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一共有二十七营清军。由于清军也算是军户制度。当兵的都是父业子承,现在吃空饷的情况还不算是特别严重。每一营清军理论上有五百人,实际上都能保持到四百以上。
全山东的二十七营清军齐编满员的情况下应该有一万三千人,实际上也有一万两千以上的清军。只是被霍崇干掉了三千多,根据制度,这些损失就赶紧由其那些军户家人补充。
总人数虽然已经恢复,可新兵蛋子根本没用。此时真正能投入战斗的老兵只剩下了八千。
李树德已经与谢赐履讲过年羹尧怎么看上次大败,两人都是罪臣,想洗刷自己的问题,只有打胜仗一条路。若是因为有自己的心思想独占功劳,万一失败,两人一起完蛋。
事关谢赐履自己的前程和当下的问题,谢赐履是真心听了进去。他与李树德约定,南北夹击霍崇。双方要加强联络,不可轻敌冒进。
到了三月初三,谢赐履已经准备好了出战准备,一声令下,戴罪的登州总兵谢赐履领了八个营四千清军从登州出发。
计划中,山东南部的五个营的两千人马会比谢赐履晚出发几天,避免再遇到上次被各个击破的命运。
当谢赐履率领清军出动的那天,消息就从张思退这里送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关心则乱(三)
已经有点现代军用地图上,关于山东清军运动的标志摆在最新位置上,之前他们的行进轨迹则用另外的专用标志标清楚。
此时地图是很珍贵的,绘制不易。还没办法让大家拿着笔乱标志。
做好了迎击策略,雷虎提出了个问题,“先生,我等拖着这……”说着,雷虎把自己的金钱鼠尾的辫子顺到胸前,“何不将这辫子剪掉。以恢复汉家衣冠。”
“等我们不需要化妆的时候,当然要恢复汉家衣冠。当下满清依旧比咱们强太多,咱们需要时间来提升咱们的实力。想来列祖列宗地下有知,也不会觉得咱们为了恢复汉家江山的无奈选择是没有骨气。因为大伙马上就要与满清生死搏杀!”
雷虎大受感受,立正表态,“我一定会和兄弟姐妹一起尽力杀敌。”
这边钱清就没这么激动。恢复汉家衣冠不关女人什么事,满清当年剃头的时候是不管女性的发型。也不管那帮男生们的激动,钱清问道:“先生做的计划,为何要先打兵力更多的谢赐履?”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霍崇有点宽慰,他提出先打谢赐履所部,其他人就听着霍崇的谋划。并没有人提出为什么。这让霍崇很是失望。有些人提出问题的目的是打别,但是完全没人提出问题,这也是个大问题。
“我对艰难与容易的看法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每天至少能得到两份谢赐履所部的动向。然而两天才能得到一份李树德所部的动向。等我们迎击的时候,很可能一天得到三份甚至四份谢赐履的行动情报。这意味着,我们对谢赐履所部的了解远高于李树德部。这就是我眼中的容易。”
“可谢赐履的人多。”刘时旺算是提出了个一个问题。
“以我军当下实力,打两千人和打四千人没有什么分别。我们在小清河打清军,大家还没体会到么?”霍崇自信满满。这是他亲自指挥的战斗,这场战斗当然有无数的问题,但是这场战斗向霍崇证明了一件霍崇只是听说过而从未有机会实践的知识。甚至可以称为知识体系。
既然霍崇做了决定,众人也就不再多说。此次战斗的指挥官是钱清,钱清更不喜欢在打清军的时候有丝毫的迟疑。
众人散会,霍崇让钱清留下。等众人离开之后,霍崇摘下手腕上的运动手表交给钱清,“用法你已经很熟了,打仗时候用得到。”
钱清有些不安的接过手表,“先生呢?”
“你们打得好,我就用不上这东西。等我带着这东西亲自上阵,那就证明了一件事,我已经无人可用。”
听了这话,钱清的眼神再次锐利起来,把运动手表戴在手腕上,钱清立正敬礼,“先生,我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能大仇得报。亲自手刃仇敌。自那以后,我的命就是先生的。请先生放心……”
“不不不。清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我说过了,我要恢复汉家江山,开创华夏盛世的新路。这是我要奉献的……”
“先生想做的事,我定然殚精竭智,奋战到底。”钱清果断答道。
霍崇知道钱清对自己的忠诚,心中极为宽慰,“好。等你得胜归来,我为你摆下庆功宴!”
