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葛衣人见他剑法凌厉,不敢欺进前,忽然各自从腰间解下一段绳带,甩出勾在突出悬崖的树干之上,身子便在空中摆荡,飞旋自如,趁隙向石珽攻去。石珽啧啧称奇道:“我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会走路的鸟我见过,会飞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凌昊天叫道:“石兄,我来助你。”纵身跃去,挥掌向右边的葛衣人打去。那人倏然转身,银钩向他手掌刺来,二人斗在一起。
石珽仍和左边那葛衣人缠斗,心中对那人的轻功惊叹不已,问道:‘尊驾轻功若神,在下好生佩服。请问尊驾高姓大名?’那人见他被攻得手忙脚乱,兀自好整以暇地请问自己姓名,也不由得笑了,说道:‘在下空飞。那是我小妹飞天。’凌昊天听在耳中,这才发现和自己对打的是个女子。只因她身形太快,自己竟然一直没能看清她的面目。旁边石珽和空飞又交了几招,空飞笑道:“阁下剑术超人,在下不敢再行阻拦,请上峰罢。”双钩银光一闪,刺入石壁,但见他一个翻身,便上了峰顶。
石珽叫道:“多谢相饶。也请令妹手下留情罢。”他这么说原只是客气之词;此时飞天在凌昊天雄厚的掌力下只能全取守势,更无法逼近,胜负已明。石珽哪里知道飞天最是心高气傲,她听得石珽的言语,只当是讥刺,吞不下这口气,陡然回身,叫道:“哥哥饶你,我却不饶!”银钩挥出,攻向石珽后心。石珽不料她会攻向自己,一呆之下,急忙侧身躲避,忽然脚下一块石头松了,他不及抓住石壁,惊呼一声,向下跌去。
飞天原本无意杀他,见他失足,只惊得脸色雪白,忙挥出绳带相救,石珽伸手去抓,却差了寸许,未能构着。
凌昊天和空飞在上见了,一齐跳下相救,凌昊天应变极快,他纵下时头上脚下,双足勾在一株树上,右手急出,抓住了石珽的手腕。两人稳住了身子,便在此时,凌昊天勾住的那树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陡地连根拔起,凌昊天和石珽便一起向下摔去。二人正下方便是那突出的石台,其上尖石林立,跌下去距离虽不远,却不免摔得血肉模糊,难以保命。凌昊天身在空中,心念电转,猛然伸左掌向山壁击去。他使动无无功,这掌打得极重,砰的一声巨响,二人借着这一掌之力向旁飞去,避开了石台,从石台边缘落下。凌昊天动念极速,在空中一个转身,使动巧劲,将石珽往石台扔去。石珽身不由主地向石台飞去,跌在乱石之上,额头撞上一块大石,昏了过去。凌昊天自己却不及构着石台边缘,又往下跌去。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地洞奇遇
这一跌之下便是千仞深涧,更是不能活命的了。那一瞬间,凌昊天动了很多很多的念头:“爹娘养我到大,我怎能就这么死了?宝安若听说我死在此地,会来这儿凭吊么?她最爱哭,她若在这里哭泣,谁来安慰她呢?”正胡思乱想时,忽然听得空飞和飞天齐声大叫:“抓住铁板!”
凌昊天一怔,这陡峭石壁之上,哪里来的铁板?才想到此,便见眼前出现一块紫黑色的事物,似乎便是铁制,连忙伸手抓去。那铁板从石壁中突出一尺,厚约二寸,他十指扣住了铁板边缘,借力阻住跌下之势,整个人便悬吊在铁板之下。他感到手掌一阵剧痛,抬头见鲜血从双手的指缝间涌出,沿着手臂流下,猜想定是方才跌下时被尖锐的岩石割伤了手掌。他吸了一口气,低头望去,见铁板之下的石壁上有个黑漆漆的岩穴,不知有多深。凌昊天感到双臂肌肉抽慉,手掌剧痛彻心,再难支持下去,危急中不暇细想,手一松,涌身便往那岩穴跳去。却听头上空飞大叫:“使不得!”
