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自己还在酒桌边,却已是赤身裸体!李寡妇上身衣衫凌乱,只着一条秽裤,露着花白的大腿,缩在酒桌一边,瑟瑟发抖。
在酒桌周围,站着十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
李寡妇指着傅寒凌的鼻子怒骂:“你这个衣冠禽兽,趁酒楼之内没有别的客人,强占了我的身子。呜呜呜,官老爷们啊,你们可要为民妇做主!”
傅寒凌大呼冤枉:“几位大人,我只是来这儿喝酒喝多了。我没有对老板娘做什么。。。”
李寡妇指了指自己秽裤上的斑斑点点,道:“你这个丧了良心的禽兽,做了好事倒不承认。你那些脏水还在这儿呢!”
领头的兵马司七品指挥道:“锁了,交顺天府!”
隔日,顺天府大堂内。
前任顺天府尹周子高因丁旺案丢了脑袋。新上任的这位府尹名叫贾雨村。这贾雨村本是外省的正四品知府,是走了严阁老的门路才连升两级,做了顺天府尹。
贾府尹一排惊堂木:“来啊,带人犯!”
傅寒凌被带到大堂之上。
“威武~”十八名衙役敲着水火棍,喊着堂威。
傅寒凌一个文弱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贾府尹道:“犯人姓名?”
“学生傅寒凌。”
贾府尹又问:“什么家世,做什么营生?”
傅寒凌回答道:“贾父是翰林院修撰傅升。学生在家读书,正准备参加直隶的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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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尹怒道:“原来还是书香门第!说,你身为一个读书人,为何要女干污守节烈女?”
《大明律》中,女干污民女杖八十,流三千里。女干污守节烈女,却是死罪!
李寡妇在丈夫死后并未改嫁,这就算是守节烈女。
傅寒凌大呼冤枉。
贾府尹道:“呵,死到临头还嘴硬!来啊,带人证!”
第一位人证,是怡春楼的小伙计:“昨夜我们酒楼没甚生意。只有这一个客人。我们老板娘人好,让我去后院打个盹。她亲自照应这位客人。我半夜醒来,见酒楼上的灯烛未灭,就从后院进到酒楼准备灭了烛火。哪曾想,看到我们老板娘衣衫不整的躺在酒桌旁。这客人光着屁股,压在我们老板娘的身上。”
贾府尹眯缝着个眼问道:“怎么个衣衫不整法?说清楚。”
小伙计道:“我们老板娘身上就剩下一条秽裤,就连这秽裤还被那禽兽扒到了小腿上。小的看后大呼‘非礼啦’。恰好五城兵马司巡城的老爷们路过,听到呼声进了酒楼。”
“好,传下一个人证。”
第二位人证是五城兵马司的七品指挥:“禀上官,属下昨夜带着十几个弟兄按章程巡夜。听到怡春楼里有人喊‘非礼’,冲到楼内,只见那禽兽压在老板娘身上。”
贾府尹指了指傅寒凌:“你说的‘禽兽’可是他?”
指挥点点头:“没错!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识。”
“好,传下一个人证。”
第三位人证,是李寡妇。
李寡妇道:“老爷,你要为民妇做主啊。”
贾府尹道:“放心。本官定为你做主,你且说说,昨夜那傅寒凌是如何女干污你的?”
李寡妇一双媚眼看了一眼傅寒凌:“昨夜他来酒楼喝酒。喝到一半让我添酒。我拿着酒壶到他身边。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满口:‘好姐姐让我舒服舒服吧’之类的污秽之言。然后从后面抱住了我。。。。呜呜呜,大老爷一定要给我做主。我守了这么些年寡。。。”
顺天府的仵作又呈上物证——李寡妇的那条秽裤:“禀府尹,这秽裤上,的确是男人的脏水。”
贾府尹一拍惊堂木:“傅寒凌女干污守节烈女,人证物证俱在。现判斩首之罪,将案卷移交大理寺复审。”
第五十九章 救人
有道是人命关天。大明地方官府判了案犯死罪,要交由大理寺复审、刑部再核、都察院三查,而后报内阁票拟、司礼监披红。
傅寒凌“女干污守节烈女”,可谓是人证物证俱全。即便再复审、再核,他也是难逃一死。
李家小姐李雪衣听到这个消息后几度昏厥。她不相信,知书达理的意中人傅公子竟会赶下如此龌龊之事。
贺六几日后再起前往李府提亲。李春芳竟替女儿做主,收了定礼。
贺六走后,李春芳来到了女儿的闺楼。
“爹!你是刑部尚书!一定要救傅公子啊!”李雪衣哭着说。
李春芳摇了摇头:“他那案子人证、物证俱全。谁也保不了他。难道你要让爹徇私么?”
李雪衣道:“爹,傅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他绝做不出如此畜牲不如的事来。”
李春芳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要救傅寒凌,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雪衣着急的问:“什么办法?”
