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点点头:“很好。让常驻的耳目引路,将咱们那一百多名耳目全都散出去。给我盯死巡抚吴书剑的那些小妾,还有吴书剑的儿子吴庆。他们每日出府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都要给我牢牢记下来。”
徐胖子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办。”
贺六又对李子翩道:“老十一,据说吴庆是赌坛高手。你可能胜他?”
李子翩笑了笑:“六哥。世人都说,十赌九骗。单论赌技,或许我胜不过他。不过,您临来之前交代过我,可能要让我跟吴庆赌一场。所以我让我的七个帮手提前来了保定府。有他们在,呵,我定能将那吴庆在赌桌上骗得团团转。”
贺六惊讶道:“骗个人,需要七个帮手这么多?”
李子翩侃侃而谈:“六哥,你可听说过千门八将的说法?八将正提反脱,风火除谣。正将管着出面接触、引诱猎物;提将是军师,负责设计骗局;反将管着获取猎物信任,做猎物的朋友,为正将用计打掩护;脱将专门协助其他七将在骗局结束后脱身;风将专门打探消息;火将管着骗局露馅时动武;除将管着谈判;谣将管着散布谣言。”
贺六惊叹道:“想不到布置一场骗局还有这么多讲究。”
李子翩道:“这是自然了。一场天衣无缝的天仙局,需要千门八将协作出力。八将缺一不可。”
贺六问:“什么叫天仙局?”
李子翩道:“就是最完美的骗局。连天上的神仙来了都照骗不误。我早就听说过吴庆这人。他经常离开保定到京城赌钱。此人在京城的各大赌场名声很大,号称常胜将军。我早就怀疑,其实他赢钱靠的不是赌技,而是千术。”
老胡在一旁道:“呵,咱们锦衣卫的骗子李出手,纵然那吴庆有三头六臂,也不是对手。老六,这几天咱们该做什么?”
贺六道:“简单,吃驴肉火烧,在保定城里遗风问俗,游览古迹。先耐心等着咱们的耳目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再做打算。”
老胡道:“这一番,咱们锦衣卫十三太保中,四个齐聚保定府。要是办不了吴书剑这厮,可真要砸了咱们锦衣卫的牌子。”
第251章 第八十七房小妾(三更敬书友我心懂)
北直隶巡抚衙门后衙内。
巡抚吴书剑正坐在内室品着一杯香茗。他五十有七,骨瘦如柴,脸上却泛着红光。旁人谁能想到这个五十七岁的人在床帏之事上,比寻常的青壮还要厉害?
吴书剑的对面坐着一个肥头大耳,身穿正四品服色的官员。此人是保定知府,季春晖。
季春晖是吴书剑的亲家。可在亲家面前,季春晖却是唯唯诺诺,毕恭毕敬。谁让这位亲家是他的顶头上司呢?
吴书剑放下茶碗,终于开口:“易水河今年的堤坝工程,河道衙门交给了你们保定府督办。你可要好好干,不要辜负了朝廷对你的期望。咱们北直隶的按察使常莘已然七十六了。今年可能要告老。到时候,我会向朝廷大力举荐你接任按察使。”
季春晖闻言大喜:“亲家,不,吴抚台。您放心,我一定把易水河的工程做的漂漂亮亮的。对了,还有件事。修建易水河堤坝,需要大批的沙石土料。据说,我那女婿的牙行里有不少专门倒腾沙石土料的掮客?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吴书剑摆了摆手:“这种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向来不反对庆儿跟官府做生意。不过嘛,切忌不要违背咱们大明的律法。”
季春晖心里把自己的这个亲家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不反对你儿子做生意?谁不知道谁啊,那些生意名义上是你儿子的,其实还不是你的!
季春晖心里虽骂,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道:“对了,抚台大人,我这几天弄了几个绝色的女子。准备送到你府上。”
吴书剑一瞪眼:“胡闹!咱们虽是亲家,可那是私里。对公,咱们是上司下属的关系。下属给上司送女人,是要遭非议的!”
季春晖连忙道:“抚台说的是!是下官唐突了!不过嘛,我家那头母老虎您也知道。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天天住在我府上,她怕是要吃醋起疑心的。”
吴书剑喝了口茶:“好吧。为了亲家的夫妻和睦,我就勉强收下这几个女人。下不为例。”
季春晖如释重负:“对对对,一定下不为例。”
吴书剑又道:“还有,跟庆儿的牙行买沙石土料的事儿,一定要公事公办,切勿高价买卖。市价多少银子,就定价多少银子。”
季春晖给吴书剑又添上茶:“那是自然。对了,那个,那个按察使的职位。。。”
吴书剑叹了声:“唉。我只能尽力向朝廷保举。以前严阁老掌着内阁,管着吏部的时候,你这个知府升任按察使,不过是我和严阁老打声招呼的事儿。现在他老人家告老了,内阁首辅、吏部尚书全都换了人。咳,官场中事,从来都是人走茶凉啊。”
季春晖道:“对了,严阁老回了乡,一向可好?”
