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新登家的就道:“哟,这可不巧,最后两盏都让晴雯拿去了。要不你拿两截蚊香凑合凑合?”
自得了李惟俭的银钱与吩咐,司棋逐渐大方起来,各处管事儿的嫂子都得了好处,待她客气了许多。
司棋闻听吴新登家的这般说,思量着扭头瞧了一眼还不曾远去的晴雯,说道:“那劳烦吴嫂子给我两盘蚊香,我再去跟晴雯商议商议。”
吴新登家的应下,自库房取了两盘蚊香递过来,司棋得了蚊香,旋即快步追上晴雯。
“晴雯。”
晴雯驻足回首,强忍着心中不喜道:“有事儿?”
司棋笑着凑将过来:“最后两盏灭蚊灯被你取了,咱们商议商议,能否分我一盏?”
她凑得近了,晴雯顿时嗅到哪熟悉的女子气息,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俭四爷怜惜她,素日里宠溺有加,她自不会真与俭四爷置气。再说若不是前一遭俭四爷被人下了药,又哪里会便宜了眼前的狐媚子?
于她心中,俭四爷也不是个贪花好色的。若真是那般,又哪里会守着她们几个一直不曾下口?定是这狐媚子使了手段,没准儿私底下胁迫了俭四爷,这才几次三番的……
因是晴雯愈发气恼,哪里会给司棋好脸色?当下便道:“这可不巧,我们房里的物件可不好外借。”
司棋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见其脸色难看,当即拉下脸来,说道:“不借就不借,何必说话这般难听?俭四爷身边儿的丫鬟就这等教养?”
“呵,我没教养?总比有的人见天惦记别人房里的要有教养!”
“你小蹄子你说谁?”
“就说你个狐媚子呢!”
司棋上前一把将晴雯推了个趔趄,叫骂道:“我劝你留点儿口德,都是府里头的丫鬟,谁不知道谁?你不过是走了运,谁不知你当初是奔着宝二爷房里使劲儿的?”
晴雯恼极了!将两盏灭蚊灯丢下,小跑两步上前狠狠推了司棋,叫骂道:“我奔谁房里也比你个狐媚子私下里勾搭人强!”
“小贱人!”
“狐媚子!”
两女叫骂着顿时撕扯在一起。司棋身大力不亏,晴雯被推搡得趔趄连连,一发狠,干脆扯住司棋的头发。
二人扭打一番,也不知谁绊了谁,顿时滚在一处。
小径尽头探出张脸儿来,只瞧了一眼就叫道:“四爷,晴雯与人打起来了!”
话音落下,方才自小花园出来的李惟俭便飞奔出来,几步上前将两个姑娘分开。
“好好儿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晴雯头发上沾满了草屑,方才吃了暗亏,有心叫骂出来,却想着总要牵扯到李惟俭。因是便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只道:“你问她!”
司棋方才还气势十足,这会子见了李惟俭,顿时好似见了猫儿的老鼠一般,低眉顺眼起来,嗫嚅着不吭声。
李惟俭挠头不已,仔细瞧了瞧两个姑娘,见只身上滚得脏了,并无旁的伤处,因是便道:“在外头让人瞧见了多不好?有什么事儿且回去了再说。”转头看向司棋:“你先回去,我这两日就过去瞧瞧二姐姐。”
司棋应下,乜斜了晴雯一眼,挺着胸脯走了。
晴雯觉着司棋那风骚体格就是在气她,因是又气恼了一阵儿。李惟俭扯着晴雯的说,边往回走便道:“你这脾气总要收敛一下,人不大气性不小。那司棋比我都高半个头,你哪里打得过?”
“打不过也不能让她欺负了!”
“呵,她怎么欺负你了?”
晴雯白了其一眼,李惟俭略略思忖,顿时心下了然,敢情是醋坛子打翻了。好在晴雯性子都写在脸上,倒是好哄。他这边厢扯着晴雯回了自家,好一番哄劝,直哄得晴雯红了脸儿跑出正房这才罢休。
另一边厢,司棋气恼着回返了迎春院儿。
路上略略整理了衣裳,倒是没让人瞧出来方才与人撕扯了一番。司棋性子偏激,心里认定了谁,便会一门心思跟到底。
她既跟了李惟俭,总是先为其考量。想着此事传出去于李惟俭不利,便没声张。
与绣橘说过一会子话儿,行到正房里便瞧见二姑娘正在绣荷包。司棋便站在一旁扫量着迎春心下思忖。
四爷身边儿莺莺燕燕,便是颜色最不出众的莹也比她生得娇小。此时风气,女子弱如扶柳、身形纤细总是更吃香。她这般丰壮的,反而极不受待见。
且瞧四爷方才的情形,顾着晴雯反倒更多一些。自己还要陪着二姑娘好几年,也不知何时能陪嫁过去。若拖个三、两年的,那晴雯愈发得了宠,哪里还有了自己的活路?
