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位京城内有名的古玩行家,正在齐齐翻着书。
督公刘大走进了值房。他不满的说道:“你们这群废物!让你们鉴别那东西的真伪,你们倒好,一连鉴别了十五天也没个结果。成,出不来结果,你们这群人就在东厂过年吧!我这儿可没有三鲜馅饺子,只有窝头!”
许炎平起身,拱手道:“刘督公,这传国玉玺自金人南侵之后,便再也无人见过。我们只能参照古书的记载,一一对比。我刚又列了一个书单,上面有十几本书。还请你们东厂的人,将这些书弄到这儿来。”
刘大吩咐手下番役:“你们照他所说,将这些书找来。”
转头,刘大将许炎平叫到门口:“我说许老掌柜。你们要是实在辨不出真伪。那就遵循非伪即真的古玩行规矩,联名写个具保折子,言明这传国玉玺是真的。这样一来,我对上可以交差。你们也可以拿了赏银早些回家。”
第383章 你也配和贺六比?(三更)
刘大巴不得传国玉玺是真的!如此一来,他便为隆庆帝、为大明朝立下了不世之功。要知道,传国玉玺是历代皇帝所苦苦追寻的东西,代表着华夏的君王正统。
许炎平却丝毫不给刘大面子:“刘督公啊。传国玉玺事关重大。我们可不敢乱定真伪。必要参照古籍,仔细辨别。”
刘大厌恶的挥挥手:“罢了罢了,回去接着辨去吧!我话放在这儿,到了年根,你们要是还辨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让你们全下大狱!”
说完,刘大转身离开了东厂,直奔张居正府邸。
今天是腊八节休。隆庆帝给内阁、六部、司礼监的人全都放了半天的假。张居正在饭厅里,正跟家人团聚呢。
管家突然走进饭厅,禀报道:“老爷,东厂督公刘大求见。”
张居正惊讶道:“他不是在南昌呢么?怎么回京了?让他在大厅等我。”
张居正换了一身官服,才进到大厅见刘大。之所以换官服,是因为张居正想要暗示刘大:你我之间,没有私事,只有公事。
刘大拱手道:“张首辅!”
刘大故意称张居正为“首辅”。
张居正连忙道:“刘公公逾礼了!如今的首辅是李春芳大人。我只是阁员而已。”
刘大笑道:“真是怪事。为何在我心中,一直觉得您才是真正的首辅?”
张居正故意转移话题:“刘公公日理万妓。不知到我府上有何公干?”
刘大道:“张阁老太见外了。你我是朋友嘛。难道除了办公务,我就不能来贺您?”
张居正一头雾水:“贺我?贺我什么?”
刘大道:“贺张阁老马上就要高升首辅啊!”
张居正摇头:“我上面还有一个首辅李春芳大人,次辅陈以勤大人。我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刘大笑道:“张阁老当着明人,怎么说起了暗话?谁不知道,首辅李春芳向来不管事儿。陈以勤、赵贞吉两位阁老又是全力支持张阁老您的。郭朴没了高拱的支持,在内阁翻不起什么大浪。您如今已是影子首辅了啊!不过影子首辅,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刘大愿助您,光明正大的登上首辅高位!”
张居正冷笑一声:“刘公公,你这口气也太大了吧?你虽地位高贵,可始终只是司礼监秉笔兼东厂督公。你别忘了,司礼监还有三位秉笔。一位是冯保冯公公,监管御马监;一位是外放福建兼任镇守太监的黄锦黄公公,还有一位胡沁胡公公。秉笔之上,更是还有司礼监掌印孟冲孟公公。即便你想抬举我做首辅,恐怕也是力不能及的吧?”
刘大道:“若是我做上司礼监掌印,拿到了披红大权呢?明跟你说了吧张阁老。我即将接替孟冲,出任掌印。我需要在朝臣之中,选择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我希望你能与我结盟。而我,将助你登上内阁首辅的高位。”
张居正摇头道:“司礼监掌印管着皇上的印信,有奏折披红的大权。恐怕不是你想做就能做上的。”
刘大笑道:“张阁老,掌印掌印,掌的是印信。印信,权柄也。敢问张阁老,你可知自三皇五帝到如今,天下最珍贵的印信是哪个?”
张居正道:“这谁人不知。自然是秦始皇委派李斯,用和氏璧刻成的传国玉玺!”
刘大喝了口茶:“假如我找到了传国玉玺,你说皇上会不会赏我做司礼监掌印?”
