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死马腾,嫁祸于我,令马超三军南下侵袭许昌,令我疲惫不堪,狼狈不已!
虽然曹操并不能确定曹冲之死,马腾之死到底是何人干的,但在没有找到真凶之前,他习惯于将所有的罪责归咎于一人。
他更习惯于将这些罪责,归咎于一个他最恨的人。因为在他看来,他对一个人的恨意越盛,他就越能激发自己的潜力,来战胜此人!
他甚至将这种办法看做是一种自我激励!
诸葛闻德!
开初的时候,他对诸葛闻德还有幻想,希望能够将他招致麾下,为己所用。但是经过这些事件之后,他已经非常清楚,诸葛闻德是他毕生的死敌,永远也不可能和平共处了!
是你!诸葛闻德!
将我大将张辽擒获,令我东线合肥无将可用,如同废了的一只臂膀。
一想到张辽,曹操愈怒,又弯腰拔出宝剑,噗噗的在诸葛闻德的名字上连续吃醋了刺了书剑,最后用力劈出,将纸笺一劈两半,散落两旁。
仿佛这一下,真的便将诸葛闻德碎尸万段了一般,曹操心中的狂怒也得到了缓解,将手里的宝剑扔在地上,伸手扶住桌案。
在经过了这一番的折腾之后,曹操只觉浑身乏力,眼前金星乱冒,头晕目眩。
“丞相,若十年之内,丞相可统天下,我当竭力助你。若十年不能,恐我……”
曹操又想起临行之前拜谒荀令君府邸的时候,荀那句倍显凄凉的话。
这一刻,他忽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疲累和苍老。也许再过十年,自己也未必能够还如此统兵出战,征剿四海了。
任你英雄无限,难逃岁月打磨。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徒有壮心,又有何用?我若不提三尺剑,平定四海,横扫八荒,纵身死,灵魂也有不甘!
十年?
若我十年不能了却夙愿,又能如何?
曹丕与我有相似之处,但智谋不足,机心过重,若继承我的遗志,甚为勉强。
曹植文采斐然,但政事不通,多年来深受杨修的影响,行事狂悖却又软弱可欺,典型的无用书生。
曹彰?一勇之夫,不足成大事……
“若丞相稍念张辽昔日跟随你所建的大功,可差长子曹丕,或者三子曹植前来荆州,走马换将!”
想到继承人,他的耳边忽然又响起诸葛闻德书信中提到的走马换将救张辽的事。
张文远乃三军主将,智勇双全,不可多得的人才。
放眼所有部下战将,能如张辽者,绝无仅有。其他众将之中,能如张辽这样独当一面,可为帅才者,独曹仁一人而已。
但曹仁勇力有余,智谋不足,守城领兵,还需曹操远程授计,多所提醒。
但张辽则不然,灵机应变,计谋层出。曹操任他为合肥主帅,便是看重了他的超凡能力。
如此猛将,不可多得,岂能不救?
何况大庭广众之下,所有文臣武将,皆已经听到了诸葛闻德的书信,都已经知晓了此事。
如果拒绝换将,眼看着张辽被刘备所杀。只恐众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以后便再也不会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了。
军心涣散,士气受损,天下如何能平?
可是,若真的将自己的儿子送往荆州,不管是曹丕还是曹植,他日兵临城下。投鼠忌器,这仗还怎么打?
那是授人以柄,自绝之路,决不可做!
“仲康,你去请贾诩来!”
曹操踌躇难决,转身来到帐门,高声喊道。
“喏!”
许褚作为曹操的贴身护卫,他的小帐就在曹操大帐的数丈之外。听到曹操的命令,许褚翻身爬起,应诺一声,也不穿衣服,出帐跨上战马,赤身裸体的便去请贾诩去了。
五大谋士的居所,也在中军,离得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贾诩便在许褚的催促之下,来到了曹操的营帐。
“文和,夤夜请你到此,莫要见怪。”
曹操一边示意贾诩坐下,一边歉意的说道。
“主公有何吩咐,微臣自当竭尽全力,又岂敢有怨怼之心?”
贾诩恭敬的行礼,不敢落坐,垂手侍立在下首,低头说道。
“诸葛闻德书信,白日里你也听到了,如何看法?”
贾诩沉声叹息说道:“这是诸葛闻德的毒计。想要丞相因此事而冷了众将的心,离间丞相与臣下的关系。”
曹操苦恼的说道:“我遣陈群往江东,原本是要离间周瑜和孙权的关系,没想到事与愿违,不但折了夏侯德,连我大将张辽,也遭受牵累,如今深陷荆州,反而让诸葛闻德坐收渔人之利,以此为饵,反行离间之计。”
贾诩神态从容,极为恭敬的说道:“周瑜虽然年轻,但经过多少风浪,饱经世故,智谋超群。主公太低估他了。当日派陈群前往,臣就私以为不可,又不敢出言忤逆丞相。只要张辽被擒的消息曝出,孙权对周瑜的疑虑便会一扫而光。则陈群此行,等于白跑一趟,反而凭空折了夏侯德和张辽。”
他每一句都是在责备曹操,但没一句都没有提及曹操。言辞极为激烈,但神态却又极为恭敬。令曹操恼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周瑜小儿,反复无常。诸葛闻德,又毒计频发,令我心烦意乱。”
曹操并未反躬自省,自认错误,反而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了周瑜和诸葛闻德的身上。
贾诩似乎早习以为常,也不介意,依旧神态恭敬的站在那里,低头垂眉,面无表情。
“然则此事到底该如何决断?还请文和教我。”
曹操站了起来,轻轻的走到贾诩的身边,两人近在咫尺,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之声。
贾诩低头,沉默不语。
“文和,此事孤该如何应对,还请文和为我设谋。”
曹操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夜深人静,唯天地与你我在此。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天地你我共知,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曹操不依不饶,眼睛盯着贾诩,坐等他给予回应。
良久。
贾诩忽然叹了口气,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曹操,目光中尽是萧索凄凉之意。
“主公!”
