼,神色中充满了恼恨愤怒,随即向老喇嘛行礼,转身出去。
这时又有六七个喇嘛走进室来。那老喇嘛走到赵观身边,脸带微笑,向他说了几句话,口气甚是温和。赵观听他叽哩咕噜,半句也不懂,但见他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便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那老喇嘛又笑了,招手要后面几个年轻些的喇嘛上前,众人敞开袍袖,一齐向赵观膜拜下去。赵观看得有趣,心中忽然生起一股不祥之感,心想:“不好,莫非他们要杀了我做牺牲?刚才老喇嘛便是问我愿不愿意,看我点头答应,才这么高兴。”
众喇嘛参拜完毕,一个年轻喇嘛走上前来,从腰间掏出一柄小弯刀,赵观正胡思乱想他们要怎样整治自己,看到那刀,只吓得脸色苍白,却觉他用刀割断了自己手脚的绑缚,才松了一口气。另一个喇嘛走上前来,替赵观披上一件衣服,赵观正觉寒冷,便让他们替自己穿上了衣服。穿好后一低头,才发现身上穿的是件藏红色的僧袍,外披金色短褂,袖口和领口镶着紫红色锦缎,上以金银丝线绣着花纹,极为精致。
一众喇嘛替他穿好了衣服,弯着腰,托着他的手,将他扶出室去。赵观见外面又是一屋,殿上供了一尊金身佛像,自己竟是在一间寺庙之中。众喇嘛一径簇拥着他来到门口,门外艳阳高照,赵观眯起眼睛,隐约见到门外大院中已聚集了七八十名喇嘛,见到自己出来,一齐敞开披袍,向自己五体投地做大礼拜。赵观听众人口中同声诵念着甚么,只觉耳中嗡嗡乱响,眼中只见众喇嘛此起彼落,礼拜不休,恍如置身梦中。
第三部 各领风骚 第一百零二章 转世法王
他定了定神,身边几个喇嘛已扶他坐上一个宝座,那坐位上撑着五彩伞盖,座垫都是红色黄色的锦缎铺成,布置得极其耀眼华丽。赵观全身疼痛,只能强忍着坐在那里,却见众僧轮番来到自己身前,额头碰上自己的座垫,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辞。赵观不知他们在做甚么,左右张望,他身旁一个侍者道:“请法王为弟子摩顶加持。”赵观不明其意,问道:“甚么摩顶加持?”
那侍者在他耳边道:“请法王摸他们的头顶。”赵观心中莫名其妙,但见自己坐在正中间的高椅上,数十个喇嘛众目睽睽地望向自己,心想:“摸头便摸头,有甚么了不起了?”便伸手去摸身前那喇嘛的头顶。那喇嘛不断祝颂点头,千恩万谢地去了,又一个喇嘛上来。赵观见喇嘛排了一长排,之后还有一些平民之类,长长地看不见尽头,也不知有多少人,一个接一个来到他座前,只摸得他手都酸了。每次弯腰去摸,胸口肋骨相挤,便是一阵剧痛,他勉强摸完了几百个人的头,侍者才扶他下座,送他去一间房子坐下休息。
赵观心想:“这些喇嘛折磨人的法子当真古怪得紧。他们到底打算怎样对付我?”再也忍耐不住,便向身边一个侍者道:“老实说罢,你们到底在搞甚么鬼?你们要杀要剐,早点讲清楚,没的让人受罪!”
一个年轻喇嘛甚是惶恐,跪下道:“弟子该死,请法王息怒。”赵观奇道:“甚么法王?”
这时门帘掀开,先前那长发长须老喇嘛走了进来,先向他三顶礼,才跪坐在他面前,说了几句话。赵观瞠目不答,向旁边的侍者道:“你给我翻译。”那侍者忙道:“是。这位是贡加仁波切,他说很高兴再次见到法王。”赵观心中更加疑惑:“这些人怎会蠢到这等地步,错认我是甚么法王?他们没生眼睛么?”又想:“他们竟不杀我,要我做法王,那也没甚么不好,不做白不做。”便点了点头,露出微笑。那老喇嘛又说起话来,年轻侍者翻译道:“贡加仁波切说非常抱歉,这么迟才找到法王,搁延了二十年。他识见短浅,修行不足,一直不能懂得法王的指示,因此直拖到如今,才终于找到了法王的转世,请法王恕罪。”
赵观小时候也曾听母亲和情风馆的姊姊们说起西藏活佛转世的事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以为我是甚么活佛的转世。”不由得好奇,问道:“我…那个,我前生留下了甚么指示?”
