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倒完茶继续做饭,听到外面老汉加大餐量话,早有预料,此时正是饭点,三人看着风尘仆仆,多半还没吃饭,一咬牙又从干扁的粗布袋里多挖了半碗粗米,倒进锅里。
汤上飘起一圈谷壳碎屑,也不舍得舀出来倒掉,谷壳也有不少营养,就这米饭能充饥。
不一会儿,里屋飘出阵阵饭香味,老汉起身向里面走去,待出来时,手里端了两碗青菜粥,老太在后面也端了一碗,都递到三人身前。
赵红缨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稀饭,米粒清晰可数,汤水上浮着几片野菜,勉强算添了点菜色,看了眼身前粥碗,又看两位老人丝毫没有给他们自己盛饭的意思,眉头一皱。
第79章 睡前诡故事,汴京
“两位老人家,你们怎么不吃?”
“放心吃,你们不够再盛,锅里还有.......我和老头子晚上吃得少,随便对付两口就行。”老太笑着招呼道。
赵红缨见两位老人过的如此拮据,还热情招呼过客,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她对边疆百姓的艰辛有了一丝感同身受,普通人家不但要遭受战火和匪患侵扰,就连混个温饱都是奢望。
家里年轻力壮的男丁充军后彻底没了劳动力,日子过的朝不保夕,两军交战的惨烈更是让人心情沉重。
老汉刚才的一句‘吃饭了没’,恐怕对他们来说,已是最高规格的礼待。
赵红缨感觉眼前的粥,可能就是两位老人活下去的机会,想到此处,怎么都咽不下去。
段正淳全部看在眼里,对旁边的朱丹臣示意,“把干粮拿进来。”
估计老两口已没剩多少粮食,他们这一来,让两人更是雪上加霜,他们从铁马城出发时带了不少干粮,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朱丹臣行动很快,出去片刻,便提了一个棉麻布袋进来,将里面的细面做的烤饼倒在桌上,招呼两位老人一块吃。
“远来是客,怎么能吃你们的东西。”老汉摆手拒绝。
“老丈不必客气,我们带的干粮管够,在您这能喝口热茶,热粥已是万分感激.......如此叨扰老丈,自不能白吃白喝,否则我等过意不去。”段正淳微微带笑。
自古以来讲礼尚往来,在这种艰苦条件下不必讲什么尊严脸面,实实在在给点好处也切合实际。
老汉和老太还有些拉不下脸,赵红缨又劝了两句,他们才抄起一块面饼,掰下一小块,放嘴里轻轻嚼起来,就着茶水咽下,虽然不是什么珍馐玉馔,但对他们已是难得的美味。
段正淳见他们并未回屋盛粥,猜测三碗米粥已是锅里所有的饭,他几口喝光,起身向外走去,到院子透气。
他穿到这个世界已两月有余,见百姓过着食不果腹,有今个没明个的日子,心里不太好受,但也明白这就是封建社会的常态,这般的百姓太多,压根管不过来。
他站在院中望着西北云天的红霞,烧的正灿烂,如野火般蔓延,红霞越来越浓烈,又像西北边城,一个个将士洒下的热血,鲜红滚烫。
太阳西斜,晚风拂动。
晚饭过后,老汉让段正淳三人,在其余两间空屋对付一宿。
赵红缨走进中间小屋,见屋内满是灰尘,由于许久未住,墙角还挂着两团蛛网,老汉本提议帮她们简单收拾一番,赵红缨出口拒绝,称这些小事自己来,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
待老汉走后,赵红缨看着屋里被灰尘覆盖的土炕,知道这就是晚上睡觉的地方,不收拾一番没法躺下,以前这些事都有侍女帮忙,她从没操过心,如今孤身在外,被逼着自食其力。
她伸手抹干净巴掌大的地儿,坐在炕上回忆这些日子以来的见闻,都是从前未接触过的生活,以及底层人困难的生存环境,这萧瑟的景象,让她想到老人的遭遇,儿子征战沙场生死未卜,留守老人勉强度日,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段正淳进屋后见她坐在炕沿发呆,打了个响起将其思绪拉回,“都该睡觉了,还不收拾?”
