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瑟福显然听出来了他话里的讽刺:“切,不就是一个物理学奖吗?我要是想拿,就像和从小孩子手里抢一块糖那么容易!”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只不过就是嘴硬而已。
自从接替老师老汤姆孙,成为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之后,卢瑟福就把工作重心全都投入到了实验室的管理之中。
他没再亲自参与过任何一个实验项目,五年前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氮原子得到质子的那个实验,是他近年来做的最后一个实验。
不过在听到老布拉格说要给陈慕武诺贝尔奖提名这件事之后,卢瑟福也上了心。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教出来了两个诺奖学生,分别是1921年化学奖的索迪,和1922年物理学奖的玻尔。
自从卢瑟福接手卡文迪许之后,到目前为止,实验室里只出了阿斯顿这一个化学奖。
然而阿斯顿又是跟老汤姆孙做实验的,和他卢某人实在是没什么关系。
好在老天爷(这个老天爷是不是姓爱丁顿?)给自己送来了一个“礼物”陈慕武。
自己虽然物理学奖无望,可如果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多出几个诺贝尔物理学奖,不是照样能说明他管理有方吗?
看来等回到实验室之后,自己也应该去多写几封信找找人,拜托他们帮忙给陈慕武提一个名。
再多的提名其实也没有用,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起一个施压的作用。
如果瑞典皇家科学院那帮老爷们仍像拒绝爱因斯坦那几年一样,不管不顾就是死活不肯点头,那么再多的准备,也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
天光渐亮的时候,轮船终于驶进了英国的多佛港。
下船之后,卢瑟福和老布拉格很顺利地通过了英国海关。
因为这两人都是受过册封的爵士,他们甚至还排进了队伍的前列。
而顶着黑眼圈的陈慕武,只能再次排在外国人的队伍末尾,等着他前面的人一个个地受尽海关老爷们的刁难之后,最终轮到他自己来接受刁难。
许久没见到自己学生人影的卢瑟福,去而复返。
“陈,你怎么还在这里排队?”
“主任,没办法,我是外国人,按照英国的规矩,就只能这么做.”
“我记得你不是加入到了皇家天文学会吗?你的徽章呢?有了皇家荣誉称号,你就有了一系列的特权,知不知道?”
“这……从没有人跟我说过,我以为那个没什么用,就把徽章留在了剑桥,这次并没有带过来.”
“唉,你呀!”
卢瑟福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陈慕武跟在自己后面,带着他走到了海关处。
海关的工作人员,认出来了这个留着一字胡的小老头儿是个有爵位的大人物,所以对这种插队行为,他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卢瑟福再次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之后,他带着陈慕武,很快就再次通了关。
陈慕武这才意识到了特权阶级的好处,这次的海关只是装模作样地查验了一眼他的护照,没人打开他的行李箱检查,也没有大夫再上下其手地为他检查身体。
他在心中感叹,怪不得人人都想当贵族
看来以后那个皇家天文学会的徽章,自己必须要随身携带了!
第116章 64打鸡血的卢瑟福
从多佛下船换乘火车,来到伦敦的维多利亚车站,出站之后,三人就此分别。
老布拉格回了他的单位,英国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
而卢瑟福则像他昨晚在横渡海峡的轮船上向陈慕武说的那样,带着后者亲自来到《自然》周刊编辑部。
他让陈慕武把他在轮船上连夜写出来的那篇还有余温的论文,直接投递给了《自然》的主编理查德格里高利爵士。
“论文收到了一篇又一篇,今天总算是见到了真人,卢瑟福爵士,您真是收了一位好学生!”
格里高利的马屁技术真的炉火纯青,短短的一句话里,他一拍就是两个。
毕竟在他接任杂志主编之前,卢瑟福就凭借一己之力带火了他们这本期刊。
现在的卢瑟福虽然退居幕后,走上了领导岗位,但他手下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仍然人才济济,每年产出的论文数数不胜数。
他们《自然》编辑部一定不能怠慢了这位大腿,更不能像那个倒霉的《哲学杂志》,惹了不该惹的爱丁顿,以及爱丁顿背后那个好像更不该惹的陈慕武。
就像格里高利说的那样,陈慕武自己也已经算不清,这本在后世赫赫有名的杂志上,到现在刊登过多少篇他写的论文。
但陈慕武却知道,他并不是第一个在《自然》上发表论文的中人。
早在四十多年前的1881年,徐寿就只凭着简单的实验手段,和原始的实验器具,在《自然》上发表了一篇声学论文。
这位徐寿也是个大佬,他研制出了中第一台蒸汽机,第一艘蒸汽轮船和蒸汽军舰,还曾经翻译过物理化学等学科的不少著作。
元素周期表上很多个元素的中文名称,都是出自他手。
但只是因为徐寿没有科举功名,他就一直被满清朝廷所边缘化,只能进入到曾国藩、李鸿章这种大官的幕府之中,当一个出谋划策的小小幕僚。
卢瑟福没和格里高利礼尚往来的客气,而是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理查德,最新一期的《自然》杂志还没印刷吧?”
“爵士,我们刚刚排好版,打算下午之前送到印刷厂那边.”
“那太棒了,这有一篇篇幅不算太长的短论文,希望你能加个塞,让它登上这期的《自然》上。
你放心,这篇论文在刚刚结束的索尔维会议上当众宣读过,质量绝对有保证.”
“好的,爵士,我们一定照办,今天下午我就让他们增加几页排版,晚上再给印刷厂送过去.”