凌昊天却已身不由主地跌进了穴里。那穴后竟是一道斜坡,滑溜已极,他双手使劲撑去,却怎也无法减慢,只能顺着斜坡滑下。不知滑了多久,才终于到了底。他滑下之劲甚重,直滚出四五圈才停下。他翻身站起,只觉全身疼痛,运气在全身走了一遭,知道只是筋骨之伤,并没有受到内伤,才嘘了口气。洞中一片漆黑,他摸索着走去,摸到一面石壁,便靠着石壁在黑暗中坐倒喘息,但听洞中传来自己喘息的回声,那地洞似乎甚大。
他休息了一阵,才站起身,摸索着找到刚才跌落的洞口,探头望去,隐约见到洞外传来极淡的光线。他试着向上爬去,但那斜坡尽是铁制,滑溜而陡,更不可能攀爬出去。他心想:“这地洞或许另有出口。”在洞口摸索一阵,发现洞旁有个平台,上面放了好些事物,其中有一盒满是圆柱形的东西,表面光滑,似乎是蜡烛。他心中大奇:“这地方怎会准备了蜡烛?既然有蜡烛,多半也有火刀火石。”便又伸手摸去,果然找到了火刀火石,当下开始打火。洞中潮湿,好几张燃纸都已不能用了,他试了七八次,才终于打着了火。他拿起一只蜡烛点着了,往洞中看去。
却见那石洞极为宽敞,顶部总有三层楼高,地上铺着青砖,东首放着一些石制的桌椅几具。屋的正中立着一座石碑,上面刻满了字。凌昊天走上前去,却见其上写道:“本门功法集天下绝学于一,练成无敌于天下。掌法为主,轻功为辅;棍法自卫,剑法杀敌。新招独创,世间无俦。暗器击远,心法倍功。七室既通,内外兼修。十年出山,敌手难求。”
凌昊天心想:“原来这地方是专为练功而辟。这甚么门的弟子要来此练功十年才能出山,也未免久了些罢?但这地方既然不是囚牢,就定然有出路。”当下转到石碑之后,但见正后方的石壁上有个洞门,便持烛走进。门后又是一室,约莫十尺见方,四壁都是平整的花岗巨石,上面刻满了字。正对面石壁上有扇高大石门,门上嵌了一块铁板,上面写道:“掌法有成,以强猛掌力快击此门,可通往下一室。中等资质者若下苦功,三月可有小成。”石门右首的花岗石上密密麻麻写得都是字,还有不少人形,想来是一套掌法秘诀。
凌昊天摇头道:“甚么三月能练成,不到三天,我就要饿死在这里了。”他走出室去,在原先那石洞四处探索一阵,却更无其他洞门或出路。他自知无法从方才滑下的斜坡出去,便又回到花岗石室,伸拳去敲打那扇石门。但听声音沈闷,似乎是块实心巨石,也不知有多厚。凌昊天沉心运气,伸掌向那石门打去,连打十余掌,那门竟纹丝不动。他无奈之下,只好转头去读那掌法秘诀。
他将四壁的秘诀读了一遍,不由得甚是失望:“这掌法也没有甚么特异之处,如何有那么大的威力?”不由得气馁,在室中躺下,感到花岗石的寒气直透到背后,心想:“我难道就要被困死于此地,再也无法见到天日了么?我死了倒没甚么,阿丹他们却要失望了。他四人感情那么好,容情若不幸丧命,他们定会很难过的。”又想:“我答应吴老帮主的事还没有做到,我怎能让他失望?宝安,宝安。唉,我多想再看你一眼!”想到此处,心中难受逾恒。他收敛心神,跳起身来,再去读那掌法秘诀。
他虽聪明颖悟,但自幼跳脱好动,最不喜欢专心练功,这时迫于形势,不得不用心研习石壁上的掌法,依样练习,倒也领悟得极快。一枝蜡烛烧尽了,他又点起一枝,如此换了三次蜡烛,他已将四壁的掌法练完。他转身去看那石门,猛然大喝一声,双掌连环向石门打去,一共打了三十六掌,那门竟仍毫不动摇。凌昊天吸了一口气,又挥掌打出,出掌既快且重,四十九掌过后,那门似乎微微摇晃了几下。凌昊天闭上眼睛,将掌法秘诀重新想了一遍,又挥掌打去,这回出掌直有破天震地之势,每掌打出都砰然作响,回音不绝。六十四掌打过,门后发出嘎嘎响声,巨石缓缓向后倒去,露出一个洞口。
