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玉一边洗,一边时不时地喊两声公子,非得朱祁钰高声答应了,方才安心。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方才依次洗完,穿戴整齐。朱祁钰喊了一声,成敬与王诚等人方才带着食盒,走进小院,来到正房伺候。
朱祁钰吩咐道:“把午饭放下,你们就下去吧。我们吃完饭之后,要睡一会,好好休息一下。等着王家的人到了,再来叫我们。”
众人闻言,忙答应了,安置好饭菜,便退了出去。
一出了院子,王诚便拉着成敬问道:“成先生,您说这林姑娘如此美貌,显见咱家公子是要收下她了。
可是咱们才出来几天,公子就多了个宠妾,而且还是抢得别人家养的瘦马,待回去之后王妃会不会迁怒于我们?”
成敬闻言,呵斥道:“胡说些什么,若是还想活得长久些,若是还想荣华富贵,我劝你们这辈子都不要再提瘦马这两个字。
至于说什么公子多了个宠妾,我劝你们清醒一点吧。公子绝无可能只让林姑娘做个侍妾的。”
王诚一脸不解地悄声问道:“咱家的王妃、侧妃的位置都满了,不做侍妾还能做什么?”
成敬轻笑一声:“俗话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话我说到了,听不听在你们。想要无边富贵的,就早早在林姑娘面前好好表现。不想要富贵的,那就随意吧,反正到时候别说我没劝过你们走正路。”
几个小太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簇拥着成敬一起到前厅用饭去了。
一时平静无话,直到了天色将晚,才有一行百十号人,拥着一辆华丽马车来到望月楼门口。
来人吩吩嚷嚷,引得路边行人、店内客人皆围上来看热闹。
之前城门闹事的王管家,一边将马车中的王大善人扶下来,一边吩咐着一众下人将客店团团围住。
客店的掌柜见东家来了,连忙带着伙计上前下跪施礼。
王大善人也不说话,只是让人搬把椅子过来,就在店前的街面上坐了。
王管家问道:“人呢?”
掌柜忙点头哈腰地答道:“回东家,回大管家,那帮人一来,便包下了后面的小院和二十多间上房。
咱家林姑娘和那领头的公子,现在正一起住在后面小院里。”
王管家冷哼了一声,怒斥道:“愣着干什么,等着领赏呢啊,还不快去把他们轰出来。”
掌柜一脸为难得往店内走去,正发愁该怎么对付住店的这帮客官。
不想朱祁钰却主动带着林香玉走了出来。
那掌柜如蒙大赦,忙上前说道:“客官,我们东家来了。”
朱祁钰摆摆手,笑道:“知道了,这里没你的事情了,退到一边去吧。”
成敬派人搬来一把椅子,请朱祁钰也当街坐了,与王大善人当面对峙。
王大善人见朱祁钰气宇不凡,又有众多奴仆随从,料也不是凡俗之辈。况且旁边的成敬又有大内太监的腰牌,所以不敢轻易发作。只得率先问道:
“公子身边的这姑娘是本员外养的瘦马,昨日趁守卫不备,逃出府去。如今公子收留她,就是收容逃奴,这可是犯了王法的。
公子若肯将这贱奴还给本员外,你包庇逃奴之罪,本员外也就不追究了,你看如何?”
朱祁钰闻言,轻轻一笑,反问道:“你就是王大善人?我听说你在这保定府,德高望重,行善无数,是个深受百姓敬仰的大善人?
王大善人回道:”正是在下,敢问公子高名上姓?”
朱祁钰笑道:“我姓贾,你家这小姑娘喜欢叫我贾大好人,你也这么叫算了。”
王大善人气得刷一下站起身来,怒吼道:“你消遣我是吗?好,既然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就只讲王法。收容逃奴之罪,你认是不认?”
朱祁钰依旧从容自若,轻声笑道:“我确实收容了逃奴,没有问题。”
“好好好,敢做敢当,也算一条好汉。这逃奴是我一千两银子从扬州买来的。养在家中,出钱出力,精心培养,又去了三四千两银子。
也就是说她完完全全是我的私人物品,而且是贵重财物。这一点你认是不认?”