李春芳叹了口气:“嫁给锦衣卫的那位刘镇抚使。”
李雪衣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见识自然与小户人家的儿女不同。她一双杏眼瞪着自己的父亲:“爹,你是说,那位刘镇抚使陷害傅公子?”
李春芳终于在女儿面前说了实话:“锦衣卫这些年陷害的人还少么?上到一品大员,下到七品命官。想要栽赃一个文弱书生,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嫁给刘镇抚使吧,这样做或许可以救傅家公子一命。”
李雪衣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好吧。女儿。。。。嫁了。”
一天后的傍晚,贺六家。
贺六正在饭桌上哄着宝贝女儿香香吃青菜。院门突然打开,进来三个人。
两个人是六部堂官的亲随打扮,另外一个却是一个公子哥。
“六叔。”公子哥对贺六说。
“公子,你是?”贺六问。
“六叔不认识我了?十几年前,我家就住在这院子的隔壁。”公子答道。
贺六终于认出了眼前的这位公子——正是刑部尚书李春芳家的千金李雪衣。
李雪衣一个大家闺秀,女扮男装来贺六家自然不是来叙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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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六道:“李小姐请坐。”
哪曾想李雪衣直接给跪倒在地:“六叔,求你救救傅公子的命!”
贺六已经听说了傅寒凌被抓的事。他将李雪衣扶起:“李小姐这是从何说起?傅家公子的案子已经转到了刑部。你要救他,该求你的父亲去啊。”
李雪衣道:“六叔,您就不必装聋作哑了!傅公子是因何入狱,您比谁都清楚。我父亲已经收了您送的定礼,我也决定嫁给刘元镇。只求你们放他一条生路!”
贺六叹了一声:“唉,李小姐,你误会了。栽赃傅公子的事,我没有参与。”
李雪衣道:“六叔,您终于说了句实话——傅公子是被你们锦衣卫栽赃的。”
贺六一时语塞。
李雪衣跪倒在贺六脚下:“六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雪衣求您了!”
贺六搀起李雪衣:“好吧,我尽力帮你。”
第二天上晌,贺六来到北司镇抚使值房。
镇抚使刘大刘元镇正在看着几份案卷。
“刘镇抚使,李家已经收了定礼。李尚书让属下转告你,请你择一个成婚的黄道吉日。”贺六道。
刘元镇朝着贺六笑了笑:“老六,难为你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做起了媒人。成婚那天,我一定多敬你几杯酒。”
贺六说完了成婚的事,没有走,只是站在刘元镇的书桌前。
刘元镇问:“老六,还有什么事么?”
贺六深吸一口气:“镇抚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元镇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呢。”
贺六道:“李家小姐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傅公子的案子。。。人命关天啊。”
刘元镇放下案卷,看着贺六:“老六,傅寒凌的事我已听说了。人证物证俱全的案子,又闹得满城风雨。谁也帮不了他。”
听刘元镇的话音,似乎是铁了心要至傅寒凌于死敌。
一个锦衣卫的镇抚使,想要至一个书生于死敌是易如反掌,想要放过一个书生,亦是抬抬手的事。
贺六心中暗骂:都说北司镇抚使刘大是蛇蝎心肠,此话还真是不假。
刘元镇又拿起案卷,道:“没别的事,老六你就先下去吧。”
贺六离开值房。心中犯起了愁。已经答应了李雪衣去救傅寒凌。却在刘大这儿碰了一鼻子灰。若傅寒凌死了,他贺六这个媒人岂不是成了刘大的帮凶?
贺六找到老胡,将这件愁事告诉了他。
老胡摸了摸脑瓜:“老六,你要真想救傅寒凌,只能去求一个人。”
贺六问:“谁?”
老胡道:“咱们锦衣卫是谁当家?恐怕不是他刘镇抚使吧?他只不过是给陆指挥使跑腿的而已。”
贺六茅塞顿开,是啊,这件事,还是要去求陆炳。
贺六又来到陆炳的值房。
“禀指挥使,属下已替刘镇抚使给李家下了定礼,李家也收了定礼。只等选个黄道吉日便能完婚。”贺六禀报道。
陆炳抬头看了看贺六:“哦?你这个媒人这下也算圆满了。等着喝喜酒吧。”
贺六道:“有件事,不知指挥使大人知不知道。”
陆炳问:“什么事?”
贺六道:“本来李家小姐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她有个指腹为婚的意中人,名叫傅寒凌。前几天,傅寒凌在南城怡春楼犯下了女干污案。。。。。”
贺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陆炳。
陆炳摇了摇头:“这刘大,办事也太绝了。嗯,这件事我知道了。你走吧。”
三天后,傅凌寒的案子移交都察院三查。
都察院的某位御史得到了一个匿名证人的证词。这证人之前与李寡妇有染。
既然李寡妇顶着守节的名头跟人私通,那就不算守节烈妇。
傅公子的罪名,也从女干污守节烈妇,变成了女干污民妇。
罪名差了三个字,刑罚也是天地之别。傅公子从斩首的大罪,变成了杖一百,充军西北。
第六十章 盐税的巨大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