他吩咐朱丹臣擦洗屋子,便过来看傲娇公主收拾的怎么样了,不出意外公主殿下无从下手。
赵红缨没好气道,“本公主想什么时候收拾就什么时候收拾,你管的着嘛。”
“美丽的公主,怎么坐到了土堆里?”段正淳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见她美臀被灰尘包裹,觉得有些暴殄天物,说完将她从炕沿抱下。
赵红缨没待反应过来,已被捏着双肩放到地上。
“男女授受不亲,保持距离,怎又对我动手动脚。”赵红缨脸色眼神不善。
“上次不知是谁主动钻怀里,推都推不走,抱了一整晚。”段正淳调侃了句,将她闹了个大红脸。
他说完开始收拾屋子,当即真气鼓荡涌动,抬起双掌,五罗青烟掌拍出,屋里卷起一阵迅疾气浪,将墙壁、柜子以及地上的灰尘全部带起,接着身形转动,呼呼又是两掌跟上,屋内尘土随气浪从门口卷积扑出。
屋子瞬间被挥扫一空,变得干净整洁。
段正淳的真气已雄浑无比,天下间能超过他的屈指可数,搭配上绝技五罗青烟掌的轻柔掌力,打扫屋子随手的事。
他看着亮堂屋子,满意的点点头,又帮公主了个大忙,一转头,见赵红缨满脸灰头土脸,脸色错愕。
刚才为了快速清灰,掌风太过,站在一旁的公主被土盖了个结实,遭了无妄之灾。
“你这一通捣鼓,是冲我来的吧,欺人太盛。”赵红缨把嘴里的一丝土气唾出来,语气冰冷。
“谁没有失手的时候?......帮你这么大忙,反倒怪我,”段正淳淡淡道。
“我看你是故意......”
赵红缨怒气不减还待说话,段正淳突然袖袍一抬,一股劲风直冲她而去。
她见扑面劲风气势逼人,吹得她口鼻不畅,喘息倒灌,差点喘不过气来,眼睛更是不由自主闭上。
满脸灰尘被吹的无影无踪,两鬓秀发飘到脑后,弹指可破的嫩脸粉红诱人。
待劲风拂过,俏脸被劲风吹的迷迷瞪瞪,眼眸微润。
赵红缨感到窒息的压迫感消散一空,提起的心松懈下来,怒道。
“你敢对我动手?”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接着眼前一花,段正淳已到她身前,两人只有一拳之隔,这番惊变让她怔住。
段正淳伸手捏起她可人下巴,微微抬起,直视她璀璨双眸,“现在小脸一点尘屑都没了,白白嫩嫩的。”
赵红缨被他的一番话震的回过神,四目相对下心跳如雷。
她被热烈的眼神注视,心头涌上一股热流,感觉情况不对,连忙出手将颔下大手拍掉,转过头去,长长舒出一口气。
“感谢帮忙收拾屋子,我这没事了,你回吧。”
段正淳见她头也不敢抬,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调笑,“帮了这么大忙,连口茶都不给喝,就想赶人走?”
“这哪来什么茶?”
段正淳不搭话,伸手拍了拍她圆润高翘的屁股,掸落上面灰尘,“屁股蛋子直接扎土堆里就埋汰了,得照顾好。”
她脸色羞红,“多管闲事....”
段正淳不待她说完,低头堵住粉嫩小嘴,主动索吻。
赵红缨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袭,但依旧大脑缺氧,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对方主动移开,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接着耳边听到句,“这香喷喷的汁水胜过香茶百倍,马马虎虎能抵工钱。”
赵红缨才知道,他要喝的是这个茶,千防万防又被占了便宜,“每次你来都没甚好事,快回自己屋子,这不需要你帮忙。”
“你就这样报答恩人?过河拆桥.......算了,段大哥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再免费赠你个故事。”
段正淳见她有意赶人,厚着脸皮设法留下。
“从前战火连年不断,有个村子的男丁全被征调去保家卫国,只剩些孤儿寡母,老弱病残留守在家,村东头有户人家,男人外出打仗,剩下一妻两儿,五年后男子终于能回家探亲,骑马赶回家时,见院子长满杂草,一副荒废已久的模样,他顿时有种股不好的预感,将马栓在院里老槐树上,一步步向屋内走去,这时,屋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位蓬头垢面的妇人,男子从乱糟糟头发下,和脏兮兮的脸上,依稀认出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妻子。”
“女人出来第一时间看见他,失魂落魄的上前打量半响,才确认是自己男人回来了,连忙招呼他进屋,男子心不在焉跟在后面.......开始见到院里满是杂草,以为妻儿遭了难,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没想到她竟意外活下来,进屋看着熟悉的陈设,不禁喜极而泣,对未来充满希望......只是一直没看到两个儿子,问起妻子,对方也没搭理他,只是招呼男子坐下吃饭,待他看清端上来的肉,瞳孔一缩,又看向锅里的肉汤和骨头,吓得手脚冰凉.......”
“妻子递过一双竹筷催促用餐,但此刻,男人眼里的妻子是那么陌生,他们好像来自两个世界,刚才见到亲人的喜悦被无尽的恐惧代替,不敢多待,借口要去喂马,便抄起屋里镰刀走出屋子,几步奔到大槐树前,急忙砍断马缰,头也不回的骑马离去.......”
段正淳讲完后,抬眼望向公主,只见她缩着身子,脸色难看,嘴里嘟囔着,“诡故事.....”