总要想些法子促成二姑娘与俭四爷才是。
她这边想得咬牙切齿,面色阴沉,二姑娘抬头扫量一眼,顿时骇了一跳。
“司棋?”
“嗯?哦,姑娘。”司棋回过神来,顿时舒展了眉头。
“你这是”
司棋只道:“方才没寻着灭蚊灯,与个丫鬟吵了几嘴。”一言揭过,她盯着荷包道:“姑娘这是给俭四爷绣的?”
二姑娘顿时红了脸儿,嗫嚅着不言语。
司棋就赞道:“姑娘手真巧,这荷包样式,四爷若是瞧见了,定然喜欢。”
迎春沉吟着没言语。这荷包,她可是用了心,前后十来日光景一直在绣。
绣橘这会子进来道:“姑娘,掌灯吧,仔细伤了眼睛。”
迎春应下,绣橘边去掌了灯来。又绣了一阵儿,待上了更这才停下,那荷包绣过了大半,只待来日便能绣好。二姑娘便想着,待下回俭兄弟来了,再亲手送与他。
许是夜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晚是司棋值夜,睡得朦朦胧胧之际,便听得二姑娘在床榻上哼哼唧唧起来。司棋清醒过来,隐约听得迎春不停地念叨着‘俭兄弟’,不由得撇了撇嘴。
想着迎春这会子只能在梦里与俭四爷相会,她白日里可是与俭四爷相处了大半日呢。
正要蒙头睡下,忽而心下一动。
司棋悄然落地,行到床榻前,轻声唤了两句,又推了下,迎春便懵然苏醒。
“司棋?你……怎地过来了?”
司棋撑起身无奈道:“还说呢,半夜里姑娘又是哼哼又是叫嚷的,我还道姑娘是病了。我过来查看,便被姑娘扯住……嘴里还喊着四爷的名字。”
迎春臊得蒙了被子,哀求道:“别说了别说了!”
二姑娘这会子还记得方才的梦,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司棋落座床头,再一旁说道:“姑娘,你跟俭四爷……其实旁的法子也能慰藉呢。”
迎春隔着被子问道:“什么法子?”
司棋顿时面上露出笑意来,想着来日寻了那图册子也让迎春开开眼界。
明清时期灭蚊灯。
第131章 教导
清早。
香菱自睡梦中醒来,因着昨儿晴雯拿了两盏灭蚊灯回来,她倒是一夜好睡,再不曾被蚊子吵得睡不着。
身旁莹早已没了踪影,透过窗子,便见其一身短打,这会子正百无聊赖的丢着飞镖。昨儿本是莹值夜,因瞧着晴雯极为气恼,莹想了想,便推说天葵来了,与晴雯换了一晚。
炕那头儿,红玉抻着懒腰,揉着有些落枕的脖颈穿了衣裳,香菱紧跟着便起了身。
晴雯这会子还不曾起来,红玉便吩咐了粗使丫鬟洒扫,跟着便要去取早点。香菱就道:“四爷这会子还不曾起呢,要不先叫起了四爷再说?”
红玉笑道:“要叫你去叫。瞧晴雯那架势,昨儿夜里恨不得寻人拼命一般,我可不去找不自在。”
丢下一句话,红玉提着食盒去了。香菱犯了愁,扭头瞧瞧莹,就见这憨丫头操练的愈发起劲儿,方才她与红玉这般说话儿,莹就好似不曾听见一般。
香菱略略蹙眉叹了口气,想来这叫醒四爷的差事到底还是落在自己身上了。她闷头到得正房前,隔着窗棂便见床榻落下了纱帐,内中二人相拥而眠。
轻手轻脚开了房门,香菱迟疑着进到暖阁里,正要开口,便见内中一人坐起身形,不是晴雯,却是俭四爷。
“四爷,该起了。”
“嗯,这就起。”李惟俭回了一嘴,舒展身形,越过兀自酣睡的晴雯,轻手轻脚下了床榻。
天气愈发炎热,他只穿了亵裤,精赤着上身,香菱只瞥了一眼,便红着脸儿垂下了螓首。
伺候着李惟俭换了衣裳,香菱问道:“四爷今儿还操练吗?”