凌昊天甚是高兴,跑回大石洞将那盒蜡烛揣入怀中,便向石门后走去。那门后是一间小室,只有四尺见方,但头上却黑漆漆的高不见顶。三面墙上写了字,第四面凹凸不平,尖石嶙峋。门边的铁板写道:“练成轻功,上此峭壁,可通往下室。中等资质者若下苦功,五月可有小成。”凌昊天心道:“五个月太长,五只蜡烛还差不多。”当下去看那墙上的轻功秘诀,看到一半,心中一动:“这些轻功心法,似乎和风中四奇空飞飞天的轻功同出一源。”当下专心钻研其中秘诀。
他自幼跟着母亲练习轻功,根柢原本甚好,还没用上五只蜡烛,便已将墙上的轻功心法全数体悟。他提气攀上石壁,直上了五十余丈,才来到一个平台。平台上系了一条铁索,连接到十丈外的另一个平台之上。凌昊天望着那铁索,不由得哑然失笑,想起幼年时的往事:“娘以前逼我练轻功,要我在山崖间走绳索。我总说这有甚么用处,又不是变戏法的,谁会没事卖命走绳索?那时娘说,她的轻功就是这么练成的,你别说走绳索没有用处,这本事还能够救命呢。她说有一次爹受了伤,她得背着爹走过山崖间的一段铁索,才逃过敌人的追杀。我总怀疑这是不是娘编出来哄我的。嘿,谁知道今日我也得靠走绳索救命?娘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当下静心运气,伸脚踏上那铁索,应用刚才练成的轻功心法,一步步走去,感觉身体轻盈,落足平稳,不由得暗暗惊奇:“那轻功心法果然不同凡响,似乎比娘教的还要高明。”
他走完铁索,来到对面的平台。平台墙上又是一扇洞门,里面是一间长方形的石室。那石室极为窄小,倒像是一个窑洞,四壁都是黑漆漆的砖块,对面有个半人高的小洞。门旁又是一块铁板,上面写道:“打狗棒法,天下至奇。练成通过甬道,可通往下一室。中等资质者若下苦功,七月可有小成。”
凌昊天看到“打狗棒法”四字,不由得一怔,转头去看黑砖上书写的秘诀,竟然便是打狗棒法。他心中大奇:“打狗棒法向来不传外人,怎会写在此处?”一时想不出究竟,当下拾起地上一枝竹棒,弯腰走进对面的小洞。洞后是一条甬道,但听机括声响,两边闪出四五条棍棒,力道甚猛,从不同方位向他打去。凌昊天的打狗棒法已练得甚是纯熟,挥棒招架,将那些棍棒都拨开了。他踏上一步,又有四五条棍棒当头打来。凌昊天一一架开,那甬道并不长,走出十步后,便已到了尽头。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练功闯关
尽头又有一室,地面做正圆形,屋顶则是半球状,门旁的铁板写道:“天枢快剑,圆转如意。力胜虎踪,柔过四象。练成连刺四十九孔,可通往下一室。中等资质者若下苦功,九月可有小成。”凌昊天心中不信:“爹爹的虎踪剑法独步江湖,武当四象剑号称天下第一。这剑法难道真比虎踪四象还要高明么?”便去读墙上的剑诀。这一读便入了迷,他虽跟着父母学习剑法,但对剑术一直不十分热中,反而较喜欢拳掌之类,因此他的剑法始终没有进入高手之流。但他耳濡目染,对剑法的眼光自是甚高,才能够跟程无垠这等剑客周旋。这时他细读室中的剑谱,不由得衷心赞叹其招术的精湛,构思的巧妙,随手拿起墙边一柄长剑依样习练,直到十只蜡烛燃尽,才将四十九招练过一遍。他心中惊叹无已,暗想:“这天枢剑法如此高明,怎地江湖上从未听过?难道发明这剑法的人从未传给弟子?世间有这等神妙武功,怎能就此被埋没了?”