从登州到山东有个问题,要翻越很多山。从地理上看,登州与其说是主持山东境内的战事,倒不如说是拱卫京城。
谢赐履所部就在这山区里面进发。已经出发了六天,谢赐履所部也没有走出山区。而谢赐履大人是个举人,本就不习惯骑马,为了跟上部队,就坐在轿子上。有四千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八抬大轿也能走的很顺畅呢。
正享受着山间的清风,有探马赶到谢赐履大人所在。他带来了别的人,上前打千行礼,探马说道:“谢大人,卑职带来了山东巡抚派来的人。”
听到山东巡抚四个字,前任山东巡抚谢赐履心中颇为遗憾。谢赐履本人倒也不怎么爱钱,但是在山东这地方出了件事。从康熙四十五年至康熙五十三年八年间,山东官府以存贮粮食为名,累计收银240多万两。
本来这些银子应该用来购买谷物存放,但实际上只有93万两被用来买粮食,剩下超过六成的银子被当时各级官员按股私分,其中尤以时任山东巡抚的蒋陈锡和登州知府李元龙分得最多。山东仓谷亏空一案,在康熙末年已风传各省乃至京城,雍正帝在登基之前就有耳闻,他在即位后立即升黄炳为巡抚,就是希望他能严查此事。黄炳也未负雍正帝所望,迅速将其中情节查明奏闻。
黄炳就是把谢赐履给替换掉的那个人。而谢赐履就是接任李树德当上山东巡抚的。这次之所以让谢赐履继续做登州镇总兵,某种意义上也是看中谢赐履的履历,以及谢赐履不算贪。
便是如此,谢赐履心中也难免有点芥蒂,迟疑一下,稍稍整顿了心情,谢赐履才命道:“让他前来禀报。”
陈世倌派来的人跪在谢赐履面前,大声说道:“启禀大人,霍崇派兵攻打济南!”
“啊?多少人?”
“有数千之众!陈巡抚派卑职来,请谢大人前去剿匪。”
谢赐履听了之后大为不解,让那人呈上公文。自己当过山东巡抚,谢赐履很清楚山东巡抚的大印是什么样子,何种纹理。稍一分辨,就确定是真的。
这下情势有变,谢赐履赶紧召集众将商议。众人一商议,众将纷纷表示,霍崇这做法就是流寇常用的手段。飘忽不定,出其不意。
谢赐履虽然觉得很有道理,却还是思忖着雍正给他看过的一篇东西。那篇东西里面讲述了霍崇作战的特点,就是用兵飘逸,作战扎实。
虽然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如此称赞霍崇。但雍正拿出来的东西,想来是不会错的。
只是谢赐履是个举人出身,并不淫浸军事。那篇东西写的很清楚,谢赐履还是没办法将飘逸与扎实这看似南辕北辙的两个词结合到一起。
反倒是这些部将对于流寇作风的评价,谢赐履完全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
既然霍崇已经现形,从谢赐履此时所到的位置,到济南府还有条官道,反倒比前往淄川县轻松的多。
谢赐履谢总兵自信的下令,“前往济南,剿灭霍匪。”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关心则乱(四)
泉城济南。中国北方著名的大城。此时城头上炮声隆隆,负责观察的管后勤的胡浩然听得不自觉的咋舌叹气。
钱清瞪了这位一眼,“别这么沉不住气。城里火药多得很。”
胡浩然当即把心中的遗憾说了出来,“大姐,咱们现在也打不进城里。”
钱清实在是不敢让这位再多想下去,“行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引发别人的注意。这等事咱们都知道!”
大汉军与清军一样,都是高度火器化的军队。甚至比清军更火器化。霍崇这几年在火药和火器方面准备的相当充分,以至于近期大汉的部队都进行过大量实弹射击。
所以管后勤的胡浩然才会这么心痛。不是心痛济南城上清军瞎放炮,而是心疼以后的缴获会随着这些只为了壮胆的轰击而暴跌。
正想多说两句,侦查连的人已经跑来,将一份文件交给钱清。胡浩然忍不住想凑过来看,钱清脸一沉,“纪律,纪律!”