吴书剑摇摇头:“内阁都交出去了,他怎么好得了?记住,现在是多事之秋。裕王那一派的人,肯定乌眼鸡一样盯着咱们,挑咱们的过错呢!切忌不要做出什么不法之事来,免得让他们抓住了把柄。”
这时候,一个美貌的白衣女子走了进来,给吴书剑行了个万安礼:“老爷,到了行房的时候了呢。”
吴书剑惊讶:“哦?已经薄暮时分了?亲家,我的体质你也清楚,到了时辰不行房,明日怕是要犯气短病的。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季春晖道:“那下官告退。”
季春晖走后,吴书剑坐到床边。白衣女子温柔的替他宽衣解带。
吴书剑摸索着白衣女子的脸蛋,突然问:“你是我的第多少房小妾来着?”
白衣女子哧哧一笑:“老爷,您忘啦,我是您的第六十七房小妾啊。上个月还给您侍过一次寝。我住在保定城东的宅子里,不住后衙,故而您看我眼生。”
百姓说吴书剑不知自己的小妾有多少,这不是编排他,而是真事儿。
吴书剑的小妾,有近百人之多。巡抚衙门后衙虽说有几十间卧房,可也住不开一百多小妾。而且,后衙这些卧房还要分给为数众多的师爷、书办、长随。
故而,只有吴书剑的正妻和前十房小妾,是跟他一起住在后衙的。
其余九十多位小妾,分别被他安置在保定城的九十多座宅子里。光这九十多座宅子,就价值银子二十万两以上。吴书剑的财产由此可见一斑。
吴书剑每天要御五女。吴府大管家吴财,每月初一都要为侍寝的顺序大费周章,绞尽脑汁的编一张“侍寝表”。
城内天福客栈。
贺六正跟老胡、李子翩喝着茶聊天,李伯风垂手侍候在一旁。
徐胖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六哥,咱们的弟兄打探到了一条消息,不知道有用没用。”
贺六问:“什么消息?”
徐胖子道:“嘿嘿,都道是姐儿爱俏,鸨儿爱钞。这吴书剑的第八十七房小妾啊。。。”
贺六打断了徐胖子:“等会儿,第多少房小妾?”
徐胖子一头雾水的问:“第八十七房小妾啊。怎么了六哥?”
贺六惊叹道:“难道吴书剑的小妾有八九十个?”
徐胖子道:“不止!咱们的人为弄明白吴巡抚的小妾有多少,还专门花银子问了巡抚衙门的一个差役。他的小妾一共一百零六房。”
老胡在一旁咋舌:“这位吴巡抚莫不是头种驴吧?”
徐胖子道:“跟头驴也差不多。你瞧,你老人家净给我打岔。六哥,吴书剑的第八十七房小妾名叫翠儿。住在城东皮条胡同。”
李子翩一口茶喷到了桌上:“皮,皮条胡同?”
徐胖子道:“对,就叫皮条胡同。那胡同里,住的多是赎了身,给富贵人家当笼中鸟的窑女且儿。故称为皮条胡同。这翠儿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今天上晌,咱们的弟兄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白脸,偷偷进了翠儿的院子。”
老胡道:“官宦人家的小妾耐不住寂寞偷人,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贺六笑道:“老七,让咱们手下的弟兄盯紧那个翠儿。要是她再会汉子,咱们便替吴巡抚去捉女干。”
第252章 一对鸳鸯(四更敬晚上吃的那条鱼)
第二天傍晚时分。贺六和老胡来到了皮条胡同的胡同口。
徐胖子迎了上来:“六哥,那小白脸刚进了翠儿的院子。咱们动手么?”
贺六道:“那还等什么?即刻动手。”
李伯风一马当先,踹开院门,贺六、老胡等人随后冲入院子,直奔翠儿的卧房。
吴巡抚的小妾太多,全都派遣侍女伺候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故而除了前十房的小妾和几个受宠的,其他寻常小妾住所并无侍女。翠儿明显属于寻常小妾之列,院中并无任何侍女、佣人。
李伯风又踹开卧房的门。红木大床之上,一男一女正忙不迭的穿衣服呢。
贺六轻笑一声:“吴侧夫人好雅兴啊。这大白天的,莫不是跟这后生在大床之上赌骰子比大小,谁输了谁脱衣服?”
翠儿惊恐的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徐胖子像提溜小鸡儿一样,将翠儿的相好提溜下床。
那小白脸磕头如捣蒜:“诸位大爷,误会,全都是误会啊!”
徐胖子喝道:“闭嘴!我问你,你是什么人,竟敢偷巡抚吴大人的侧夫人?”