张居正皱了皱眉头:“刘公公休要说笑。传国玉玺已经消失了数百年。”
刘大道:“呵!告诉你吧!五十多年前,正德朝宁王作乱时,大反贼朱宸濠找到了传国玉玺。”
张居正摇头:“那只是谣言罢了。王阳明先生平叛后,曾在南昌一代苦苦搜寻了一整年,未见其踪。”
刘大笑道:“王阳明找不到,不等于我刘大找不到。告诉你吧,朱宸濠兵败之时,将传国玉玺沉入玉带河中。十几年后,一个傻了吧唧的渔民将其打捞了上来。一直放在家中压咸菜缸!我耗费了一年的功夫,动用了一千东厂番役,在那渔民家中找到了传国玉玺!现在传国玉玺正放在东厂之中。”
张居正惊讶道:“你找到了传国玉玺?呵,即便你找到了传国玉玺,当上了司礼监掌印,我也不能与你结盟。你别忘了,大明祖制,朝臣不得私下结交皇帝的家奴。”
刘大冷笑一声:“呵,朝臣不得私下结交皇帝的家奴?我问你,贺六这个锦衣卫算不算皇帝的家奴?为何张阁老与他走的这么近?”
张居正不屑于跟刘大这样的小人结盟。贺六虽是锦衣卫,平日里办的是见不得光的差事。可张居正觉得,贺六心怀家国百姓,骨子里品行高洁,故而他愿意与之结交。
张居正心中暗骂:刘大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真太监,装了十几年的假武将。为强娶李雪衣,逼的傅寒凌家破人亡。你也配和锦衣卫的老六比?
刘大拿起了堂,高声道:“张阁老,我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跟我结盟?”
张居正连回话都没回,直接端起了茶盅,却没揭盅盖。官场规矩,这叫端茶送客。
刘大怒道:“好,张居正。好得很!你会后悔的。告辞!”
张居正道:“走好,不送!”
刘大出得张府,扭头就去了郭朴府上。
内阁阁员郭朴本是高拱一党。高拱被迫致仕,他在内阁孤掌难鸣,被张居正、陈以勤、赵贞吉三人架空。他干脆告了病在家闲居,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刘大找到郭朴,表示会帮他夺得首辅之位。并声言自己已找到了传国玉玺,不日即可高升司礼监掌印。
郭朴正愁自己现在没了盟友,孤掌难鸣呢。他和刘大可谓是一拍即合。
郭朴忘记了高拱临行前叮嘱他的话:“我高拱虽被逼下野,可不出一两年,我定能寻机重回朝堂。你在朝中一定要低调蛰伏,等待我起复。切忌轻举妄动。”
第384章 硬闯东厂(四更)
正当刘大在郭朴府上密谋结盟大计的时候。贺六领着三百南镇抚司火铳手来到了东厂。
贺六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抢出自己的师傅许炎平,探明刘大是否真的找到了传国玉玺。
东厂门外,李如柏高声吆喝道:“锦衣卫贺六爷的师傅被你们东厂扣了!六爷亲自来你们东厂要人!识相的,赶紧把许炎平老掌柜交出来!”
东厂门口当值的,是掌班太监丘山重。
丘山重虽是东厂的掌班,本性却并不坏。当初陈宏掌权,大肆陷害抓捕清流言官的时候,他还救过好几个清流言官的命。
丘山重走到贺六面前,拱手道:“六爷,没有我们刘督公的手令,我无权放人。”
贺六道:“放你娘的屁!你们有什么权力抓锦衣卫北镇抚使的师傅?难道许师傅犯了什么国法?”
丘山重道:“那倒没有。我们只是请他跟一些古玩行里的人,帮东厂做一件事。”
贺六冷笑一声:“一帮忙就是十五天?这忙帮的也太大了些吧?别跟我这磨嘴打牙的。即刻放人。”
丘山重为难的说道:“六爷,您别为难小人。刘督公下了严令。。。”
贺六指着丘山重的鼻子骂道:“你是什么鱼虾鳖盖,也敢抬出刘大来吓唬我?告诉你,想当初我扇刘大的耳刮子,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你不放人?好!那我这三百火铳手就要强闯东厂抢人了!”
当初刘大随贺六去江南查办胡宗宪,离开杭州时被难民围了。刘大想对难民动手,贺六着实赏过他几个响亮的耳刮。
丘山重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他道:“六爷,您不要欺人太甚。”
贺六冷笑一声:“东厂欺负了锦衣卫快两百年。都说是风水轮流转,今天也该锦衣卫欺负欺负东厂了!火铳手准备!上铳子!”