老喇嘛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念了一遍。侍者翻译道:“法王前生圆寂之前,写下了这首诗。诗意是这样的:‘广大中土之地,东南花柳之城,生于金猪年的独子,徜徉于江湖山野之间。左臂白花灿烂,白刃与花粉同飞,出身于莲池污泥,长成如雪中奇葩,重现于城墙关口之中。’”
赵观先是觉得好笑,心想这老喇嘛定是因为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百花印记,才以为自己是甚么法王的转世。这印记是他十二岁入百花门时由母亲点上,并非与生俱来,百花门中手臂有印记的至少便有十多人,如何能做为认证转世的证明?他忍住笑,随口问道:“金猪年是哪一年?”
侍者屈指算了一下,说道:“是大明嘉靖六年。”赵观一呆,自己确是出生于那年,细想诗中的叙述,似乎也有吻合的地方,但要说那指的便是自己,也不能拿得准。他沉吟半晌,最后摇头道:“我甚么也不记得,甚么也不知道。这位前世法王是甚么人?”
老喇嘛便恭恭敬敬地说了前世法王的事迹。原来前世法王名叫多达勇杰,乃是第二世的甘敏珠乐法王。他是宁玛派中修行很高的一位大师,收了上千名弟子,格鲁派噶举派中的僧人也有很多曾向他请教问法。甘敏法王曾来到中土数次,多半时候都驻锡于西康的孜敏寺。他活了八十一岁才去世,生前显示多种神通,留下许多圣迹。他去世后,弟子按照他写下的转世遗言入中土寻找他的转世,多年来都没有找到符合的人选。转眼过了二十年,众人都道法王已登涅盘,不会再回来转世了。
当时许多花教喇嘛受明朝征召,入北京城替西厂办事,有几个受遣出来关中抄陈家。正逢金吾仁波切擒住了赵观,命手下脱去他的衣服,赵观身上多藏毒物,先动手的两个喇嘛碰到他的衣衫,都中毒昏死了过去。众喇嘛相顾骇然,只道二人是受了诅咒。后来在金吾仁波切的严令下,几个喇嘛终于脱下了他的衣服。其中一个年老喇嘛当年曾入中原寻找甘敏法王的转世,熟知法王的诗句,见到赵观手臂上的花印,大惊失色,连忙通知宁玛派长老贡加仁波切。
这么一通知,甘敏法王重现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法王前世的信徒弟子纷纷赶来关中拜见。金吾仁波切虽恼恨赵观杀他手下,破坏他的任务,却知这时已杀不得此人。他原想秘密将赵观送去京城,却被几个前世法王的忠实弟子拦阻住了。加上金吾仁波切的前世也是法王的弟子,他也不敢当真加害赵观,只将他囚禁起来,拷打逼问陈家众人的下落。数日后贡加仁波切赶抵关中,亲自检验赵观手臂中的花纹,宣布他便是甘敏法王的转世,金吾仁波切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愤然离去。
赵观听了这一段故事,只觉十分有趣,暗想:“我娘说我命中有贵人,总能逢凶化吉,没想到被一群穷凶恶极的喇嘛抓住,还能摇身一变,成为法王,这真是奇遇了。”
老贡加喇嘛注意到他脸色苍白,问道:“法王身体可有甚么不适?”赵观苦笑道:“没甚么,只是肋骨断了几根。”众喇嘛闻言大惊,忙叫了个医药喇嘛来为他医治。金吾仁波切出手甚是阴毒,踢打他时都避开头脸手脚,使的是内劲,因此赵观身上看不出明显的伤痕,众喇嘛便都没有察觉。医药喇嘛到来后,忙替赵观接了肋骨,又搭他的脉搏,皱眉道:“法王的脏腑也受了伤。这小僧可不知道该如何医治了。”
赵观心想:“我的内伤是被金吾打出来的,一般大夫自然不会治疗。”说道:“不要紧,我在这里多睡几天便好。”
第三部 各领风骚 第一百零三章 拙火内功
众喇嘛见赵观伤重,便让他留在屋中休养。数日下来,众喇嘛对他尽心照拂,各种饮食用品无一不缺,三四个侍者随时守在他身旁,恭敬谨慎得无以复加。赵观见这些喇嘛大多是藏人和康巴人,浑朴淳厚,一派天真,倒也很喜欢和他们相处。那医药僧每日来探望他,看他肋骨接续甚快,外伤也日渐恢复,甚是安慰,对他的内伤却始终无法医治,十分焦虑。老贡加喇嘛也日夜前来探望,拿出前世法王的念珠金刚铃等交给赵观,向他述说前世法王的种种事迹,往往说得老泪纵横。
赵观一日问起金吾仁波切之事。贡加道:“他是花教谛美亚措大师的弟子,学得一身武功,入中原很多年了。他的前世也是法王的弟子,与法王十分亲厚。”赵观心想:“我前世多半常常虐待责打这个徒弟,因此他这世回来报仇了。”想起他临去时的眼神,心想:“这人多半会想法杀我泄恨,我得小心。”又问:“他去哪儿了?”