朱祁钰依旧笑道:“认认认,看来王大善人真是良善守法之民,讲起话来,也是有理有据,头头是道。这姑娘确实是你的私人财物,也没有问题。”
王大善人闻言,才缓缓坐回到椅子上,一脸轻松地笑道:“既然你认罪,那就简单了。你和这贱奴乖乖束手就擒,我带你们去府衙投案治罪。”
这时林香玉站了出来,一脸坚定地对王大善人说道:“我跟你回去,任杀任剐罢了,你们不要难为公子,是我自己要逃的,与他无关。”
王大善人冷笑道:“贾大好人,你可真是个大好人。才半天功夫,就让这贱奴就一口一个公子,叫得如此亲热,倒真是好手段。
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天我就要你来得去不得。你还有什么话说,都交待下来吧。”
朱祁钰站起身来,向前几步,来到王大善人身前,一脸抱歉地笑道:“对不起了,大善人,您的事发了。
看在您这样通情达理的份上,我给您一天时间,回家安排后事去吧。”
第11章 王发疯乱攀咬 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大善人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我的事发了?可笑,你倒是说说,我犯了什么事?”
朱祁钰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厉声回道:“就在五天前,陛下的亲征大军行至土木堡,遭遇瓦剌骑兵突然袭击。五十万大明精锐,全军覆灭,随行勋贵重臣几乎全部战死,陛下生死不明。”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尽皆骇然,王大善人更是惊得面如土色,差点跌坐到地上。
王管家率先反应过来,大喝到:“胡说,陛下有五十万大军,怎么可能全军覆灭。你这厮妖言惑众、诅咒陛下。来人,速将此人拿下,押送官府。”
王家一众家丁纷纷围了上来,王府的护卫也纷纷拔刀出鞘,双方冲突一触即发。
朱祁钰面不改色,风轻云淡,很自信地笑道:“算算时间,最新的邸报应该已经到知府衙门了,你们派个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王管家闻言,发狠道:“好,我亲自去。若是没有,我直接请知府前来处置。”
朱祁钰轻轻一笑,作个请的手势。
王管家恶狠狠地瞪了朱祁钰一眼,便带着几个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由于望月楼在府城最繁华的地方,离府衙很近。所以不过片刻功夫,王管家一行人便气势汹汹地回来了,并且还带了官差衙役。
王管家一到近前,便得意洋洋地对朱祁钰笑道:“傻了吧,这位是知府张老爷,您好好跟张老爷聊聊吧。”
朱祁钰笑问道:“怎么,邸报还没到?可能是北京的达官贵人,都在把家眷往南京送,把驿道堵了也说不定。再等等,再等等,邸报很快就会到了。”
那张知府闻言,怒道:“还等什么,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聚众喧闹、妖言惑众,你可知罪?”
朱祁钰转身跟成敬要过大内腰牌,扔给了张知府,口中却依然笑道:“我知罪,知罪,怎么能不知罪呢。
只是我听说大宁都指挥使司的驻地就在保定府,要不你们再派个人去问问,那里的军报应该比你们的邸报到的早一些。”
张知府细看了手中的腰牌,倒也不敢轻易造次,转头看向王管家。
王管家无法,只得又跑了一趟大宁都指挥使司。
朱祁钰见状,心中却暗暗佩服不己:这家人能量真是不小,想进知府衙门就进知府衙门,想进指挥使司就进指挥使司,跟逛自己家一样轻松写意。
大宁都指挥使司的衙门离得也不远,不多时王管家就回来。只不过这次回来的王管家,变得失魂落魄,垂头丧气,手里还拿着一张军报。
王大善人见情况不对,忙起身一把抓过军报,只略扫了一眼,便跌坐回椅子上,双手无力垂下,连军报都掉到了地上。
张知府也顾不上摆架子,忙将军报捡起,也细看起来。
四周围观的众人,看到众人反应,便知朱祁钰所虚,顿时人声鼎沸,物议汹汹。
朱祁钰笑问道:“你们还要抓我吗?”
张知府、王大善人、王管家面面相觑,沉默了半晌。
最后还是王大善人先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诘问道:“你说的明军大败是真的,但那又如何呢?
这和本员外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说我的事发了,你又凭什么抢我的女奴?难道因为明军大败,你强抢我的女奴就不犯法了吗?”