小白脸信口胡诌道:“我,我姓拉。就住在皮条胡同,跟翠儿夫人是邻居。她,她卧房里跑进了只大老鼠,让我来帮她抓老鼠。”
贺六“扑哧”一声乐了:“皮条胡同?拉家?你编谎起码编的像一些啊!还抓老鼠,抓老鼠抓到床上去了?还脱了衣服?”
小白脸的脑子转的倒是够快:“是啊,大人。那大老鼠跑的太快,我绕着床追,追出了一身汗,脱了衣服是为了散散身上的臭汗。”
贺六不耐烦的对徐胖子使了个眼色。
徐胖子二话不说,抄起砂锅般大的拳头招呼到了小白脸的身上。边打,徐胖子边骂:“说不说实话?胖爷我可是练过的!不说实话打死你!”
小白脸是个软骨头,不多时便喊道:“我说实话,大爷们别打了!”
贺六命令徐胖子停手。
小白脸道:“我是保定城庆逢兰牙行掮客王正道家的老二,名叫王成龙。”
大明的商行,茶行卖茶,绸缎行卖绸缎,米行卖米,各自都有自己专门经营的货物。唯独这牙行,只要能赚钱,什么货物都交易。牙行中办事的人,被称为掮客。
贺六惊讶道:“庆逢兰牙行?”
他心中暗道:吴书剑的儿子叫吴庆,儿媳叫季兰。庆逢兰,莫不是吴家开的?
贺六问道:“庆逢兰牙行的东家,可是直隶吴巡抚家的公子吴庆?”
小白脸王成龙连忙道:“是。我爹是吴公子手下最得力的掮客之一。”
贺六笑道:“好哇。你家里人吃着吴家的饭,你竟然还敢偷东家他爹的女人?我要是把你扭送巡抚衙门,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王成龙磕头如捣蒜:“大爷,我错了!这事儿真不赖我啊。是她先勾搭我的。我是府学的生员,每天去府学都会路过这儿。有一回,她突然走到我身边,丢下了一方手帕。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捡那方手帕啊。。。”
翠儿在一旁怒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提上裤子就不认人是吧?是哪个狗女良养的,趴在我的床前跪着让我脱衣服?一口一个好姐姐你不跟我睡,我就要死了。。。”
贺六连忙摆手:“得得得,你们怎么勾搭的,我不管。来啊,拿纸笔来,我说,你们写,写完再画押。”
李伯风给二人拿来纸笔,放到王成龙面前。
贺六道:“听着:我,王成龙,嘉靖四十二年夏与北直隶巡抚吴书剑第八十七房小妾翠儿勾搭成奸!”
王成龙手里拿着笔,却没有落墨,他呆呆的看着贺六,道:“大人,这种事儿要是墨吃了纸,我的小命怕是要。。。”
徐胖子直接抽出一柄匕首,抵在王成龙的脖子上:“你要写了,或许能保住命。你要不写,胖爷我立刻就能让你上西天!”
王成龙只好按照贺六所说,在纸上落了墨,又和翠儿各自按了手印,画了押。
墨迹一干,贺六讲这张供状揣进了自己的怀中,道:“我实话告诉你们。我跟吴巡抚有仇!你们两个要替我想想,吴巡抚这两年都干过哪些横行不法的事儿。如若你们想不出,又或者想出来了不说。我立刻就将这道供状派人送到巡抚衙门去。”
老胡在一旁帮腔:“你们要真能帮着我们整垮了吴巡抚,呵,你们这对鸳鸯不正好可以远走高飞?”
王成龙道:“我是小人物啊!我怎么会知道巡抚大人的什么不法事。”
翠儿亦道:“大爷们啊,说句不好听的,我只是吴书剑用来放脏水儿的一个夜壶。他官面上有什么事儿,根本不可能对我说啊!”
贺六一皱眉头:“不知道不要紧,我们现在就走,把你们私通的供状交给巡抚衙门。呵,都说了我跟吴书剑有仇,让保定府的人都知道他带了绿帽儿,做了乌龟王八,他丢了面子,我亦能一乐儿。”
王成龙道:“且,且慢!你且让我想想。那什么,翠儿,你也使劲想想。”
一柱香功夫后,王成龙开口道:“有件事儿,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什么不法事。我爹不是在庆逢兰牙行做掮客么?昨日吃晚饭时,他对我说:保定府要修易水河的河堤。修堤需要大批的沙石土料。保定府准备从庆逢兰牙行购买。”
贺六问:“官府从民间采买东西是常事儿,这算什么不法情事。”
王成龙道:“您且听我说完啊。保定府的出的那价儿,比寻常市价要高上四成有余。”
贺六惊讶道:“高四成?”
王成龙点点头:“我爹早就跟我说过,这些年,保定府采买任何东西,都会经庆逢兰牙行的手。出的价呢,又通常会比市价高三四成。”
贺六暗道:这保定知府李春晖、直隶巡抚吴书剑真是把保定府库当成了自家的银库。这样干,等于是把库银“合理合法”的往自家荷包里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