“臣昔日跟随张绣,曾与主公为敌。宛城一战,主公长子曹昂不幸离世。臣夙夜悔恨,无一日不在愧疚之中。”
“若是其他事,臣当为主公画计。唯独涉及主公子女。臣落下心病,一听到这个,便心乱如麻,方寸大乱。”
贾诩面现痛苦之色,双手抱住头颅,眉头也拧成了一条。
曹操安慰说道:“文和,过去的事,提他作甚?我又何曾怪罪过你?没想到你每日里,还背着如此沉重的包袱……”
贾诩镇定心神,抬头说道:“对于此事,微臣真的无能为力。还望丞相恕臣之罪……”
曹操目光转动,看着贾诩,无奈贾诩低头,目光再也不与他直接接触。
“也罢,是孤为难你了。你回去安歇了吧。此事不必告与他人说。”
曹操叹了口气,背过身躯,再不看贾诩一眼。
“微臣告退。”
贾诩躬身行礼,缓缓的退了出去。
曹操待贾诩出了帐门,霍然转身,欺步到了帐门,从门缝里看去。
只见贾诩孤身一人,依然不紧不慢的,悄无声息的如同幽灵一样,踏着微尘,往谋士军帐走去。
“什么心烦意乱,夙夜悔恨!”
“你不过是想置身事外,不愿意招惹是非罢了!”
140.第140章 诸葛闻德与贾诩的对决
140.
襄阳,军师府东十三里,是马良的另一处旧宅。
这里乃是昔日马良年幼之时,为了避免被打扰,潜心修学而盖造的一处别院。房舍不多,只有三五间而已,小院之中早已荒凉,连院中的那口老井,也已经被积土尘沙覆盖,难以寻觅踪迹。
但此时,这个院落却又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那些早已破败开裂的门框窗棂子,都被重新修葺,还刷上了锃亮的黑油漆。
整个宅子看起来,犹如一处修养天年的别墅一般。
但五间相连的大房,却被一个巨大的铁栅栏围住,反复一只由铁条织成的大碗,扣住了大宅。
房屋之间,往来穿梭自由,丝毫不受限制,但是想要逃出房舍,却难如登天。
“张叔叔,你在这里安心静养,我家主公和军师并不难为你。至于其他的嘛,你多想也没用。”
关平带着仆从,将装满了各色美食的食盒摆放在大堂中心的桌子上,一般对张辽笑着说道。
他奉军师诸葛明的将令,从江夏把张辽带到了襄阳,关押在这里。逾期说是关押,不如说是软禁。因为张辽行动自由,并无镣铐枷锁的束缚,也没有狱吏的责难和刑审。
“关平,父亲呢,我要见他。”
张辽心里烦闷,似有无限的疑问,想找关羽问过究竟。
“我父亲在太守府与我家军师议事,不便前来。再过两天,我俩便启程回江夏了。叔叔在这里安心居住,饮食起居自然没有人为难。叔叔只管放心。”
关平轻轻笑着说道。
“你父亲是怎么知道我会走江夏的?那天大雾弥漫,我们走的又轻,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张辽败的心服口服,只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而败。
关平哈哈一笑,替张辽斟了一杯酒,端起来递到了他的面前,说道:“叔叔,坦白讲,我也不知道。恐怕父亲也并不知道。我们都是奉了军师诸葛先生的命令,教我们在某天在某地设伏,你必然前来自投罗网。即便是擒获你们船只的狼牙铁索,也是军师锦囊计中的安排。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诸葛闻德!
就是那个智算天下,连败丞相的诸葛闻德?
我与陈群相遇乃至营救陈群,不过是偶然之事。若不是赶巧碰上,也许我已经驾船往合肥去了。
这种机缘凑巧的事,诸葛闻德是怎么算出来的。竟然便遥控指挥,让关羽设计定谋,将我擒获?
“诸葛军师,也在襄阳吗?”
张辽好奇心起,脱口问道。
关平淡淡一笑,迭两个指头,往西一指:“诸葛先生的军师府,便从这里往西十三里。并不遥远。”
正在这时,一名小校匆匆而入,躬身说道:“将军,关将军请你速速回太守府,军师叮嘱之后,便要回江夏了!”
关平点头,转身走到桌前,端起酒壶,又给张辽满上了酒杯。
“叔叔,他日有缘,再当把酒言欢,小侄公事在身,不能陪您痛饮,实在可惜。小侄就此别过了!”
关平说罢,转身匆匆出了宅门,随着一阵打马疾驰的声音逐渐远去,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张辽眼睛望着西方,葱葱密林,挡住了视线。
他恨不得纵深云端,到底看看军师府是什么模样,那个一直算计丞相的诸葛闻德,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