他虽在先前三室中练成掌法轻功及见到打狗棒法,但他从小生长在武学世家,各种高妙的武功俯拾皆是,并不以为奇。直到见到这天枢快剑,才开始对这地洞中的武功感到由衷的钦佩。他原先只想找路出去,这时却沉浸在武学的妙境之中,更没想到余事。他将天枢剑法练了数十遍,才停下休息,抬头望去,见圆屋的墙上高高低低的有四十来个小孔,环屋而列,想来要出室去,便得以快剑刺中这些小孔。他站在室中央,将天枢快剑四十九招从头至尾练了一遍,心想:“还不够快。”又练了七八遍,才觉得够快了,当下站近墙边,长剑连出,四十九招过后,已刺中了墙上四十九个小孔。这四十九剑恍如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他自己也不由得吃惊:“这剑法使动起来,竟能快若闪电,奇准无比。爹的剑法刚猛,四象剑阴阳并济,却都没有这剑法这般快法。这剑法即使不比虎踪四象高明,也足以与其并驾齐驱。”
正想时,头上忽有一阵声响,抬头见室顶一块圆形石板向旁移开,露出一个孔穴。凌昊天一跃而起,钻入那孔穴,却见那是另一间石室,也是圆形,墙上却没有写字。他四处环望,发现刚才跃进的洞旁地上有块铁板,写道:“剑招掌招,全由心造。剑随意转,招随性成。天资高者,立地可成;天资不足者,十年不成。”
凌昊天低头望去,这室的文字却是写在地板上,寥寥百余字,写得竟是开创新招的秘诀。他从未想过要自创新招,这时读到此处的文字,好似突然跨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一切过去熟悉的武学道理顿时全然改观。他回想从小到大学过的各种招术,一招招细细想去,又依照文字将这些招术混在一起,再创造出新的招术。一时之间,他脑中涌上千百个招术,个个都新奇无比,巧妙无方。他坐下地来,双手捧头,闭目将每一招在脑中想过一遍,修补其中缺失,增进其中威力,越想越兴奋,想了十多招后,再也忍耐不住,跳起身来将每招都使了一遍,果真别有创见,十分精妙。
凌昊天正欣喜若狂,手舞足蹈时,忽听一阵咕噜声响,却是自己的肚子在叫饿。他摇头叹道:“夫子可以三月不知肉味,颜回可以乐以忘贫,我却不能学武而忘饿。”低头将地上的文字又读了一遍,牢牢记在心里,抬头见旁边有扇铁门,便推门出室。
下一室极为空旷,可立足之地却只有三尺见方,面前是一大坑,深不见底。门旁的铁板写道:“暗器及远,御敌于百尺之外。练成击中七星,可通往下一室。中等资质者若下苦功,半月可有小成。”凌昊天忍着肚饿,心想:“我已通过了五室,这应是第六室了。看来这儿的武功越练越简单,最好能快快出去,找点东西吃。”当下去读墙上的小字,都是些发射暗器运劲取准头的秘诀。他并没认真练过暗器,只跟父亲学过投射金针的手法。这时他读到种种发射暗器的秘诀,甚觉新奇,从地上拿起数枚小石头照着练习。练了一阵,实在忍不住肚饿,心想:“那七星在何处,我还是赶快出去为妙。”
抬头四顾,却见远处闪着七点磷光,排成北斗七星之形。凌昊天拿起七枚石粒,挥手打出,打中了四枚,其余三枚却因距离较远,偏了准头。他又试了几次,仍是无法全部打中。他不耐烦起来,想起母亲教过的满天花雨的手法,当下拿起一把石粒,挥手打出,连掷五次,都无法同时击中。掷到第六次,才听啪啪连响,七星竟都被击中了。凌昊天吐了吐舌头,笑道:“幸好这里没人看着,若见到我如此作弊,定然不放我出去了。”