李惟俭揉着腰道:“且歇息一日吧,昨儿睡得有些晚了。”
香菱应了一声,再没说旁的。其后服侍李惟俭洗漱、用了早点自是不提,待过得辰时用过早饭,李惟俭便跟往常一般出了门儿。
几个丫鬟拾掇一番,香菱闲暇下来,正要去书房寻一本诗册来读,便见晴雯揉着眼睛自暖阁里行了出来。
“四爷走了?”
莹经不住吃味,凑过去道:“昨儿做什么了,怎么起得这般晚?”
晴雯道:“没做什么,就是说了好一会子话儿。”
莹面上狐疑,却见晴雯双目清明,好似不曾说假话?想着生儿之约,莹又是个知足的,因是便不再追问旁的。
红玉送了碗碟回来,进来便道:“府里新来了个教养嬷嬷,听说是宫里头放出来的宫女,被大老爷请了回来教导几位姑娘呢。”
正梳头的晴雯就道:“嬷嬷,多大年岁?”
“不好说,照了一面儿,瞧着有二十八、九。”
晴雯道:“早前不是说要请个先生吗,怎么改嬷嬷了?”
红玉放下食盒说道:“听说是老太太的主意。说几个姑娘认几个字就得了,倒是教养、女红不能放下,是以大老爷便找了个嬷嬷回来。”
晴雯将梳篦贴着发髻贴好,扭头就笑道:“三姑娘自在了两月,这下可要苦了。”
晴雯梳洗后,莹与香菱便取来了各自的饭食。因着隔三差五使了银钱,她们这吃食便是比照老太太房里头的大丫鬟也是不差。有荤有素,四样菜品。
吃过早饭,四人便各自去忙活。晴雯回返西厢里,寻了鞋样子继续纳着。上回她比照着李惟俭的脚做的鞋样子,这才两个月就有些挤脚,晴雯细细观量,发现四爷果然又长高了一些。
想着四爷正是蹿身量的时候儿,这回做的鞋样子便比往常稍大了些。正做着活计,香菱便捧着书卷寻了过来,晴雯瞥了一眼,便见其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晴雯将针线在头发上擦了擦,笑问:“瞧你这样子,有话儿尽管说了就是。”
“嗯……那图册子”
晴雯顿时掩口而笑,说道:“就在箱子底下,你看过了仔细放回去,这东西可不好让外人瞧见。”
香菱摇头道:“那图样子我一早儿就记下了……就是,就是有些不知晴雯,素日里是怎么伺候的?”
晴雯顿时面色羞红,啐道:“这话儿也是能问的?”
香菱求肯道:“今儿轮到我值夜,此前就跟四爷说好了的……总不能这三日还糊弄过去吧?好晴雯,算我求你了。”
晴雯耐不过央求,又想着这般也好,免得四爷回头儿再去寻司棋那狐媚子。因是一偏腿坐在炕头,探手将香菱手中的书册卷了,说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大略便是如此。”
她先是用手撸动书册,香菱瞧着似懂非懂;继而又见晴雯褪了鞋子,穿着罗袜的菱脚将那成卷的书册握住。香菱眨眨眼,好似图册子里有这么一招;继而便见晴雯俯身,朝着那书册张开口……香菱顿时瞪大了双眼,还能如此?
瞄了一眼晴雯的水蛇腰,心中暗忖,这般样式只怕也就晴雯能做到吧?换做旁人,只怕早就闪了腰。
“咳……懂了?”
香菱一脸茫然,先是颔首,继而又摇头:“我,我实在不懂啊。”
晴雯红着脸儿道:“无妨,你不懂,四爷会教你的。”
香菱纳罕道:“你那图册子给四爷也瞧过了?”
“没有!少胡吣!”晴雯先是羞恼,继而狐疑道:“也是奇怪,四爷也不曾瞧过,为何懂得那么多?”
忽而恍然,定是司棋那狐媚子对四爷施展了这般手段!否则四爷堂堂正正的人,哪里会瞧那些乌七八糟的图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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