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K
万历帝龙目圆瞪:“他说朕会成为什么?”
张鲸叩首:“皇上要先赦奴婢无罪,奴婢才敢说。”
万历帝道:“说吧,朕恕你无罪。”
张鲸吞吞吐吐的说:“贺六说,说,皇上会成为周幽王、商纣王那样的昏君。”
万历帝凝视着张鲸,冷冷的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张鲸道:“他还说,这事儿要让李太后知道了,李太后定会狠狠的惩治皇上您!”
“啪嚓”!万历帝将手中的蛐蛐罐儿摔到了地上。
他勃然大怒:“贺六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朕的家奴而已!竟敢对朕说三道四!”
张鲸道:“皇上,您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惩治贺六。奴婢以为,还是大事化了,小事化无的好。不然,真要让太后、张先生、冯公公知道了这件事。。。皇上您不好收场啊。”
万历帝怒道:“朝政他们不让朕管。朕现在不过是养一只蛐蛐,他们就忙不迭的要来管朕了?惹火了朕,朕要。。。”
张鲸连忙跪伏到万历帝脚下:“皇上您万万不可冲动!如今张先生跟冯公公总揽朝政。朝廷上下,净是他们的人。贺六虽然已经辞掉了北镇抚使的差事,可他在锦衣卫内的余威尚在。再加上他们有李太后做靠山。奴婢说句掉脑袋的话,您现在跟他们斗,也斗不过他们啊!”
万历帝道:“那朕该如何办?”
张鲸答道:“还是那句话。忍耐!等到皇上成了年,收回了朝廷大权。到那时,谁跟您作对,您便可以让他好看。”
万历帝的脸色,由怒变忧。他瘫坐在龙椅上:“忍!忍!忍!朕倒地要忍到什么时候?”
张鲸劝慰万历帝:“皇上,张居正已然五十三岁了。奴婢听说,他的身子骨不怎么好。”
万历帝道:“万一他跟前朝的奸相严嵩一样,活到八十多呢?难道朕要跟他再耗三十年?”
张鲸沉默不语。他已成功的挑起了万历帝的怒火,他乐得看到万历帝恨李太后、张局正、冯保、贺六恨的牙根痒痒。
万历帝怒不可遏,却又拿贺六无可奈何。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他对张鲸说道:“朕管不了朝政,也调动不了锦衣卫。可朕总能使唤使唤宫廷禁军吧?贺世忠今日不是在东华门当职么?你让他站到永寿宫门外的日头地里去。”
万历帝跟贺世忠自小一起长大。他心中对贺世忠存着八分的君臣之谊。可他恨贺六,又无处发泄,只好把贺世忠当成了出气筒。
张鲸出得永寿宫大殿,来到东华门外,找到了贺世忠。
张鲸道:“贺百户,皇上说了,让你去永寿宫外值哨。”
贺世忠连忙道:“是,张公公。”
张鲸领着贺世忠来到永寿宫大殿外,指了指一块日头地儿:“皇上说了,就让你站那儿值哨。皇上不下旨,你不得离开。”
正值九月,秋老虎热起来吓死人。贺世忠穿着禁军盔甲,不多时便汗流浃背。
整整一个下晌,万历帝都没下旨让贺世忠挪窝。
直到日落西山,张鲸才慢吞吞的走出了永寿宫大殿,对贺世忠说道:“皇上有旨,让你下差。”
贺世忠一下晌在烈日下暴晒,又没喝一口水。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他,怎么受得了这个苦?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臣接旨。”
说完,贺世忠艰难的挪动步子,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噗通”一声,他猝然倒地昏了过去。
第596章 六爷是好欺负的?
贺府。已是入夜。
白笑嫣做好了饭,跟贺六在饭厅等着儿子从宫里下差回家吃饭。
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贺世忠的人影。白笑嫣焦急的说道:“世忠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贺六宽慰自己的妻子:“世忠现在在宫里做卫戍,又不办什么钦案,能出什么事儿?”
白笑嫣道:“也是。哦,对了,你下晌到国子监徐司业家里去了么?”
贺六喝了口酒:“去了。这徐司业真是个有趣儿的人。他跟我说,若我还是北镇抚使,掌着卫权。他绝不会跟咱家结亲。因为那样做是攀高枝!如今我手里没了卫权,他倒是乐意让小孙女嫁到咱们家。他以前进宫,给皇上讲书的时候,见过咱们家世忠。对世忠的印象不错。”
白笑嫣问:“只是不知徐家小姐愿不愿意。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要是徐小姐不愿意,始终是强扭的瓜不甜。”
贺六笑道:“这能有啥不愿意的?咱世忠随你,长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他自小跟着张先生读书,又有举人功名。也算是个有才学的人。不是我夸咱们儿子,他啊,称得上是个能让任何少女动心的青年才俊。”
白笑嫣得意的说道:“那是,我生的儿子,自然是人中的英杰。”
贺六跟妻子打起了哈哈:“没我,你能生出他来么?”
夫妻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天已经黑透了,贺世忠还是没回家。
贺六皱起了眉头:“是有点不大对头。南镇抚司派入宫中的卫戍,一个时辰前就应该换班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嘭”,贺府的院门开了。
新任南镇抚使李子翩,老十二赵慈,领着七八名力士,用一个担架,将贺世忠抬入了府中。
贺六和白笑嫣连忙迎了上去。
白笑嫣扑倒在贺世忠身边:“世忠,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啊!”
贺世忠虚弱的说:“娘,我没什么事。”
贺六问李子翩:“老十一,这怎么回事?”
