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一阵狂跳之后,朱元璋幽幽的调侃道,“既然你小子有那害人的玩意,即便你之前“从未”害过人,那早晚也得害人,既然如此,倒不如索性进宫,倒也免得今后“残害”她人!
来人,即刻带吴学士前往净身房,找一位手脚最为利索的净身太监,亲自操刀,对了,吴学士怕疼,记得到时多喂他喝上一碗麻沸散!”
朱元璋话语之声虽不重,可对于吴忧来说却不于晴天霹雳,常言道,危急关头,能激发出一个人的无穷潜力,更何况本就聪明过人,仅是暂时陷入迷糊之态的吴忧,
浑身一阵剧颤之后,及时反应过来的吴忧,望着脸如锅底,眼中却满是调侃之色的朱元璋,长吐了口气之后,从怀中掏出两张明黄色布帛,
见太子朱标不知何时已然离开,免去了许多尴尬的吴忧,嘴角微微抽搐后,将两张明黄色布帛双手呈上,颇有些后怕的嘟囔道,“老黄,有啥话不能明说?非得让人猜来猜去?将人吓个半死?”
“明说?明明是你小子满脑子龌龊,竟还有脸反赖咱没跟你小子明说?”,说着,朱元璋拿起“如朕亲临”的明黄色布帛,在吴忧眼前晃了晃,低喝道,
“吓个半死?你小子的身姿还能稳如泰山,可怜咱那外甥,却被咱赐给你用以保命的这害人玩意儿,生生惊吓至卧病在床!”
“咳咳,臣待会儿就亲自前往曹国公府,...给予安慰,区区心病,痊愈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
望着颇有些自责的朱元璋,吴忧眼中掠过一缕尴尬,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
自责...总比失望伤心强的多,再者说,谁年轻时还没做过几件糊涂事?你老朱的亲人本就不多,又何必因过往的糊涂账,而离心离德呢?
“冲你这应天知府干的还算不错的份上,咱赐给你的这份“便宜行事”,暂时便不予以收回,
也免得让你小子失去了底气之后,做事畏首畏尾缩手缩脚,丢了咱老黄的颜面!”
将“害人的玩意儿”亲手撕成碎布条之后,朱元璋将另一张明黄色布帛,搁在了赏赐给吴忧的玉如意上面,沉声叮嘱道,
“你小子给咱记住,今后行事...算了,不说了,你小子的为人秉性,咱也算知根知底,倒也无须枉费唇舌,
总之,但凡你的出发点乃是为百姓做事,不忘初心,不欺君害民,咱老黄...便永远是你的底气所在!”
“老黄你放心,但凡我吴显扬今后,做了任何愧对国家,愧对百姓,也愧对老黄你的事,我吴显扬...愿受蚊虫叮咬之刑,活活痒痒死!”
微微一愣,朱元璋用手掌摸了摸满是刚硬胡须的下颌,话语幽冷的呢喃道,
“活活痒死?你小子这想法倒是挺新颖,经锦衣卫暗中查探,礼部那位姓侯的侍郎,多有枉法之举,
咱原本想待到证据确凿之后,将他剥皮萱草来着,被你小子这么一提醒,倒也不妨一试,
能有幸成为古往今来痒痒死的第一人,姓侯的...倒也算死而无憾了!”
第 352 章 满腹诗书,未必高才,文采平庸,未必无能!
侯侍郎,痒痒死虽然残酷,但好歹比剥皮萱草这种凄惨的死法强的多啊!
一位礼部侍郎,寻花问柳,一出手就是五千两,这倒也就罢了,毕竟,为官之人,谁他么还能没点“额外”收入?
但你老小子自己屁股里本就不干净,竟还他么上蹿下跳,正气凛然的给小爷罗列了一连串的罪名,你不死...谁死?
望着手掌缓缓摩挲着满是胡须的下颌,眼露寒芒的朱元璋,本就对礼部那位侯侍郎嗤之以鼻的吴忧,丝毫没有替其“抢救”一下,尽尽人事的意思,
对于侯侍郎这种平日里高举仁义道德,背地里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凄惨的死去...反倒是替国家社稷,黎民百姓做出了贡献!
若是小节有损,却与国有大用之人,比如朝中那些能战善战的将帅,即便是倾尽全力,吴忧也定会为之周旋,力争保其性命,
看来出宫后得尽快上曹国公府走上一遭,给李文忠治治心病了,
否则,若是几年后突然病逝,自己难脱干系倒也罢了,可正值壮年极为能征善战的一代帅才就此凋零,未免也太过可惜了,
于朱元璋沉吟之际,心中已是千折百转的吴忧,嘴角缓缓掀起,起身拱了拱手,悠然道,“老黄,若是没啥事了,那小子就先告辞了,府衙还一大堆事呢!”