三百火铳手,齐齐上好铳子,将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东厂番役们。
一众守门的东厂番役个个冒起了冷汗。谁不知道,想当年锦衣卫的这位贺疯狗,敢在皇城根下承天门外铳杀几十名东厂番役?
丘山重为人忠厚,平时非常爱护自己的手下。他怕真要是铳响了,手下弟兄们要吃大亏。万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松了口:“这样吧,六爷。您的人别进我们东厂。给我们东厂留一丝颜面。我去把许炎平老掌柜给您找来。”
贺六针锋相对:“我还告诉你,今天我就是要你们东厂颜面扫地!”
说完,贺六转头命令一众南司火铳手:“给我听好了!随我进东厂领人!有敢阻挠者,杀无赦!”
三百火铳手齐声呐喊道:“有敢阻挠者,杀无赦!”
守门的一百多东厂番役见状,纷纷抽出了腰刀。
贺六朝着李如柏使了个眼色。李如柏拿过一名袍泽弟兄手里的火铳,朝着一个东厂番役腿上放了一铳。
“轰!”
那名东厂番役立刻血流如注,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丘山重见状,扑腾一声给贺六跪下:“六爷。我的六祖宗!你要进去就进去,别伤我手下的番役啊!他们也是拖家带口,在东厂当差不过是为了混碗饭吃。刚才是我吃屎迷了眼,挡了您老人家的驾!请您进去领人吧!”
贺六道:“这还像句人话。”
说完,他领着三百火铳手,杀气腾腾的进了东厂。
东厂内各值房的掌班、领班纷纷探出脑袋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俞咨皋五大三粗,是个天生的大嗓门。他高喊一声:“看什么看!锦衣卫六爷办事。再探头探脑,赏你们铳子吃!”
一众东厂掌班、领班谁没听说过锦衣卫贺疯狗的威名?他们纷纷把脑袋缩回了值房。
贺六在督公值房找到了自己的师傅许炎平。
贺六拱手道:“师傅,你老受委屈了。”
许炎平道:“我在这倒也没吃什么苦。”
贺六压低声音问道:“师傅,你是不是在这儿鉴别传国玉玺的真伪?传国玉玺现在何处?”
许炎平答道:“是。不过我也不知道传国玉玺放在何处。来这儿半个月,刘督公只让我们看过四回玉玺。”
贺六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师傅,我送您老回家。”
一众锦衣卫火铳手,拥着贺六、许炎平大摇大摆的出了东厂大门。
贺六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东厂的麻烦,却不怕隆庆帝会降罪于他。因为他心中清楚:大明的历代贤君,都想看到厂卫相争!而不是厂卫合流!也只有正德帝那样的糊涂蛋,才会坐视厂卫合流。
贺六前脚刚走,刘大便骑着马,哼着小曲儿回到了东厂门前。内阁的郭朴已经和他结盟,这让他的心情大好。
可惜,刘大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
丘山重禀报道:“督公。刚才锦衣卫的贺六爷带着南镇抚司火铳队,闯了咱们东厂。接走了许炎平。”
刘大闻言色变:“什么?贺六带锦衣卫的人闯了东厂?谁给他的权力这么做?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就让他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抢了人?这特娘是东缉事厂!不是五城兵马司!”
丘山重道:“督公,您不知道,贺六爷来势汹汹。还放铳打了咱们的弟兄。”
刘大鼻子都快气歪了:“还在东厂放了铳?伤了咱们的人?卧槽!你们手里的刀枪都是烧火棍么?他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东厂设立快两百年了,何曾丢过这么大的脸?”
丘山重一肚子委屈:“督公,我是怕他再唱当年承天门外的那一出。都说锦衣卫的贺六爷是条疯狗。他要是发起人来疯来,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刘大气的狠狠抽了丘山重一马鞭。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忙不迭的下马往东厂里跑。
刘大来到东厂西南角上,一个重兵守卫的库房前。他掏出三四把钥匙,一连开了三四把锁,进到库房中。
库房中央,有一个铁质的印盒。印盒周围,净是伤人的暗器机关。
刘大来到一个书架前,用力一推,关闭了伤人的暗器机关。而后他两步并作两步,跑到印盒前,将其打开。
一枚玲珑剔透的玉玺,正静静的躺在印盒里。
刘大小心翼翼的拿起这枚玉玺,只见上面用小篆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
刘大亲了亲那玉玺,自言道:“我的心肝宝贝,幸亏你没丢!”
第385章 有本事你也闯(五更求果子)
贺六抢出了许炎平,送他回了端古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