但听头上一阵声响,一条绳索垂了下来。他攀住绳索,向上爬去。那绳索甚长,他爬了好一阵,才来到一块平台上。他跳上平台,沿着一条甬道走去,来到一个石洞。
才跨入洞口,他忽然想起一事,忙伸手到怀中摸索,发现手中的蜡烛果然已是最后一枝了,并已烧了一半,心下暗叫不好:“这石室里的武功若不容易学,蜡烛烧尽之后,却该如何?”忙举烛去看入口旁的铁板,见上面写道:“外功有成,须以内功为辅,方能步入高手境界。练成举起屋顶石板,大功告成。中等资质者若下苦功,五年可有小成。”凌昊天摇头苦笑,说道:“五年,我若还有五只蜡烛,也就高兴了。”当下持着蜡烛在石壁上寻找内功秘诀,走了一圈,却没看到半个字。他心中大奇:“难道这儿的内功秘诀也是无字天书么?”又细细找了一圈,却怎也找不到半点书写的痕迹。
他无奈之下,只好在室中央坐下,望着那蜡烛缓缓燃烧,心中的希望也如烛光一般渐渐黯淡下来。他抬头望去,见一处角落的顶部较低,伸手可及处有块七尺宽的圆形石板。凌昊天心想:“无无功力道甚猛,我便试试也无妨。”当下走去角落,双手托着石板,向上运劲。那石板微微一震,便不动摇了。凌昊天又使了两次劲,更无法抬动半毫。他感到全身疲惫,加上肚饿,索性枕着双臂躺下休息。忽觉眼前一黑,却是蜡烛燃尽了。
凌昊天闭上眼睛,安慰自己道:“我先睡一觉,待精神足了再试一次便是。”但他被困在地底,只隔一关便可出去,又如何睡得着?他睁开眼来,忽见眼前点点晶光闪烁,竟似满天星辰。他不由得一呆,心想:“我甚么时候出得洞了?”凝神望去,才发现那些星辰都是磷光一类,再仔细一看,才见顶上竟以磷光写满了斗大的字,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乍看之下真似天上星辰。他精神一振,逐字读去,念出声来:“中宫之气,存于玉堂;任升督降,逆行不妨;下阴上阳,头热足凉。”他一边念,体内内息便在气脉间游走,甚是舒畅。如此练了一遍,他盘膝坐起,又练了一遍。这功夫似乎越练越厚实沈稳,他感到身体越来越沉重,却是异常的舒服,真想躺在地上再也不要起身了。他练到第七遍上,才勉强停下,站起身来,试着去抬那石板。
他在第一室中击打石门,也曾运用强大的内劲;这番运劲抬起重物,用力乃是向上,其难易却是不可同日而语。凌昊天试了两次,石板都毫无动静。他便又盘膝坐下,将无无神功练了一遍,又抬头去看石室顶上的大字,忽然若有所悟:“无无功让人的内息散入全身经脉,要用时才忽然集中,因而力道劲猛;这里的秘诀却能让人出力强大而持久,和无无功的一发即收截然不同。”当下静心运气,将屋顶上的字诀重新念了一遍,依样运气,感到全身气脉充沛,精力洋溢,身体不再感到沉重,反而轻飘飘地好似能够飞起来一般。此后他的内息每运一次,身体就轮番感到沉重或轻盈,每次的感受都少一些,到最后身体已全无沉重或轻盈之感,心念所至,似乎便能控制身体的一切感受。
