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镇山河 第128节

  贺六点点头:“嗯。好,就这样,继续想!”

  翠儿突然开口:“大,大人!我也想起了一件事。有一回,五更鼓我去给老爷侍寝。事儿正办了一半儿,少爷忽然急匆匆的敲门。老爷不耐烦的起身,去了门口跟他说话。”

  贺六问:“哦?说了什么?”

  

第253章 受了惊的兔子(五更敬风油精)

  

  翠儿道:“大公子说,他把脖子上的那枚八角玉玲珑给丢了。老爷大声骂他‘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能弄丢?那可是咱家所有商行存总账的账房钥匙。那账房里可存着咱家的商行跟北直隶各府、县做买卖的细账呢。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贺六疑惑:“八角玲珑玉是账房的钥匙?”

  王成龙道:“啊,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去牙行找我爹,恰好碰到吴大公子了。他脖子上挂着一块八角玉玲珑呢。”

  贺六问翠儿:“大公子丢玉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翠儿道:“大公子丢玉玲珑,是去年冬天的事儿了。”

  贺六暗忖:这么一说,吴庆应该是找回了这块玉玲珑。

  贺六吩咐二人:“接着想吴巡抚还有什么隐秘的私事!”

  转头,他拽着老胡来到屋外。

  贺六道:“看来这吴书剑有一个隐秘的账房。里面记录着他手里的商行跟北直隶各级官府的交易账目。这账目要是能查出来,就能证明各级官府都在用高价买他商行里的货物。这等同于变相的收受贿赂。”

  老胡点点头:“关键,咱们得查出那账房的所在。”

  贺六道:“我估计那账房一定是个密室之类的。否则,怎么会用玉玲珑这么古怪的东西当钥匙呢?”

  贺六转头回了翠儿的卧房,道:“你们还想出其他的什么事儿来没有?”

  翠儿和王成龙这对鸳鸯同时摇头。

  贺六道:“罢了!今天先放过你们一马!你们给我听好了,今天的事儿要是泄露出去半个字儿。。。”

  王成龙苦笑道:“我的大爷欸!这种事儿要是传出去,我的脑袋就得搬家!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净口的!”

  贺六满意的点点头:“算你们聪明!”

  一众人回到了天福客栈。

  徐胖子对贺六道:“六哥,我有个简单的法子。知父莫如子。咱们直接绑了那吴庆,直接给他上刑,逼他说出吴书剑干的那些脏事儿不就成了?”

  老胡道:“老六啊,徐胖子这法子虽然粗鲁,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咱们锦衣卫这些年为了查案子,暗地里干的绑人的事儿还少么。”

  贺六想了想,道:“是啊。查办吴书剑的关口,就在于吴庆。吴庆替他爹掌管着诸多商行,自然知道他爹的短处。咱们这回是带了老十二赵慈的紧箍咒来的。呵,他要落到咱们手里,不怕他不招供。”

  几人打定了主意。徐胖子又找来一名手下耳目,详细了解这位吴大公子的出行习惯。

  耳目告诉徐胖子,每月初一到初三这三天,吴庆都会去庆逢兰牙行清点账目。

  贺六道:“今天初二。明日初三。这样,明日,咱们带五十名力士在庆逢兰牙行外埋伏。找机会,绑了他。”

  第二天,众人乔装打扮,来到庆逢兰牙行的门口。

  牙行门口做买卖的人倒是挺多。这正好便于力士们混入买东西的人群。

  老胡和贺六躲在街角的巷口,注视着庆逢兰牙行。

  老胡道:“呵,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一省巡抚的公子。这事儿,也就咱锦衣卫能做的出来。”

  贺六随口答道:“陆指挥使活着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锦衣卫专办魑魅魍魉,而锦衣卫自己亦是魑魅魍魉!’手段下三滥不要紧,只要干的事儿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就成。”

  未时二刻,一顶轿子来到庆逢兰牙行门口。轿子后,竟跟着四十多个带着刀剑的家丁!这四十多个家丁,个个高大魁梧。一看就都是练武之人。

  轿子上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公子哥。他的脖颈前,挂着一块八角玉玲珑,阳光一照,玉玲珑折射出淡绿色的光。那人便是直隶巡抚家的公子,保定知府的女婿,庆逢兰商行的东家,吴庆。

  贺六对着老胡叫了声苦:“完了。吴庆这厮出门对个账,都要带这么多家丁护院。咱们总不能在这儿杀光那四十多个家丁护院,硬绑那吴庆。”

  老胡道:“绑不成了!你看看那些汉子,个个手上有老茧,太阳穴鼓着。都是厉害的练家子。咱这五十多力士,有一多半儿是京城里的高官大员们硬塞进锦衣卫的子侄。能不能打得过人家还两说呢!”

  贺六做了个手势,示意一众力士撤走。

  回了天福客栈,老胡讥讽徐胖子:“老七,你平日里号称锦衣卫中最会打探消息的。可你的人,怎么就没弄明白,人家吴大公子出门都是带家丁护院的?”

