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官家,皆为官家新政之由!”
“阁老,虽然你这是恭维,但在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除了王阁老的部分新法,国朝之所以取得今天的成绩,确实都是从朕这里展开的。”
“朕不是自夸,而是感觉差强人意。回到以前的一些说法上,国朝并不是我赵曦一人的大宋,是全朝廷的大宋,是千千万万大宋子民的大宋。我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阁老,纵观国朝这些年的成绩,有多少是朝臣们主动做出改变的?没有!都是从勤政殿出去,然后经过反复的上下讨论促成的。阁老,这不正常,或者说这不是一个王朝的正常状态。”
“当年各家学派辩经,朕曾提过一个说法: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其实,这个说法朕更希望能出现在施政、治政、理政上。遵从,朕不否认臣工遵从君王的意义所在,然而,一味的遵照执行,这本身就是一种僵化。”
“国朝南北几千里,东西几千里,各州府郡县又如何能千篇一律?朝廷的新政在各地的实施并不能一概而论,这需要臣工们发挥主动。可结果呢?阁老,可能内阁以为责任书是任务指标,担心因为责任书的原因,造成地方州府郡县在执行新政时的混乱。”
“事实上,朕之所以出台责任书制度,目的是督促地方官员的主动,让整个国朝到处欣欣向荣,处处日新月异,而不仅仅是朝廷。结果呢?阁老,朕以为,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本质上是朝臣思想上的僵化,头脑上的顽固,根子上的不思进取,还有懒政怠政的惯性以及家国理念不强,故步自封严重,享乐主义盛行。”
“是故,朕想对国朝的议政进行轮训,尽可能的去开发议政臣工的思维,以全国朝真正意义上的大变革······因为他们才是国朝的中坚。”
多久了?多久官家没有这般长篇大论的言论了?很久以来,就连富弼都是在揣度官家的意图。而此时,富弼是从官家的言谈中,真切的得到官家的意志。
是不是存在思想僵化,富弼不自知,因为他也是被惯性带着的大宋臣工,除了敢喊出祖宗不足法的王安石,多数朝臣都是被惯性带着的。他只是对讲武堂轮训就能改变的做法有疑惑。
另外,这几天,富弼静下心来,也与内阁的诸位讨论过责任书的问题,似乎他也觉得签订责任书的事宜有些不妥了。
王介甫的观点也许是对的:责任书虽然包罗万象,但官家并没有将任何一项具体化。能否完成,或者完成那些项目指标,包括确定指标,完成到何种程度等等,不在朝廷,在州府和衙门。这只是一个指导性的措施,不是强令,还是基于自愿的基础。朝臣没有签订责任书,不是没有担当就是安于现状。
再结合官家的这番话······或许自己真的误解了,也或许真的存在所谓的思想意识的问题。关键是,讲武堂轮训就能改变这些吗?
“官家,老臣不反对轮训议政,或者说是因为不清楚讲武堂的教义所在,不敢妄加评论。但是,朝臣若真如官家所言,存在思想僵化,不敢担当,懒政怠政,不思进取,故步自封,享乐严重。讲武堂的轮训可以改变?”
“议政是国朝中坚,老臣认同。不论朝廷的何种方略,若要得以在国朝实行,必须是议政能真正领会。老臣以为,可否想让内阁熟悉讲武堂的教化体系,从而对议政轮训有个正确的评价?”
从老护卫营开始,不管是护卫营还是讲武堂,就一直独立于朝堂之外。富弼,包括内阁以及朝臣,能感受到的,只是经过讲武堂教化的成果,新军、监察官、潜邸旧臣、工坊城等等,从来没有深入的了解过讲武堂官家那种教义。
官家既然有意轮训议政,这就意味着官家这是要放开讲武堂的教化体系。
富弼说完,明显的感觉到官家有点愣神。他以为官家是犹豫,却没想到赵曦是恍然。
自以为是害死人!在赵曦的脑子里,他一直以为讲武堂,也就是老护卫营的那一套理论,已经在朝廷算众所周知了。听富弼这样一说,他才想起,一直以来朝臣都在回避讲武堂的一切,一直看作是官家,或者说是皇家独有独享的。
这误会大的。
“阁老以为是令欧阳公讲学还是开放讲武堂为妥?”