“嗯!”
下意识的摆了摆手,却又转瞬间瞪大了双眼,“嗯?话没交代完,你小子竟想溜?给咱说说,九江那小子的事,你到底咋想的,为何非得让他弃武从文?”
{为何非得让他弃武从文?还不是为了你老朱家,为了今后不使他这位“大明战神”祸害勇于征战的军士,
要不然我吴忧吃饱了撑得,平白担个毁人“前途”的骂名!}
干系太大,难以实言相告的吴忧暗自撇了撇嘴,却斩钉截铁的肃然道,
“老黄啊,你想想,一位自诩自幼苦读兵法,勤练武艺之人,却在我这文臣手中,撑不过三招两式,
被区区一颗人头差点当场吓成痴傻之人,这样的人...真适合从武?”
事实摆在眼前,面对吴忧一番有理有据的说词,朱元璋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转头一想,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孙,脸色又蓦然一红,低喝道,
“照你小子这么一说,咱的这位外甥孙,真就他娘的成了一无是处的草包?就一混吃等死的货色?”
“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烂船还有三斤钉,即便是一张废纸,一块烂抹布,也自有他的用处,就看能否用对地方!
以李景隆的资质,若从武,不仅害了他自个儿,也会白白葬送许多无辜的军士!”
说到这里,吴忧微微停顿了一下,眼中掠过一缕莫名的笑意,话锋一转,幽幽的说道,
“但若是从文,以他能将万花楼经营的有声有色,于秦淮河畔成就一番事业的本事,若是好好打磨一番,倒也未尝不失为一可用之才!”
“...噗...”
闻言,刚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水的朱元璋,瞬时喷了出来,深吸了口气,手指轻颤的指着吴忧低喝道,
“合着对你小子来说,能将烟花之地的妓院经营好,就他娘的能成为朝廷栋梁?那咱这朝廷成啥了?
咱朱元璋又他娘的成啥了?天底下最大的...老鸨?”
“老黄,您老别激动,小子的意思,既然李景隆能将万花楼...”
“打住打住,别再提万花楼,咱听了嗝应的慌!”
不等颇有些尴尬的吴忧将话说完,眼角狂跳的朱元璋赶忙摆了摆手,深吸了口气,沉默了片刻,闷声道,
“都说虎父无犬子,九江那小子...唉,不提也罢,你小子给说说,一块...废铁,该如何打磨锤炼...才不至于成一块无用的烂铁?”
“待平定西南边陲诸省土司,将推行改土归流之举,而改土归流之举,乃大明首创,不仅需诸多人手,届时也必然面临诸多阻扰,
因此,西南边陲诸省,三五年之内,必将成为一鼎绝佳的熔炉!”,提及国事,吴忧缓缓敛起嘴角的笑意,沉吟了片刻,沉声道,
“因此,臣以为,征伐西南边陲之举,虽颇为耗费大明国力,却有一石三鸟之效,
其一,铲除诸省土司,收其地,灭其患!
从古至今,云贵川广诸省,虽明为历代朝廷治下,却因当地土司林立,与朝廷中枢貌合神离,堪称国中之国,
臣以为,天威降临,诸省土司唯有两条路,降,可活,不降,唯有...死,绝不可加恩安抚!
其次,行改土归流之举,以收其心,待民心归复,心向中枢,即便再有野心之徒,也难以翻起浪花,弹指可定!
其三,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定社稷,安黎民,皆离不开...人才!
自洪武三年,科举选才皆为年轻后生,虽通四书五经,却缺乏实干能力,也因故,于洪武六年暂停科举,改用举荐制至今,
然,科举制也罢,举荐制也罢,所选拔之才,大多良莠不齐,难以任事,更难以堪当大任!因此,臣认为...”
“等等!”
心中顿感一振蓦然睁大了双眼的朱元璋,豁然抬了抬手,继而缓缓起身,背负起双手在殿内来回跺步,
片刻之后,眉头豁然舒展的朱元璋,眼中掠过一抹精光,重重的拍了拍吴忧的肩膀,满是感慨的说道,
“为国取才之道,一直是咱最为头疼的问题,科举也好,举荐也罢,所取之“才”,大多难堪大任,难合咱意,
不成想,让咱苦思良久却不得其解之事,今日却被你小子一语道破,
你小子的这条思路极好,虚实并举,熔炉锻才,择优而录!
选才岂能以读书多寡而论?满腹诗书,也不定就能将事干好,文采平庸,也未必就不堪大用,选才,当以实干为主!”