凌昊天嘘出一口气,起身来到屋角,举掌过顶,抵住石板,缓缓运劲,那石板发出轧轧声响,终于向上抬起。他慢慢站直身子,将那石板向旁移开,缝口射入明亮的光线。凌昊天闭上眼,将石板移到旁边放下了,才缓缓睁眼,向洞外望去。却见外面似乎便是熟悉的天地,心中一阵喜慰,轻轻一纵,出了地洞。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知音之曲
凌昊天出得地洞,但见头上便是蓝天白日,云淡风轻,身旁都是树木花草,鸟声萦耳,只觉身心大畅,吸了满腔的新鲜空气,舒展四肢。他屈指估计,自己在洞中约莫过了一日半,外面天色大明,日正当中,应已是第三日将近午时了。他心中一阵恍惚,不知洞中经历是真是幻,暗运内息,只觉气脉充沛,与前一日已大不相同。他游目四望,见自己身处一座花园之中,身旁有座石砌的八角凉亭,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运劲抬起的便是那座凉亭,回想起来连自己也不大敢相信。他来到池水边洗脸饮水,望着水中游鱼,想起在第五室中自创的招式,脑中不自由主地又开始研拟新招,源源不绝都是妙着。他跳起身比画了一阵,感到筋骨舒爽,经脉顺畅,嘘出一口长气。转头见池边生着许多枣树,便去摘了满襟的枣子,坐在池边吃了个饱。
他填饱了肚子,在草地上躺下,将双臂枕在头后,闭上眼睛,感到日头洒在脸上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正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极轻极柔的琴音,悠远而缥缈,清灵而哀凉。凌昊天心神一震,似乎全副身心都随着琴音飞去了,心想:“这琴音动人心魄,超凡绝俗,不知弹者何人?”那琴音随风飘来,又随风逝去,不多时便淡淡的消失了。他睁开眼,感到怅然若失,痴然一阵,才起身向花园深处信步走去。
走出不多久,便见一片枫树林,林中又传来琴声。这琴音博大浩瀚,光明磊落,和先前那幽雅哀戚之音全然不同,想是不同人所弹。凌昊天心想:“这里大约便是银瓶山庄了。不知刚才弹琴者谁?现在弹琴的又是何人?”便顺着琴音走入林中。却见森郁的林中起了一座暖阁,阁外站了二十多人,止客庄门口的管家小楼上的中年人叶老师崖壁上的轻功高手空飞飞天等都在其中。阁中席地坐着三人,背对而坐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另二人衣冠整齐,正襟危坐,竟是张洁和柳少卿。三人面前各有一几,几上各放着一张琴和一本琴谱。白发老者左捺右拨,正弹奏一首“关雎”。张柳二人凝神倾听,眼望琴谱,似乎甚是紧张。老者一曲弹毕,拱手道:“有请两位公子在琴谱中任挑一首演奏,好让老夫观摩学习。”
张洁微微皱眉,拱手道:“琴艺一道,晚辈不曾涉猎,还是勿要献丑得好。”柳少卿则道:“张兄既如此谦虚,小可只有勉强一试了。”说着伸手抚琴,也是一首关雎,但他指法生疏,音调不准,实是令人不忍卒听。
老者皱起眉头,勉强等他弹完,说道:“小姐雅善音律,最喜以此自娱。两位人才品格武功见识,都是人间第一等的,只可惜于音韵一道不曾深研。小姐有请两位回山庄里用些茶点,恭送二位出山。”
张洁冷笑道:“令小姐也未免太挑剔了些。琴艺不过是微末小技,何须这等重视?”