不该知道就不要去打听,该听得就得努力记住。这是大汉军队中不断强调的纪律之一。胡浩然虽然满心好奇,被钱清这么瞪了一眼,也只能停下尝试。
钱清不再观察敌情,直接回了指挥部。指挥部里众人也知道了消息,不少人有些手足无措。毕竟是四千人马,而且是抄后路来的。只是想想自己有可能遭到夹击,不担心才是奇怪。
“他们这么快就动了。有意思。”钱清倒是轻松以待。
“钱指挥,这谢赐履倒是机灵。”雷虎也有些紧张。
“机灵个屁。若是谢赐履先不着急,继续南下,咱们反倒被动。孙子兵法说的还挺对,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霍崇的手下现阶段能熟练使用古文的,除了钱清就是雷虎。雷虎听完这话倒是精神一震,看着其他指挥员们迷惑的表情,雷虎正想问,就听钱清继续说道:“咱们已经做了迎击准备,这谢赐履竟然自己跑了几百里前来挨打,咱们省了多少事。方才那段话就是讲这个。”
雷虎本就很喜欢钱清,听完这话甚至有点肃然起敬了。能不能打得过谢赐履的四千清军是另外的事情,钱清清楚的描述出了谢赐履进军对大汉军队的影响,就很不得了。
谢赐履根本没想到霍崇的手下进攻济南是佯攻,更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然是自己带领的四千清军。谢赐履甚至认为霍崇自己亲自带领他手下的流寇攻打济南,心中对接下来的战斗非常期待。
济南城哪里是那么容易攻陷的,喜欢读书的谢赐履认为霍崇已经陷入史书上经常描述的那种“前有坚城,后有追兵”的绝境。如果谢赐履发挥出兵贵神速的手段,迅速杀到霍崇背后,就可以轻松歼灭这支匪军。进而衔尾穷追,彻底杀绝这支扰乱山东几个月的贼军。
与李树德之前的约定,从雍正这边看到的那篇东西,都已经不再是谢赐履心中考虑的基础。谢总兵认为自己已经占据了所有优势,需要的只是纵兵突进,将胜利攥在手心。
既然加快行军速度,生火做饭就大大拖延了时间。好在有官道,谢赐履总兵的部队一进入官道,就开始“征用”民间的食物。
更精确描述,清军是见了东西就拿,见了饭铺商铺就进去洗劫。由于是军官亲自带队,抢出来的东西还是要分一些给手下。这下不用做饭,一众清军都觉得很方便。
中军这边正拿着抢来的东西边走边吃,却见些被打的脸上有伤的店家上来陪着笑告状。中军各队军官心中大怒,前军抢了这些商户的东西,商户凭什么跑来中军闹事?
拳打脚踢,加上枪柄乱戳。在中军军官的打骂驱赶下,这些增加了新伤的商户们哭着跑开了。
坐着八抬大轿的谢赐履总兵见到这场面,有些于心不忍。停下轿子派人去呵斥。可整支清军都是为了遵从谢赐履大人全速进军的命令而突进,这一两次呵斥也没用。
最后连轿夫都很体贴的“帮”谢大人关上轿帘,不让谢大人被外面的些许纷扰惊动。
谢赐履大人爱读书,脑子也很灵光。知道自古无事可万全,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能心中对这些受难的商户报以怜悯。对于引发此事的霍崇有了加倍的憎恶。若非霍崇起来造反,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破事。霍崇这厮一旦被抓,定要将其和其手下千刀万剐,为这些百姓申冤报仇。
商人高铭山的铺子也被踹开,看到里面空空荡荡,竟然是收摊了。踹门进来的清军骂了几句,悻悻的走了。
高铭山远远看到清军没有烧屋,拍了拍胸口,抬头看天,嘴里念叨着:“谢天谢地!”