  徐胖子一脸无奈:“我的耳目说,以前吴庆到庆逢兰牙行对账,都是乘一顶小轿,带两个下人。谁知道他今天抽什么风,竟然带了四十多个练家子!跟特么要去牙行打仗似的!”

  这时候,徐胖子手下的一个耳目走进了客栈。他附到徐胖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徐胖子怒骂道:“曰了他个奶奶腿儿的,这也太倒霉了吧!”

  贺六问:“怎么了?”

  徐胖子道:“是这么回事!昨晚上,吴庆去城内兴春楼喝酒。喝完大酒之后,他不想坐轿,想吹吹凉风。结果稀里糊涂,七拐八拐,进了个死胡同。死胡同里突然窜出两个地痞,抢了他身上的银子。吴庆受了惊。他爹亲自让四十个巡抚衙门亲兵,换上家丁的衣服,从今天起日夜护卫着他。”

  老胡疑惑道:“这倒是怪了。如果是地痞抢劫。应该连他脖子上的那块玉玲珑一并抢走啊!一看那就是个值钱的东西。”

  贺六道:“这倒是不稀奇。翠儿不是说,吴庆丢过一次玉玲珑么?或许是他长了心眼,知道自己酒量浅,怕喝多了,再弄丢玉玲珑。所以昨夜去喝酒,将玉玲珑留在了家里。”

  老胡道:“这俩地痞真该死,早不抢吴公子,晚不抢吴公子,骗骗昨晚抢了吴公子。弄的这位吴公子跟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出门带着四十多个亲兵。咱们想硬来,绑他的票儿,算是没戏了!”

  贺六道:“既然不能硬来,那咱们就智取!”

  

第254章 风雨归舟图(一更敬书友七色)

  

  保定府当地,有个大财主。此人姓花,名叫源泉。他在家里诸位弟兄里排行老二,故又称花二爷。可他的大名儿,保定当地土话说快了,听上去像“花冤钱”。

  花源泉的曾曾祖父跟着成祖爷定过天下,给靖难名将张玉做过牵马的马弁。东昌之战,张玉为救成祖爷朱棣,闯入敌营,力战而死。这位花马弁冒死抢出了张玉的遗体。

  北军破南京,成祖爷登基,感慨起当年东昌之战时的艰险,便赏了花马弁一个三等伯,受封北直隶保定府。

  花马弁成了花伯爵。说来也怪,花伯爵不善做官儿,却善于做买卖发财。他五十岁便从五军都督府告老还乡,在封地保定做起了买卖。买卖越干越大,他竟成了保定府的首富。

  花伯爵的子孙们也算争气,几代人下来,花家从保定府首富,变成了北直隶的首富。

  到了花源泉这一代,花家开始败落。花源泉的父亲、大哥死得早。他成了家主。这人活脱脱一个财主家的傻儿子,赚钱没影,花钱没数。对穷人,他是一个子儿也不舍得花。唯独那些骗子手、千门人哄骗他,他定然慷慨解囊,忙不迭的“花冤钱”。

  两年前,他甚至能花八千两,买了四个蝈蝈葫芦。结果骗子手走了,他家里管家到街面儿上一打听,这四个蝈蝈葫芦不多不少,值铜钱八十个大子儿。。。。

  花源泉好赌,这日,天阴沉沉的,闷得人喘不过气。花源泉闲来无事,叫上了几个狐朋狗友在家里开宝局。

  花源泉的狐朋狗友中,便有北直隶巡抚家的公子,吴庆。

  进得花府,吴庆拱手道:“花兄,别来无恙啊!”

  肥头大耳,一脸蠢相的花源泉连忙还礼:“无恙无恙。吴公子,今儿闲来无事,咱开个宝局。你先进屋喝口茶,其他几位朋友,一会儿就到了!”

  这时,花源泉看到吴庆身后跟着几十个配着腰刀的汉子。他问道:“吴公子,打个牌局而已,你带这么多家丁护院干什么?”

  吴庆苦笑一声:“别提了花二爷,八天前,我去兴春楼喝大酒。真倒霉,回家半途碰上俩地痞,抢了我一百银子。我倒没啥,我爹听说后吓坏了。这倒好,直接派了四十个巡抚衙门亲兵,换上家丁的衣服,带着刀,日夜护着我。”

  花源泉傻笑道:“嘿嘿,这么说来,咱们今天这宝局子有四十位巡抚衙门的亲兵保驾了?呵,吴公子,别在这儿说话了,快进屋,边喝茶边等咱们那几个朋友。”

  不多时,几个保定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进得花府茶亭。

  吴庆问:“花二爷,咱今天玩什么啊?”

  花源泉道:“推筒子吧。”

  所谓推筒子,是取麻吊牌里的一到九筒,外带一对儿白板。庄家投掷骰子,按照点数给每一名赌客发两张牌。二八筒子为天牌,最大。一对儿白板为地牌,第二大。接下来是对子。最小的是一筒配九筒,被称为鸡牌。

  吴庆看了看:“咱们一共七个人。推筒子要取八之数,人不够啊。”

  花源泉道:“别着急啊。我有个西域来的财主朋友。这人在哈密卫做葡萄酒生意,有的是银子。这几天他途径咱们保定府,小住几天,我邀他今天来咱们的宝局玩儿。人一会儿就到。”

  不多时,一个西域打扮的人进得大厅。此人三十来岁,蓄着两撇西域大胡子。他身后,跟着一个六十多岁的仆人。

  西域财主向着众人一拱手:“捧油们耗,咱叫赤力巴,是哈密卫人。给你们见礼了。”

  这西域财主其实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的十一太保,李子翩!