李子翩满脸歉意的说道:“六哥,我对不起你,我没能照顾好世忠大侄子。皇上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让世忠在永寿宫外的大日头地里,值了一下晌哨。很奇怪,一般南镇抚司的人在宫中值哨,宫里的小太监,会隔三差五的给送碗水。可今天下晌,没有一个人给世忠送水。加上今儿日头毒,天儿热。世忠下差的时候,中了秋暑。”
贺六问赵慈:“老十二,你给世忠号过脉了么?没什么大碍吧?”
赵慈答道:“六哥,世忠只是中了秋暑而已。无甚大碍。”
贺六松了一口气:“快抬进屋吧。”
一众人手忙脚乱的把贺世忠抬进了他的卧室。
贺六把李子翩叫道一旁,问道:“皇上为什么要让世忠在大日头地里站一下晌?是不是他办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惹了圣怒?”
李子翩道:“我问了跟世忠一起当值的弟兄。他们说,皇上今儿一天都没召见过世忠。世忠根本不可能惹什么圣怒。”
贺六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今天上晌,他在花鸟鱼虫市遇见了张鲸。张鲸跟他阴阳怪气的一通磨嘴打牙。下晌,贺世忠就挨了罚。
这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巧合的假象!这两件事,要是没有关联才怪。
贺六心道:定然是张鲸那厮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皇上始终是年轻人,耳根子软。他受了张鲸的挑拨,又拿我没奈何,就拿我儿子开刀。
李子翩道:“六哥,我给世忠批了十天大假,让他在家好好休养休养。”
贺六点点头:“成。你费心了。”
赵慈走过来,叮嘱道:“六哥,中秋署,说白了就是身子里的水,被日头蒸干了。这两天,世忠要多喝加了盐的热水。调养几日,就无碍了。”
贺六道:“嗯,我知道了。好了,夜深了,你们都各自回家吧。”
李子翩跟赵慈一走,贺六立马让一名仆人去找杨万。
杨万是贺六一手提拔的。他能做上百户的位子,全靠贺六的抬举。杨万骨子里非常感激六爷。可以说,他是贺六的心腹之人。
子夜,杨万进到了贺府。
贺六问:“小杨,你现在手下有多少耳目?多少力士?”
杨万答:“禀六爷,有一百耳目,五十力士直接听命于属下。”
贺六笑了声:“呵,我还记得你刚入卫时候的样子呢!简直就是个稚气未脱的毛头愣小子。这才两三年,就成了掌管百十号人的百户了,披上了飞鱼服,佩上了绣春刀。”
杨万拱手,毕恭毕敬的说道:“六爷,属下能有今天,全靠您的提拔。您的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
贺六摆摆手:“是你对我贺家有大恩!今年夏,要不是你在南昌及时出手。说不准,我跟世忠已经被致良盟的人烧死了。”
杨万谦卑的说:“保护六爷、小爷,是我的分内之事。”
贺六拿起茶盅,喝了口茶:“杨万,你救过我的命,我拿你当自己人。我已经跟李黑九、李子翩他们说了,让他们继续提拔你。你要在卫中好好当差,多立几个功。不然,升的太快,又没有功劳,会遭同袍弟兄们诟病的。”
杨万连忙道:“属下谨尊六爷教诲。”
这时候,贺六忽然压低声音:“有件差事,我要你秘密的去办。”
杨万拍了胸脯:“六爷,有什么差事,您尽管吩咐吧。”
贺六道:“我让你派耳目盯死一个人。”
杨万问:“谁?”
贺六嘴角微微一笑:“司礼监秉笔,张鲸!”
贺六已经料定,今天儿子在宫里吃了亏,一定是张鲸暗中捣的鬼。
张鲸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锦衣卫贺疯狗,岂是好惹的?
在锦衣卫当了这么多年差,贺六总结出一句话: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
今日,张鲸进几句谗言挑唆,害贺世忠中了秋暑。若是贺六忍气吞声,今后张鲸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的找贺世忠的麻烦!
贺六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一句话,锦衣卫六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随便便欺负的!
第597章 名字不雅
整人不是请客吃饭。锦衣卫整人之前,必先将要整之人盯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入夜,城北,张四维府邸。
一顶二人抬的小轿,在张府后门停住。小轿中下来一个身穿便服的人,正是司礼监秉笔,张鲸。
如今朝堂之中,野心最大的人无非两个。
一个是张四维,天天盼着挤掉张居正,做上内阁首辅。
一个是张鲸,天天盼着挤掉冯保,做上司礼监掌印。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张四维跟张鲸这两个狼子野心的人,自然勾搭到了一起,暗结了同盟。
张鲸一掀袍襟,走进了张府。
黑暗之中,两个杨万手下的耳目正盯着张鲸呢。
张鲸来到张府后花园。张四维已经备好了酒宴。
张鲸拱手道:“张阁老,我刚伺候皇上睡下。让您久等了,抱歉。”
张四维连忙道:“张公公这是说哪里话。皇上身边,如今是一刻也离不开你啊。我稍等片刻也是应该的。”
张鲸轻笑一声:“哎呦。张阁老这么说,倒让我无地自容了。我先自罚三杯。”
张鲸喝了三杯酒,打了个酒嗝,道:“我天天在皇上面前劝谏,如今啊,皇上已经看清了张居正、冯保、贺六的真面目。”
张鲸所说的劝谏,不过是天天进谗言,在万历帝面前说张居正、冯保、贺六的坏话。
张四维道:“张公公真是能言敢谏之臣啊!比得上嘉靖朝的杨炼、海瑞!”
张四维说出这句丧了良心的恭维话,他自己都恶心的直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