一个侍者回答道:“听说他回京城去了。”另一个道:“他走之前,我听他的手下说,他们临时收到朝廷的指令,要去山东围剿一个甚么老虎山庄。”赵观一惊,连忙追问,众喇嘛语焉不详,又叫了一个金吾的手下因受伤而留下休养的喇嘛过来询问,那喇嘛在法王面前不敢隐瞒,说道:“金吾仁波切受命去山东围剿虎啸山庄,擒拿一家姓凌的。”
赵观大惊,心想:“我得快让人去向凌庄主报信。”但他连床都下不得,整日被无数喇嘛围绕,又如何能传信出去?
这十多日来,赵观在寺庙中休养,对自己究竟是不是甘敏法王还存着老大疑问,只因身受重伤,又处险地,别无他法,才留了下来。他见众僧人对自己照料得无微不至,恭谨之极,不禁很觉过意不去,心想:“到时他们发现我不是甘敏法王,却该怎办?”
这日医药喇嘛进来看赵观的伤势,沉思一阵,说道:“法王,我们密教中有一些提升体内拙火的秘诀,或许会对法王的身体有益。”说着出室去,不多久取来一迭长方形的纸,呈给赵观看。纸上全是藏文,医药喇嘛取出上卷,一页页翻去,逐句解释给赵观听。赵观听那像是修炼内功的口诀,甚是好奇,便记在心中。
晚上一个人时,他便盘膝练功,感觉体内真气渐渐能凝聚,内伤略有好转。次日他又向医药喇嘛探问那书的其余内容,医药喇嘛便一句句解释了,并将整本翻译成汉文,呈给赵观。赵观受伤无事,便整日盘膝练功,几日下来,内伤竟痊愈了五六分。他不知道自己修习的乃是藏传密教中最高深的“拙火无上定”,只道是治疗内伤的医疗之法。
又过几日,他已能起身下床走动,众喇嘛又簇拥着他出门,帮信徒摩了一回顶。这次前来礼拜的僧人信众总有上千人,赵观身穿华丽法衣,坐在五彩宝座之上,望着信徒对自己跪拜祝祷,只觉脸上发窘。
他摸了一个早上的头,中午吃饭时,老贡加喇嘛过来道:“今日是个吉日,我想为法王剃度。”赵观一惊,脱口道:“剃度?”老贡加喇嘛道:“正是。我可做你的皈依师,你须皈依三宝,成为佛门比丘。”当下说了出家人的戒律。赵观只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甚么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我这些都不干,怎么在江湖上混下去?其他的几百个戒律,更加无法遵守。”摇头道:“这些戒律我守不来。”
老贡加喇嘛一愕,说道:“法王说笑了。”当下令众僧准备,在寺中做了一场法会。赵观见众喇嘛穿起僧服,头戴高冠,有的持铜铃,有的敲钹,有的打鼓,有的吹一种极长的喇叭,声音甚是低沉洪亮。众喇嘛齐声诵念经咒,声音低沉,声震屋瓦,直念了两个时辰才止。赵观坐在中间的高位上,望着前面的几个老喇嘛手持金刚杵金刚铃,翻来覆去地做出各种结印手势,只觉得有趣,想起医药喇嘛翻译的练功法,心中一动:“原来这些音乐祷文和手势,都与那拙火内功相合。”当下凝神静听,仔细观看,竟体会出不少修炼拙火的要诀。
法会完毕,众侍者上来扶住他,让他在佛前礼拜三次,又让他向老贡加喇嘛礼拜。老贡加喇嘛念了许多经文祷词后,便拿起剃刀,割下他的一撮头发。赵观这才惊觉:“他真要帮我剃度。”想逃已来不及,他此时功力未复,若起身逃走,众喇嘛多半能强行将他拽回,又想前来观礼的上千人全聚在门外张望,法王若在剃度时临阵逃脱,未免太不象样,只得硬着头皮跪在当地,让两旁的僧人剃去自己一头头发。
赵观望着自己的头发一撮撮落在地上,心想:“我在陈家让人扮成喇嘛逃走,没想到今儿自己却被逼得做了真喇嘛。这就是一语成谶罢。”
晚间又有一场法会,赵观忙了一日,晚上内伤又开始疼痛,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到了子夜,忽听窗口一响,黑影一闪,一人跳进屋来,手指伸处,点倒了两个侍者。赵观一惊,坐起身来,摸住身边的单刀。油灯下却见那人身形娇弱,一身黑衣,竟是陈如真。
赵观大喜,低声叫道:“陈姑娘!”