“官家,老臣以为,若是欧阳公讲学,势必会造成类似学术学派争辩的情形。老臣以为开放讲武堂教化体系为善。”
体系?或许算吧。那只是赵曦将自己印象中的一些知识,或者说一鳞半爪更合适,在现实的基础上,以辩证法、忠诚教育为主,东拉西扯,东拼西凑形成的一套理论。
所谓的理论体系,应该说是赵曦记忆中诸多内容的选择性拼凑。比如,阐述了辩证法中事物发展变化的论点。比如,阐述了家国天下的辩证关系。从借上古先贤的片言只语,到后世各个时期的伟人名人的见解。堪堪形成一个看似成体系的学术。
不管怎样,讲武堂官家的理论,还是在内阁中引起了相当大的反响。洋洋洒洒几十万字,是赵曦从护卫营筹建开始就着手撰写的······或者说背诵也无不可。当然,这里面是有赵曦心血的,毕竟他需要与现今的学术层面结合。挺艰难的。
要说最忙碌的,应该是浸淫官家的这套理论,并深深被折服的欧阳修了,甚至连章惇和苏辙,也时不时被内阁大臣邀请对官家理论释义。
同时,像吕公著、韩缜、苏颂等潜邸旧臣,也不得不整理自己这些年接受官家教化的内容,以备与内阁大臣一起探讨。
一个经过历史验证的理论,在正确性上是难以被质疑的,区别就在于相对于现在的时代,这一套理论缺少了中间渐进的过程。然而,大宋本来就是一个新旧学术理论交替的时代,就是一个文华繁荣的时代,就是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作为这个时代的精英,又是侧重于形而上学的大宋内阁,在一定程度上以自己的智慧,弥补了脱节和不完善的环节。
在一次次的讨论中,在相互的交流和验证中,赵曦这一套基于后世组织教育。似是而非的理论,在内阁大臣中被接受了。
这才是大变革的开始······
第621章 新论语
后世有一种说法叫头脑风暴。
这一次内阁大臣接触讲武堂赵曦的理论体系,应该是国朝臣工的头脑风暴的开端,是统一思想和解放思想并用的大举措。有这样的过程,才算是大宋变革的开始。
不好说这是歪打正着,还是说赵曦的谋划。任何一个学术,想普遍被人接受,并传颂,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不管是张载的关学、周敦颐及二程的理学,包括王安石的新学,邵雍的数术学等等,之所以在国朝形成规模,被称为一家之学派,是经过长期的授学并由士林文坛宣扬而成的。
赵曦的身份,注定他不能专注于治学······那将被臣工诟病。
在事实上,赵曦在讲武堂的那一套理论,并非是针对于先贤注解和释义的学术,更像是针对于国朝官吏治政的学术,并不适用于士林文坛。
然而,人有其天生的贱性。
倘若赵曦自行推广自己的学术,或者借用皇家或君王的权势迫使自己的理论在国朝通行,那样,势必会造成整个士林文坛的一致抵抗。
偏偏赵曦没有,甚至在形式上似乎是一种敝帚自珍的情况。而工坊城、国营寺等朝廷衙门的出现,以及新军忠诚度的体现,让当今的朝堂对讲武堂的教化有一种近乎敬畏的关注度。
在赵曦跟富弼提及轮训时,富弼借机要求开放讲武堂的教义,这是特定形势下的特定选择。于是,在人本身贱性的驱使下,让讲武堂的教义,在朝臣的热情下得以传诵。
自愿的。但赵曦却确信,唯物主义辩证法会让这些所谓的精英沉迷其中,最终接受。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官家主大宋中兴,定官员之规,再著此教化之论。可称为不朽之功业也!”
这是欧阳修在与人探讨讲武堂教义时,多次提及的一句话。同样,也是如今朝堂普遍认同的一句话。
“官家,老臣以为,讲武堂轮训议政一事不妥。议政轮训,短期无法深度理解教义,长期又存在耽误政事之弊,是故,不宜让议政轮训讲武堂。朝廷应遵循原本擢升官员接受讲武堂教化的方式。”
很郑重的奏对,还是全体内阁大臣参与,由富弼建言。
赵曦在等着富弼的但是,应该有但是。这些天内阁大臣关注讲武堂他的那些所谓的理论体系,具体什么情况赵曦清楚。
“但是,老臣与诸位内阁商谈过。内阁以为,官家的理论体系不应仅限于讲武堂教授,应该编撰成册,传播于各级朝臣,并容许士林文坛研习。同时,臣等建议,应将此确定为官学,拟为大比之考题!”
但是来了,这样的但是就是赵曦也没有敢去想过。对于这段时间内阁的热度,赵曦想过编撰成册后,作为内部传阅资料,推广及国朝官员的可能······现在应该说具备了这样的条件。
对于将这样的理论,作为朝廷大比的题目······赵曦确实没有考虑过。
他还记得,当初的庭辩,无非就是各家学派为在大比释义中的争端。赵曦这种从记忆中摘录的片言只语,赵曦压根就没有敢作为成体系理论去看待过······
“列位阁老以为可行?”
一旦成为大比题目,就预示着这节段式的唯物主义辩证法理论,将在国朝,乃至整个时代的诸多国度之间大范围传播。
“臣等以为可行!”
这一次是整个内阁同时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