朱祁钰重重地叹口气,作无语状,反问道:“你犯了什么事,你心里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
“你既然不明白,那听到明军大败的时候,为何吓成那个样子?你非要我在大庭广众下说个明白,好,那我就如你所愿。
大家想一想,那大漠荒凉苦寒,蒙古人手里,一共有几把粮米?如何能支撑得了二十万大军长期进攻?瓦剌也先之所以能够动用大军,长时间寇边,就是因为山西、直隶的大商人在通敌卖国,输送粮草辎重给瓦剌。
而您王大善人,就是其中之一。我身边的林姑娘,无意中听到了你的通敌卖国言论,向我举发,是重要人证。
所以就算林姑娘是你的女奴,我也不可能把她还给你。你回家听候勘问去吧,全家所有人都不许出门,张知府你去派官差把王家封起来。最晚明天,就会有朝廷大员赶到保定府了。”
王大善人被唬得面如土色,抬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朱祁钰,怒斥道:“污蔑,污蔑,这是毫无根据的污蔑。来人,把他们全部都抓起来。”
王家一众下人却只是应和一声,但都犹犹豫豫,没人敢于上前。
朱祁钰也不在意,又转向张知府,笑问道:“知府老爷,你要如何选择?是忠于朝廷,还是包庇通知卖国之人,公开合谋造反?”
一顶造反的大帽子扣下来,唬得张知府连称不敢,忙忙地命令将王家众人赶回家去,禁管起来。
王大善人惊魂未定,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带着下人灰溜溜地去了。至于自己明明是为捉拿林香玉而来,现在却已完全顾不上了。
朱祁钰首战告捷,旗开得胜,很潇洒地朝林香玉作个摊手的姿势,表示都是小菜一碟,便转身信步往自己小院走去。
林香玉紧跟着朱祁钰走回小院,一进正厅便好奇地问道:“公子如何知道那王大善人向蒙古人倒卖粮草?”
朱祁钰一脸无辜,满不在乎地回道:“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兵部那些大佬。他就算倒卖粮草,也不可能给我封口费啊,我上哪知道去。”
林香玉闻言,一脸惊诧地问道:“合着您是纯粹胡诌,诈他们呢啊。您刚才在外面言之凿凿,大言不惭的模样,竟然全是装出来的?”
朱祁钰笑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林香玉又好奇地问道:“您说明天会有朝廷重臣前来,那明天一过,岂不就露馅了?”
朱祁钰彻底得意了,信口诌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林香玉终于绷不住了,一脸认真地问道:“公子到底是何人?”
朱祁钰幽幽一笑,嘴里蹦出五个字:“寡人齐王也。”
第12章 贾齐王定齐王妃 大好人收大善人
林香玉听到朱祁钰自称为齐王,颇有些忍俊不禁,掩口笑了半晌之后,才绷起脸,一脸认真地回道:
“您看这不是巧了嘛,贱妾乃齐王妃是也。”
朱祁钰闻言,伸手将林香玉抵在墙角,慢慢将脸凑近,开心地赞赏道:
“姑娘真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我们今天早上才认识,还没到晚上,姑娘便自荐枕席,主动要做我的女人了。
如此识时务,姑娘真稀世俊杰也。我要是今晚不要了你,倒对不起姑娘这一片真心了。”
林香玉羞红了脸,委委屈屈地嗔怪道:“谁自荐枕席了,明明是公子不读书,连嘲讽讥笑都听不出来。奴家刚刚的意思是:如果您都能是齐王,那我还是齐王妃呢。这是讽刺公子您老人家白日做梦呢。”
朱祁钰颇为不满地回道:“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是齐王。”
林香玉灵动的眼波中带着深深的怜悯之色,掩口笑道:“您要是真的齐王,那贱妾就是真的齐王妃。”
朱祁钰闻言,将林香玉的左手握起,用右手轻轻地与林香玉击掌三下,认真地说道:“击掌为誓,一言为定。最晚一个月,姑娘就会成为正式的齐王妃了。”
林香玉见朱祁钰如此一本正经,倒有些拿不准了,只得弱弱地问道:“可是公子,请您清醒清醒,咱们大明没有齐王啊。”
朱祁钰斩钉截铁地答道:“有!请姑娘拭目以待,最多一个月,咱们大明就有齐王了,同时也会有齐王妃的。”
林香玉笑盈盈地回道:“好,那妾身便拭目以待了。只是妾身要启禀齐王殿下,您的齐王妃肚子饿了,咱们能不能先吃了晚饭再继续做梦。”
朱祁钰闻言,这才放开林香玉,转向去叫成敬。
成敬等人早就准备好了晚饭,只是不敢进入院中。直到听得朱祁钰呼唤,方才将饭菜端进来。
只听朱祁钰吩咐道:“成先生,一会那帮人还会来,到时候你直接将他们领进来就是了。”
成敬好奇地问道:“那些人难不成还会去而复返?那咱们要不要加强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