格里高利回答得可谓是毕恭毕敬。
……
回到剑桥之后,历经了两天一夜劳顿旅途的卢瑟福顾不上休息,直接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让卡皮察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配合陈慕武做这个基态氢原子的施特恩-格拉赫实验。
“陈,这才几天不见,你又给鳄鱼下什么迷魂汤药了?怎么就去了一趟比利时,他就开始关心起的实验来?”
交待完事情的卢瑟福走后,卡皮察不理解主任为何对陈慕武提出来的实验如此上心,所以他才一脸不解地问道。
“倒也没有,主任一直都很喜欢我而已,只不过你一直都装作看不见罢了。
“哦对了,彼得,一说起比利时,我这次在索尔维会议上见到了你在苏连的老师,约飞教授。
“他得知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你和我同组之后,约飞教授对我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他说你每天总是喋喋不休,嘴一旦张开就很难再闭起来,为了耳根清净,所以这才不得不把你送出国.”
陈慕武之所以开玩笑般地转移了话题,是因为他也没办法给出回答。
这倒不是他得便宜卖乖,而是他确实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从发表论文,到安排实验,陈慕武同样也不明白,为什么卢瑟福会这么着急。
自己已经在索尔维会议上,在那么多的物理学家的见证下,宣讲了那篇论文的主体。
难不成老师还怕会有铤而走险的学术小偷,不顾身败名裂的下场,把不确定原理写成论文提前发表吗?
其实,卢瑟福是想要让陈慕武再迅速取得一项物理学成就,并借此为他造造势,希望能让瑞典的那批诺奖评委会成员,把目光重点放在自己的这位学生身上。
听了陈慕武的玩笑话,卡皮察也没有再深究下去这个问题的原因。
因为他也知道,陈慕武到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并没做过几个实验。
但他参与的每一个实验,都在物理学的发展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现在既然已经抱上了中天才的大腿,只需要跟着他的安排,指哪儿打哪儿就完事了。
布莱克特靠着大腿出了国,自己也不能郁郁久居于人下。
陈慕武要做的这个实验的难点不在磁场,而在氢原子。
在原版施-格实验中,他们用的银是金属,所以是一种单原子分子。
只需要对银蒸汽施加上高温,就能让分子热运动剧烈的单个银原子从银蒸汽中逃逸出来,经过狭缝准直之后形成银原子束。
但氢在自然界中,却是以双原子分子的形式普遍存在着,两个原子之间由共价键连接。
想要让氢分子中的共价键断裂,就需要更高的温度才行。
而且氢和银比起来,不但无色无味,它也不能像银原子那样,能够附着沉积在玻璃盘表面上。
如何检验基态氢原子在经过磁场之后,到底会分裂成什么样子,比起如何产生氢原子来,更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这个实验和原版中的实验相比,无论是从原子的发射还是收集,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不过万幸,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不光有物理学家,也有很多个化学家。
术业有专攻,在陈慕武和卡皮察在实验室里一番广撒英雄帖般地求助之后,终于有人给他们送来了一条建议。
他提议在做实验时,可以在接收装置的屏幕上涂上三氧化钼,让氢原子在高温下把三氧化钼还原。
这样就能把不方便观测到的氢原子,转换成容易看见的金属钼。
当然,这个实验,同样也需要在高真空的环境下进行。
陈慕武觉得自己当初忽悠德布罗意买来了一台真空泵,还真是一个明智之举。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需要做出实验现象,并经过相应的数据处理之后,能让得到的结果和理论计算得出的数值相符合,就能证明,电子确实还存在着自旋这个属性了。
……
听到陈慕武从国外回到剑桥的消息之后,游泳俱乐部会长贝斯特这几天始终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终于又落回到了他的肚子里。
于是他在第一时间,兴冲冲地找上门来。
“陈,你终于回来啦!”
要不是看见陈慕武身上穿着的那件黑乎乎油汪汪的实验服,贝斯特真想冲上前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听到声音,看到来人,陈慕武的脑袋又大了一圈。
他现在不但有一个实验要做,实验做完还有一篇论文要写。
然而回到剑桥才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有好几拨人找上了陈慕武,贝斯特甚至都是最晚的那一个。
先是准备和陈慕武同年毕业的叶公超。
在一次叶、卡、陈三人聚到一起吃饭的时候,叶公超和陈慕武说,他决定在拿到玛格达连学院的硕士学位之后就离开剑桥,离开英国,去法国的巴黎大学研究院搞几年研究。
如果在法国期间他能收到国内大学的聘书,就从马赛坐船回国。
听到这番话后,陈慕武心里的第一反应不是兄弟之间分别的伤感,而是你老兄倒是一走了之了,可我那些绝妙的推理小说的点子,该让谁来继续捉刀呢?
……
一提起小说,剑桥使徒社的那批人,就和陈慕武在某个星期六的聚会上见了个面。
大家合资创建的那家出版社已经初具雏形,印刷厂的合作合同也已经谈妥。
出版社现在所要面临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出版陈慕武的那一本《巴黎快车谋杀案》。
因为这是出版社出版的第一本书,所以人人都对这件事十分重视,陈慕武当然也受到了来来回回好几次骚扰。
他们不厌其烦地拿着各种诸如书籍的各种封面图和插图找上门,让这本小说的“作者”陈慕武做出最终定夺。
……
然后,今天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他又看到了一听到消息之后就急匆匆从康河里爬上岸,连湿漉漉的衣服都来不及换的贝斯特。
陈慕武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红灯记》里的李铁梅,他“家的表叔数不清”,而且还都是“没有大事不登门”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