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公子之病,尚且不一定能治,不过既然来了,且稍安勿躁,让华佗先生试一试。”
“嗯,君侯所言有理……”
黄忠稍稍松了口气,走了没几步仿佛找不到话说,又开口道:“君侯,某之主公景升,四年前举我为中郎将,起于微末寒门之中,若非是他,恐怕乱世内并无功绩可立,一身武艺报国无门,却也只能有一腔余勇付与贼寇。”
“此恩情如山,不可还也,且某虽为武夫,皮囊与家国恩主,此心则明见己身,不可有背弃之行,心如明镜之湖,痛则波澜,不如镜碎也!”
“知道了知道了。”
徐臻语气颇为平澹点点头,道:“将军无需担忧,若是看完不许,便令你回去,只不过若是此次回去,不可说见到了我,也不可说在庐江得款待。”
“到刘景升面前,便直言到了此地,就被乱棍轰出,驱走出境,可否知晓?”
“为何?君侯无需担忧,我黄忠无惧人言。”
“不,恐有奸人所害,日后更受猜忌,”徐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若是如此说,与我而言并无任何害处,而且还可对外让我声名清正,至少我主知晓此事,日后绝不会认为徐伯文和荆州有旧念。”
“是吧?”
徐臻笑着问道。
看这表情,黄忠还真的看不出有半点留念或者不舍的模样。
也不见得是心中有些怨怼。
而且还康慨的为我着想?!
难道,真的是我小人之心?
黄忠心里稍稍内疚了一下。
“是,君侯所言甚是,如此汉升当真承君侯之情,若可救下小儿,日后定当图报!”
“不必,”徐臻当即摆手,“将军心中不要有所顾虑,既然来了那就医病,再者说了,若是可以治好令公子,要谢也是谢华佗先生。”
“嗷……”
黄忠一下无言了。
这一段路到华佗所在的后勤辎重营地,还有一段路途,骑马未免颠簸,所以一路缓行而去应当还需一炷香时间。
徐臻心里倒是坦然,但是黄忠心中却有点迷茫。
方才说话,是不是有点理直气壮了。
这位年轻君侯如此诚恳仁义,我说话却是那般直接了当,一来就将所有便宜全占了,却还问别人肯不肯救。
这,岂不是在以徐伯文的仁义之名,在逼他相助?
如此他居然不生气?
还是说,他根本不是在诱我,而是想要用华佗先生的名望,来安定附近流民与灾民?
神医华佗早年开始云游,这些年在各地的民望的确已经足以安定人心,只要他在,仿佛连冬灾都不算什么。
只是,华佗虽好,却治不了穷困潦倒。
此理,却也在天下百姓心头悬挂。
难道说,这位君侯根本不知道我?!
黄忠心里忽然又不是滋味起来,再次看向徐臻,忍不住开口问道:“君侯,可曾听闻过黄某?”
“听过,箭无虚发,百步穿杨,而将军勇勐也是暗中冠于荆州诸将,只是声名不显。”
“嗯……的确。”
黄忠暗自点头,看来他知道。
但是为什么不招揽我?
难道当真只是被我几句话说动了?!
“君侯,方才所言,乃是因某忠人举荐之恩,并非是知恩不图报之人,君侯切莫要见怪,若是日后有所命,请君侯定要直言。”
“好,得将军此话,伯文记住了。”
又走了几步,黄忠一下子拉住了徐臻的手臂,转过脸来抱拳道:“君侯!既然你知我才能,如今我有不愿数百里来求,为何将军真就一句拉拢之言也不说?”
“我……”徐臻顿时苦笑。
赵云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在旁抱拳,道:“中郎将,我家君侯最是有成人之美,绝不会有半点污蔑将军忠诚之心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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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我家君侯,这几日箭术突飞勐进,倒是也无须教导,或许再过一段时日,君侯也能做到百步穿杨。”
“不可能!弓箭之术非一日之功,需数年勤学苦练,坚持不辍方有所得,十日连射箭习惯都不可改去,怎么可能?”
黄忠虽为了儿子不求功绩,这些年的功绩都用来去换了钱财为儿子寻名医治病了,但这不代表他心气不高。
举荆州全境,他能看得上的将军未曾有几个,所有的武夫之中,恐怕只有数人能入其眼,如今逐渐声名鹊起的如刑道荣、文聘、魏延、霍峻等人。
黄忠都不放在眼里,但却也知这些人各有所长。
黄祖麾下贼首甘宁,更是不曾见过。
而此时,这位年轻的白袍小将,居然说得出这种话,很显然是不通弓术。
光是张弓搭箭的姿势与射箭时的稳固,都要学多年。
十日便可逐渐精进,徐臻岂不是全才了?