陈如真回过头,怔然望着他,说不出话。赵观这才想起自己头顶清光,身穿喇嘛僧服,连忙道:“我这喇嘛是假的,我受伤未复,请你快带我逃出去!”
陈如真点了点头,赵观忙翻开枕边柜子,抓起一包事物。当时金吾仁波切脱去他的衣服,其他喇嘛收去了他衣袋中的事物,他被认证为法王后便都还了给他。其中母亲给他的铁项炼百仙箱蜈蚣索蝎尾鞭等都未失落,赵观取出那袋事物,瞥眼见床头放着前世法王的一串念珠和一只金刚杵,顺手取过了,便跟着陈如真从窗口跳出。
那寺庙守卫甚严,前后有许多喇嘛巡视。陈如真见赵观行走不便,低声道:“江大哥,得罪了。”将他背在背上,快步奔出后院,跃过墙头,骑上黑马,疾驰而去。
第三世甘敏珠乐法王出家当夜便被一个妙龄少女背出寺院,从此不知所踪,成为藏传密教史上的一大奇案。
第三部 各领风骚 第一百零四章 陈氏夫妇
却说陈如真和赵观驰出数十里,将寺院远远抛在身后,才放慢马蹄。赵观问道:“陈姑娘,你怎知道我在那庙中?”
陈如真道:“我那天听人说,来因寺找到了个俊俏的…青年法王,我心想可能是你,今儿一早便去看看。没想到才到庙门口,就看到你坐在当中,一大群人排队上前膜拜,我便也跟上前去瞧个明白,一看之下,果然是你。”
赵观暗想:“我当真摸得胡涂了,这么个美女来到我面前,我只摸了一下头便让她去了。”笑道:“原来你今早也来了,我竟半点没发觉!”陈如真笑道:“当时我扮成个农妇,你自然看不出了。”
赵观道:“多亏你来救我。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他们送去西康的甘敏法王本寺,做一辈子的法王啦。”陈如真微笑道:“你没事就好啦。我爹娘都担心得紧。他们说刚到家时,看你在家门前力挡众敌,他们不识得你,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位青年英侠,竟这般奋不顾身保护我家。后来你去找丁香姊姊,一去不回,我们都怕你失手受伤,连夜出来找你。那时金吾仍率领手下在各处搜捕我们,我们只得乔妆改扮出来探访。听说你不在金吾手中,才放下心,没想到你毕竟被他们抓了去。爹娘问我你的来历,我说只知道你的姓名和你来自苏州,幼年时见过凌大伯,其他我也不知道了。爹娘若知道我找到了你,你又平安无事,一定高兴得紧。”
赵观听她软语道来,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温暖,坐在她身后,闻到她身上少女的气息,只想伸手抱住她,忙勉强自制,暗想:“她来救我出去,正要带我去见她的爹娘,我若现在对她轻薄,一来打不过她,二来她父母面上须不好看。”只好强自忍住,双手规规矩矩地抓住马鞍,但一双眼睛毕竟管不住,仍旧痴痴地望着她的侧影。陈如真感受到他的目光,脸上一红,微笑道:“小时候你带我去观音庙里躲藏,没想到你还真是位佛教法王。”赵观摇头笑道:“他们定是弄错了。我哪里做得了喇嘛?半天便被乱棒打出庙来。”陈如真噗嗤一笑,说道:“我瞧你坐在宝座上,还满威风的啊。”
两人口中谈笑,不多时便共骑来到一个小山村中,陈如真将马牵到后院,领着赵观走进一间屋子,叫道:“爹,妈,江大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