他是做的车轴生意,与霍崇有非常密切的生意往来。听闻素来遵纪守法,从不仗势欺人的霍崇都被逼反,高铭山很是惊讶。只是霍崇太有钱,高铭山惊讶之中也难免有些幸灾乐祸。看到大人数们倒霉,总是难免会生出“你也有今天”的感受。
然而高铭山却在昨日接到霍爷派遣人送来的消息,只是针对与霍爷关系不错的商户。霍爷的人要他们先暂时收摊,防备清军过来的时候抢掠。
高铭山的确有些嫉妒霍崇一个工匠竟然混了身官皮,也正因为如此,高铭山并不敢小看霍崇。想了想,高铭山当晚就把东西转移。
此时高铭山除了对自己的判断而欣喜,对于霍崇的疏远感也大减。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霍爷心里面也是有别人的。
官道两侧店家的惨状让高铭山从思考中再次回到现实,高铭山后怕的理了理衣襟,看来再有官兵经过,可是得听霍爷的话。决不能和这些官府的人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天黑了,云层遮蔽了本就纤细的月牙。八百大汉军队正在山中行进。带着霍崇给的野外手表,钱清走在最前面。
这里本就没多少人走,又如此黑暗。军人们都如平日里游戏中老鹰抓小鸡的模式,抓着前面战友的背包抹黑前进。钱清作为这条队伍的前导,不时的抬起手腕,看着夜光表盘上的指针方向。
到底是何种能工巧匠造出这样巧夺天工的物件,钱清是无比的钦佩。几天来,按照霍崇教给钱清的“试错”原则,钱清几十次上百次的在不同情况下试用过,都发现手腕上的野外运动手表是真的可靠。
有此物在手,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无需担心迷失方向,不管是白天或者黑夜都不怕弄错时间。
八百军队夜晚行军,正常情况下点起的火把,各种询问。足以让几里甚至十里外的人都不得不注意到。此时却能静悄悄的穿过位于显眼高处的山地。
钱清不仅对战斗的胜利越来越有信心,对于霍先生肯将这样的宝物交给自己掌管感到安心。自己已经决定一生追随霍崇先生,最害怕的就是霍先生并不这样对待自己。仅此一事,钱清就感觉到了自己在霍崇心中的地位。
刚建立的大汉军的大部分都被钱清带出大汉政权的核心地盘,此时的大汉控制区不仅要面对士绅们的反扑,还要面对情报非常缺失的李树德军的袭击。或许霍崇才更需要这件宝物。
哪怕是为了霍先生如此生死相托,这场仗一定要干净利落的打赢!
天亮了,在官道上狂奔了两三天的谢赐履所部已经疲惫不堪。虽然官军们在一路疾行,可那些黑心商人不知为何却比官军跑得还快。只是沿途征用两天,第三天再见到的商铺都无人开门,踹门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的东西被搬了个干净。真的是毛都不留一根。
气的有些军官直接下令烧屋!
军官们愤怒的也未必是拿了那帮商人的东西之后,那帮商人竟然赶来要钱。令军官愤怒的是,这帮人竟然敢故意不给官军提供吃喝。他们难道不知道官军在打仗么?
清晨,埋锅造饭花费了不少时间,烟熏火燎之下,官军总算开饭了。
在谢赐履总兵严令下大举侦查的探马们精疲力竭的赶了回来,他们都不明白谢赐履谢总兵是吃错了什么药,对一群匪徒如此在意。探马已经将前方做了最大程度的侦查,抓了不少可疑的人,却一个匪徒都没有。
这边刚准备开饭,突然就听后方有人惊呼起来,片刻后枪声大作,听到枪响的清军们不知所以。怎么后方放起枪了呢?
谢赐履或许是四千清军中最先认识到事情严重性的人,雍正给谢赐履看的东西是真的被谢赐履放到心里了。霍崇“用兵飘忽,作战扎实”的评价真的是极高的褒扬。当清军后队遭到痛击,沿着官道逃过来的时候,谢赐履不得不考虑这股奇兵就是霍崇“飘忽用兵”的具体体现。
“命各队人马向中军汇合!”谢赐履大人下达了命令。
饥渴交加的传令兵们沿着官道向各队传达命令,各队官军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奉命行动起来。
谢赐履指挥中军勉强收容起逃窜过来的后队,用携带的红衣大炮猛轰追击清军后队的贼军。总算是打退了贼军的进攻。
此时已经有其他清军赶回中军,各队要重新沿着官道布阵,一时局面更加混乱起来。
钱清在埋伏的山坡楞线另一边看着近在眼前的清军乱糟糟如同放羊,知道时机已到。她腾的站起身,对着身后的大汉军人喊道:“举旗!”
旗手从隐蔽处跟着站起身,红旗在钱清身边高高竖起。
转回头,钱清命道:“吹冲锋号!杀!”
随即,钱清第一个执行行了自己的命令,端着步枪向着山下乱作一团的清军发动了进攻。
冲锋号滴滴答答的响亮吹起,在一路路红旗指引下,战士们跟随者自己的指挥员向着清军发动了冲锋。
谢赐履也看到了从山坡上飞奔下来的那些如狼似虎的匪军,一时间竟然呆住了。这位登州镇总兵完全不明白,自己眼皮底下竟然会藏了这么多匪军。
第一百四十九章 风险与机遇(一)
不谈更早的准备,只说登州镇总兵谢赐履大人带兵从登州大营出发。从出发到交战地点,谢赐履大人就走了七天。大概用掉了160个小时。
从钱清下令发动冲锋,到登州镇4000官兵尸横遍地土崩瓦解,满打满算也不到1.6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