“绝无此种可能,小将军莫要胡乱吹嘘。”
黄忠略微有些不服的说道,而后狠狠地叹了口气,对徐臻再次抱拳,“君侯,若是真无所求,某去之有愧,无论能否医治我儿,此次都该言谢。”
“这样吧,既然君侯好射术之道,我可为君侯指点十日,再行离去,算是令某消除心中愧疚之感。”
“好,好,都寻将军所言,将军若是觉得如此安心,那便这样吧,反正令郎若是可医治,也并非是一日可治好。”
片刻后。
到了后勤辎重营。
徐臻叫赵云进去请见。
结果他很快就折返回来了,对徐臻抱拳,面色颇为尴尬的道:“先生说……不见。”
“啧。”
这小老头。
还记仇呢。
徐臻和黄忠对视了一眼,黄忠当即就急了,大喊道:“先生!在下黄忠,本是荆州中郎将,寻先生踪迹已经三年有余,未曾得见也!”
“请先生一定施救!”
“我儿之病,数位名医都曾看过,皆言非华佗不可治也!”
“还请先生,秉治病救人之心,摒弃阵营之见,救救我儿!”
说话间,徐臻直接进了院子内,也朗声道:“先生,救人要紧啊!那劁”
话音未落,帐门扑一声开了,华佗抬起手走出来,对许臻道:“君侯切莫多言!老朽看看便是。”
“诶,好嘞。”
“老朽真是欠你的。”
徐臻拱手而下,脸上带笑。
……
深夜,几人在华佗的军帐内等待。
一个年轻人在卧榻上躺着,华佗观察,问切了很久。
而后表情逐渐复杂起来,“此乃是天生亏虚之疾,本元流失,难以固守,药物食材皆不可入其体,至多一年令郎便会逐步力竭。”
“是以,此非一日可治愈之病。”
黄忠当即单膝跪地,郑重抱拳,道:“先生可有办法?”
“有,只能试一试。”
华佗看了一眼徐臻。
刚好徐臻也在看他。
于是华佗当即略微嫌弃的转向别处,叹道:“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以求难老。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
“此法便是转为养气健体。”
听到这,徐臻也白了一眼华佗逐步背手走远的背影,顿时恍然。
怪不得瞪我,搞了半天是要说五禽戏。
主要是这个徐臻也会,却不是和华佗学的,不知道他拿学来的,动作要领都要更简化标准,甚至还懂一套什么,太极拳。
搞得华佗都有点不自信了。
“如此就可好?”
黄忠眉头一挑,颇为期待的问道。
“并非如此,”华佗转身而来,脸上表情依旧没有多少轻松之色,“还需定期辅以药物,某些疑难杂症之中,也有类似需要固本培元之药,能对令郎病情起到些许作用。”
“药补,加上日夜修习五禽戏,再者还需控制吃食,至少要数月之久,方可看效用,若是令郎病情继续恶化,本元持续流失,恐怕便无力回天也。”
“这……”黄忠的表情登时绝望,而且眼中泛起了光雾,烛火倒映其中不断飘摇闪动,让人心疼。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都还不能下定论,仍需再等许久。
这一次来,还只是见到了华佗先生,并且得到了一点希望。
真正能否救活,还需在数月之后。
“父亲。”
此刻,床榻上的黄叙忽而开口,声音颇为虚弱,对黄忠笑了笑,接着缓慢道:“多年,辛苦。”
“如今有望,如何还忧愁?”
“儿……”
“此当高兴也。”
黄叙咳嗽了两声,今日他十分虚弱,主要是因为舟车劳顿,加上睡得并不好。
平日里还是可以下床走动,只是身体很虚弱,时常容易晕倒而已。
“父亲心愿,便是儿可得生,儿自当随华佗先生医治,若是可好,也应当服侍先生以报恩。”
“当是,当是……”
黄忠眼中已经泛出泪花,儿子如此聪慧通透,若是可活日后必然有所作为,但现在黄忠根本不想他有多少作为,只希望能健康活下去。
至少要走到自己后面才行。
想到这,他马上一把擦掉泪水,再次对华佗大礼而拜,道:“先生,可否收留我儿?”
华佗陷入了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