老者嘿了一声,说道:“银瓶山庄以音律为本,反以为其余都是枝微末节。阁下出言请当谨慎。”张洁哼了一声,便不再说。
柳少卿仍不愿就此服输,陪笑道:“小可音律虽不精湛,却颇有欣赏之能。再说,小可年纪尚轻,若得小姐调教,几年之内,自能成为个中高手。还请前辈三思。”
老者摇头道:“琴之一艺,纯属天资,勉强不来。两位请便。”张洁冷笑一声,站起身准备离去。柳少卿仍坐在当地,似乎还想再弹一曲。老者叹息道:“当世毕竟无人!小姐定要失望了。”
忽听树丛声响,一个青年走了出来,衣着朴素,神态落拓,拱手道:“晚辈放肆,想以一曲‘知音’,有扰前辈清听。”
那人正是凌昊天。暖阁旁众人见到他,都忍不住惊呼出声。老者回头望向他,脸现惊讶之色,随即起身行礼道:“阁下想必便是凌三公子。在下姓洪名曲,略识琴艺,奉小姐之命来此向各位公子请教。久闻凌三公子家学渊源,文武全才,老朽今日得见尊容,好生欢喜。足下为救朋友奋不顾身,幸喜平安无恙,脱险而出。”凌昊天道:“不敢。请问天龙石珽还好么?”洪曲又道:“令友石公子身受轻伤,并不碍事,已由其师伯护送归家,足下不必挂念。”凌昊天听了才放下心,拱手道:“多谢前辈告知。”忽又想起采丹,问道:“请问跟着晚辈同来的书僮,现在何处?”
洪曲微微一呆,随即道:“当时我们只道阁下遭遇凶险,遣人告知令书僮,他闻讯极为伤恸,痛哭昏厥。我等已送他去止客庄里歇息。”凌昊天点了点头。
洪曲让席道:“凌三公子请坐。老夫此琴虽旧,音色尚全,委曲凌三公子将就赏玩一二。”凌昊天向他躬身行礼,便在席上坐下,伸手在琴弦上拨弄三两下,听得音已调准,便闭上了眼睛。
阁中三人和阁外水廊上一众葛衣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昊天身上,众人亲眼见他跌入岩穴,忽然又好端端地出现,似乎全无损伤,心下都是惊疑不定,但当此情境,众人心中虽有无数疑问,却都不敢出声打扰。
凌昊天吸了一口气,终于睁开眼睛,直视几上瑶琴,彷佛身边所有人都不复存在,他手指轻拨,弹起一曲“知音”。那是一首古曲,讲述古时弹琴名家俞伯牙和钟子期相遇相交的故事。俞伯牙和钟子期在山中邂逅相遇,论起琴艺,甚是投机,俞伯牙便抚弹一曲请钟子期评赏。俞伯牙弹琴时心中想着高山,钟子期便听出曲中有高山之意;俞伯牙弹时想着流水,钟子期便听出曲中有流水之情。俞伯牙惊为知音,二人遂成至交,相约再见。约期至时,钟子期却已不幸逝世,俞伯牙大哭,说道:“世间已无知音,此琴何用?”遂断琴而去。
银瓶山庄众人都听得心神俱醉,绝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青年竟真的会弹琴,并弹得如此动听。凌昊天一曲既毕,推几站起,向洪曲行礼,说道:“请前辈指教。”
洪曲竟自听得痴了,过了一阵,才咳嗽一声,问道:“请问师承何处?”凌昊天道:“我自己胡乱学的,实在不能说有师父。”他的琴艺自是从九老之一的康筝处学得。康筝当年教他弹琴时,因他不肯认真练习,甚是恼怒,曾令他不可自称是琴仙康老的徒弟。洪曲听他这么说,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佩服。凌三公子请跟我来。”
凌昊天向张洁一拱手,对柳少卿更不理睬。张洁向他回礼,回身走去。柳少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凌昊天不曾忘记自己在桥上暗施偷袭,眼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愤恨,过了良久,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