“是人是诡谁又能说的清?兵荒马乱的年代,亲人离去,没吃没喝,最后只剩个活下去的念头,精神崩溃,饿死荒野不在少数。”段正淳回了句。
赵红缨脸色一黯,“,这大半月的见闻让我深深震撼,战士们的性命如草芥般被随易收割,农户妻离子散,留守老人孤苦无依,底层民众受尽煎熬,与苦作伴。”
烽火燃不熄,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叹怆,筑城避胡处,唯见白骨黄。
“如今还好......大宋立国前的黑暗动乱时期才惨,弱肉强食,毫无人性可言,只求温饱,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赵红缨听后,脸色一正,“待回到东京,我会向父皇禀明边疆百姓之苦,祈求多多善待子民。”
“你一个女流之辈改变不了多少局势,不过,你能有这份心,已是难得.......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段正淳夸了对方一句,便上炕休息。
赵红缨见他这般举动,也是一愣,怎么在她这休息的动作那么自然,比在自己屋子都随意,不过想到刚才那个故事,心里就犯怵。
算了,他想在这住就住吧,只要严防死守,也占不去多少便宜。
想通后也径直上炕,背对段正淳躺下,故意隔开两个身位,不让对方有机可乘。
段正淳见她有心警惕,不屑一笑,接着抬手一掌,关门吹灯,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赵红缨感到眼前突然一黑,屋里的空气似乎又降低了几分,感觉屋里的黑暗正张开骇人大口咬来,吓得心里直突突,不由缩了缩身子。
这一幕段正淳瞧了个真切,不禁得意一笑。
前世他与女友有矛盾,便去逛密室逃脱,鬼屋游乐场,两人感情不但能迅速和好,还能贴身抱着睡一整晚。
这里没那么多道具,想要感情升温,只能用一些劣质故事来凑凑气氛。
段正淳看她缩着身子的吓破胆模样,摇摇头叹了口气,将颤抖的娇躯一把拉近身前,给了个安心的环抱,否则,以她这副样子,今晚别想好好睡觉了。
赵红缨被强迫拉入怀里,却没有反抗的心思,后背贴着火热胸膛,让她升起一丝安全感,还舒服的主动往怀里缩了缩。
段正淳感受到她的翘臀主动靠过来,想到了苏州城外瀑布下的香艳场面,竟有了一丝感觉,把怀里娇躯环的更紧了些。
赵红缨感觉股间不知被什么东西戳了下,嗫嚅道,“将刀把挪开,硌得慌。”
“什么刀把......”
.........
次日清晨。
朱丹臣已对主子的夜不归宿习以为常,默默做着后勤工作,给马儿喂了些青草,又在屋里留下两锭银子。
待段正淳两人醒来,与此地老人道过别,便踏上回程。
接下来的路程,渐渐远离黄河,专挑直道赶路,也好走了些。
三人时间宽裕,不急着赶路,没必要路宿荒野找罪受,路过驿站、城池便休息,天亮再走。
再行半月,大宋都城开封已在眼前,其时称为东京。
与南京应天府(河南商丘)、西京河南府(河南洛阳)、BJ大名府(河北大名)合称四京。
东京开封府,是北宋首都,地处中原腹地,是连接大运河和黄河的枢纽所在,也是当时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繁华程度属当时之最。
看向城门外茶棚,往来商旅马队,匆匆忙忙的江湖过客依然见得,驿站秋风,记当时袅袅,举目云雾虽异,景色奇秀非殊。
第80章 老道士算卦,八个女儿
进得城来,见东京城街道宽阔,市肆繁华,远胜苏州,来来往往的都是衣着华贵的鸿儒学士,商贩游客,皆谈吐不凡。
此时正值午后,段正淳三人轻装从简,在市街各处游观。
只见坊市、廨舍、寺观、官衙,密布四城,一时观之不尽。
赵红缨之前经过一个月的流浪,见过边疆的厮杀和艰苦,对都城的繁华和安定更加珍惜,此刻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高兴的蹦蹦跳跳,对平时司空见惯的小商摊贩喜欢的不得了,拿起这个拿起那个,爱不释手。
段正淳见她跑在前面,身形悦动,看见脸谱面具拿起翻来覆去,,还戴在脸上摇头晃脑,一会儿又拿起香袋锦囊使劲瞅个不停,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对什么都好奇不已。
现在又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红彤彤的糖葫芦,脚下生根,挪不动步子的模样。
段正淳见她对摊主的糖葫芦垂涎欲滴,便掏出两个铜板,买下一串递上,被一双纤细嫩手兴奋接过。
以前她身边有丫鬟,护卫在身边,付钱的事从没操过心,自从护卫回边城值守后,她压根想不起带银子这事,所以只能段正淳结账。
赵红缨拿过糖葫芦,把手中的蜜饯果子、糕点先搂到怀里,这才开心的舔上葫芦糖壳,接着眼睛便亮起来,大口咬住一颗山楂,美美的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