  千门八将中,反将专管给正将和猎物牵桥搭线,拉上关系。李子翩手下的反将颇有几分手腕,用了五六天的时间,给李子翩和花源泉拉上了关系。

  李子翩身后那个六十多岁的仆人,其实是北镇抚使贺六。千门精通易容,李子翩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让贺六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成了六十多岁的耳顺老人。

  李子翩说了一句“捧油们耗。”茶亭里的一众人面面相觑。

  花源泉忙不迭卖弄起了学问:“啊,咱们这位赤老爷,说的是‘朋友们好’。西域人说话就这个音。人齐了,来来来,入座,开赌!”

  吴庆却一摆手:“慢着。我新近得了一幅画,名叫《风雨归舟图》。今儿难得朋友们聚在一起,咱们先赏了画,再开赌不迟嘛。”

  吴庆让下人找来一个画架,展开这幅画。只见画上提着“风雨归舟”四个大字。

  这画背景是一座山,前面有条河,河里有小船。一座木桥横跨河的两端。在这桥中央站着一个小孩。这小孩打着雨伞过桥,好像风挺大,小孩往前走的很吃力似的。

  奇怪的是,这幅画却没有落款。

  花源泉和一众纨绔子弟,平日只懂得吃喝玩乐,哪懂什么诗文字画?

  他们又都是爱附庸风雅之人。花源泉喝了一声:“好画!”

  众人皆赞道:“好画!”

  扮作老仆人的贺六,是京城古玩行翘楚许老掌柜的徒弟。他是懂画之人。

  贺六心忖:这画笔法一般,风雨归舟的意境完全没画出来。拿到世面上,撑死换五两银子。也就你们这群草包能叫好。

  众人入座,开始掷骰子发牌对赌。

  花源泉的今天的手风似乎很顺。二八天牌,双白地牌,要什么有什么。好在“赤力巴”李子翩下注很谨慎,一个多时辰,仅输了三百来两银子。

  吴庆就惨了,把把下重注,把把输给花源泉。一个多时辰,竟输了七八千银子。

  众人在赌桌上忙着酣战之时,贺六一直在偷看吴庆脖子上挂着的那枚八角玉玲珑。这块玉,其实只是下等的缅玉。玉玲珑的雕工也一般,不是什么太贵重的宝贝。

  “轰隆~”天空中响起一声雷。紧接着“噼里啪啦”下起了瓢泼大雨。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花源泉冷不丁的瞥了一眼挂在他旁边的风雨归舟图。他高喊一声:“卧槽个亲娘老子!见了鬼了!”

  

第255章 文人骚客(二更敬书友漂)

  

  花源泉一声喊,吓了众人一跳。

  唯有吴庆镇静的问道:“怎么了?”

  花源泉指了指那《风雨归舟图》,道:“见鬼了!刚才我瞧画上的小孩是打着雨伞过桥的,现在怎么把雨伞夹起来了?”

  一众人定睛一看,《风雨归舟图》中的那小孩,果然是夹着伞走路的。

  吴庆道:“呵,这正是《风雨归舟图》的奇妙之处。这件东西,相传是大理国都城羊咩城的奇工巧匠所绘,又让大理当地的高僧开过光。画本身颇有灵性。但凡天气阴沉,要下大雨,这画中小孩就会打起伞。雨过天晴,小孩便会收起伞!您不知道,为了买这幅画,我花了整整十万两雪花银呢!”

  贺六心中暗骂:好一个信口胡说的吴公子!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真品要是现世,也就值个十万两银子。眼前这画,无非是用什么秘制的药粉画的那孩子。且画了两遍。天气一潮,打伞的孩子便会出现。下完了雨,天放晴,潮气小了,伞就会收起。这只不过是走江湖卖艺的人哄老人孩子,骗几枚赏钱的手艺。

  吴庆的话,却把花源泉和一众纨绔子弟哄得团团转。

  花源泉道:“这可真是件好宝贝啊!吴公子真是好眼力,十万两买下这幅画,一转手不得赚个二十万三十万的银子?”

  一众纨绔子弟纷纷夸吴庆有眼力。

  吴庆笑了笑:“呵,别提了。为了买这银子,我把自己存的那点私房钱全都拿出来了。我们家你们也知道,那些商号虽然是我名下的,商号中的银子,没有我爹的点头,我一两也动不了。今儿我带了一万银子来,还打算大杀四方,赚上一笔。可转眼就让花二爷弄去七八千两。愁死了,这几个月我连请朋友们喝大酒的银子都没了。”

  “赤力巴”李子翩突然开口:“捧油,话不能这么说嘛。赌局不到最后一把,谁也不敢说输赢!你不是还剩下两三千银子的本钱么?说不准一会儿就能翻本,还能赢上一大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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