说到这里,心情大好的朱元璋,提起茶壶给吴忧倒了盏茶,幽幽的调侃道,
“就好比你小子,四书五经狗屁不通,却他娘的...天纵奇才!”
第 353 章 李景隆:你有我父把柄,还能有我四表叔的把柄不成?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嘭...”
曹国公府,后院独属于李景隆的书房内,先是隐隐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论语开篇之声,
继而又突然传来一阵巨响,随即传出一句咬牙切齿的低喝,“吴...显...扬,你他么...欺人太甚”
一位拄着拐,颇为萧瑟的年轻身影,静静的伫立于窗外,闻听书房内充满了悲愤的低喝声,嘴角微微掀起,低声呢喃道,
“吴显扬欺人太甚,大哥你又何尝欺人不甚呢?竟当着父亲的面,对亲弟弟下如此重手,
如今弟弟我拄着拐,十天半个月当能痊愈,而大哥你,却要终身与你最为厌弃的...四书五经相伴一生!
看来,继承父亲衣钵,一生戎马之人,该是我...李增枝才对!”
沉默了良久,李增枝留下了一句极其复杂的呢喃声,拄着拐杖缓缓离去,
“父亲,想来...你也该正眼看看孩儿了吧?我李增枝...也是您的儿子啊!”
窗外的身影刚刚消失,书房内顿时传来一阵明显撕裂书籍之声,双眼布满血丝,五官扭曲的李景隆高声咒骂道,
“去你妈的四书五经,我李景隆即便是混吃等死,也绝不读这让人摇头晃脑昏昏欲睡的玩意儿!
我李景隆...要做横行沙场,立不世之功,为万世所传唱敬仰的...绝世统帅啊,
宁死...也绝不做那百无一用的腐儒书生!”
寂静了片刻,书房大门蓦然打开,略显狰狞大步离去的李景隆,咬牙切齿的低声呢喃道,
“即便我爹有致命的把柄,被你姓吴的揪住,以此做为要挟就范,以至原本该读兵法典籍的我李景隆,被逼着读什么四书五经,
但,上门探望我父的燕王四表叔,总不至于被你姓吴的揪住把柄吧?
我这就去找燕王四表叔,让他主持公道,我李景隆就不信,若以堂堂燕王之尊以势压人,你姓吴的...还能那么坚挺!”
一阵微风掠过,卷起书房内满地的碎纸屑,书房外,早已不见了李景隆的身影!
正当信心满满的李景隆,欲找四表叔主持公道之际,临近赶往大都就藩,闻听表哥卧病在床,特意上门探望的燕王朱棣,却是眉头紧皱,药味异常浓郁的书房内,也是寂静非常,
“表弟,能不能成,你好歹给句话啊!”,不知过了多久,脸色苍白卧病在床的李文忠,虚弱无力的话语之声,打破了卧房内的寂静!
“这事...恐怕颇为棘手!”,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的朱棣,凝视着脸色苍白的李文忠,沉声道,
“上次二哥与显扬因花船税银之事以至冲突,旁人不知,表哥你当知悉,可结果如何?显扬虽被父皇略做惩处,最后却是乘龙撵而归!
若说二哥与显扬之间的冲突,乃是因年轻气盛,出于意气之争的话,表哥你为人素来稳重严谨,万花楼虽属烟花之地,却堪称为日进斗金,
因未损及百姓利益,父皇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表哥,不过是区区些许税银,交了也就是了,何以将事情闹到这种境地?”
“唉,我又岂能不知,吴学士他征缴税银之举,实乃是出于圣意,但奈何...”,或许是出于激动,又或许是恨其不争,李文忠的面色突然一阵潮红,
一阵剧咳过后,李文忠方才嘶哑着续上了尚未说完的话,“奈何九江他...太过争强好胜,偏偏要称一称姓吴的斤两,
现在,姓吴的斤两...倒是被九江称出来了,可他自个儿的前途...也陷入尴尬之境!”
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的李文忠,蓦然凝视着身旁的朱棣,眼中透着浓浓的不解之色,“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四表弟予以解惑!”
朱棣何其聪慧,微微一愣之后,瞬时明白了李文忠的疑惑所在,轻笑道,“若是我猜的不错,表哥是想问,何以父皇竟如此恩宠此人,我说的可对?”
“不错,我承认,吴学士此人确有过人之处,仅筹集征倭军费一项,便可称之为奇才,
但即便此人才华再高,无非也就比肩誉满朝中的韩国公李善长罢了,但依我看来..不...应该是朝中众同僚的共识,
韩国公李善长虽深受舅父信任,可论及圣宠,却远不如吴学士此人,先是驸马李祺,后是堂堂皇子,均先后遭了他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