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148节

  凤姐儿假意笑道:“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

  贾瑞听了这话,再不想到今日得这个奇遇,那神情光景,越发不堪难看。

  凤姐儿说道:“你快去入席去罢,仔细他们拿住罚你酒!”

  贾瑞听了,身上已木了半边,慢慢的一面走着,一面回过头来看。

  凤姐儿故意的把脚步放迟了些儿,见他去远了,心里暗忖道:“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哪里有这样禽兽的人呢!他如果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

  凤姐儿粉面寒霜,方才转过一处山坡,正巧便撞见了领着晴雯而来的李惟俭。

  “俭兄弟?”

  “二嫂子?”李惟俭驻足,面上噙了笑意,拱手作礼。瞥见王熙凤面色不虞,当即问道:“何事恼了二嫂子?”

  王熙凤这会子刚好在气头上,想着先前李惟俭那一番肺腑之言,顿时便亲近了几分。又见其双眸清亮,不见半点淫邪,霎时间将那贾瑞骂了个狗血临头。

  因是便道:“莫说了,好好儿的逛园子,不想就撞见了个畜生!”

  李惟俭收了笑,问道:“可是有人冲撞了二嫂子?”

  王熙凤当下便将方才贾瑞之举略略说了出来,直听得李惟俭眉头紧锁。

  北地不似南方那般开放,当此之际,成了婚的女子名节重于一切。贾瑞这厮真真儿是不知死活啊!合该这厮后头被王熙凤算计死!

  旁的不说,今儿若有只言片语流漏出去,贾瑞或许还无人说什么,王熙凤却是百口莫辩。此时可没什么女权,男女勾搭成奸,那错的定然先是女子,其后才是男子。

  此时贾瑞来兜搭王熙凤,传出去外人先想着的是苍蝇不叮无缝蛋,这叫王熙凤如何辩驳?

  若让王夫人得知了,一准儿会将王熙凤拿捏的死死的。若让邢夫人得知了,只怕顿时会闹得满城风雨。

  李惟俭过些时日就要离去,临行前方才交好王熙凤、贾琏夫妇,这会子怎容外人破坏?

  因是顿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说道:“二嫂子莫恼,待我寻个机会好生教训了那贾瑞就是。”

  王熙凤见其立刻揽下,心下颇为熨帖,因是说道:“俭兄弟教训教训就得了,只让他死了这份心,也莫要胡乱说嘴就是。”

  李惟俭道:“二嫂子仁义,换做是我,非得打死那贾瑞才好。”

  王熙凤嗔道:“说归说,可不能惹了人命官司。再如何说,那贾瑞也算贾家子弟。”

  李惟俭便道:“二嫂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最迟明儿二嫂子就能解气。”

  王熙凤顿时舒了口气,笑道:“那我可全指望着俭兄弟了。”

  按红楼年鉴计算,贾琏偷娶尤二姐时,尤二姐19,倒推回来,此时13、4年岁,与宝钗相差不大。

第165章 隔天涯之遥而不生疏

  凤姐儿与李惟俭别过,瞧着李惟俭朝着园子门口寻去,这才转身而行。随即便撞见几个婆子寻了过来。

  见了凤姐儿,一婆子笑说道:“我们奶奶见二奶奶只是不来,急得了不得,叫奴才们又来请奶奶来了。”

  凤姐儿说道:“你们奶奶就是这么急脚鬼似的。”凤姐儿慢慢的走着,问:“戏唱了几出了?”

  那婆子回道:“有八九出了。”

  说话之间,已来到了天香楼的后门,见宝玉和一群丫头们在那里玩呢。凤姐儿说道:“宝兄弟,别忒淘气了!”

  有一个丫头说道:“太太们都在楼上坐着呢,请奶奶就从这边上去罢。”

  凤姐儿当即上了天香楼,吃席看戏自是不提。

  且说李惟俭领着晴雯出得仪门,点过吴海平,低声吩咐了一嘴。那吴海平思忖半晌道:“公子,这事儿丁家兄弟门儿清,让他们干最好。”

  李惟俭便道:“略略遮掩了面目,别让人瞧出来。”

  吴海平乐道:“正巧方才见街面上有卖猴子面具的,让丁家兄弟戴着面具,保管瞧不出来。”

  “那就好。仔细扫听了贾瑞家,待会子别打错了人。”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吴海平去寻丁家兄弟自是不提。李惟俭回身领着晴雯回了天香楼,到得楼后仰头便见王熙凤正看将过来,李惟俭便隐晦地略略颔首,旋即登楼与贾琏、贾赦、贾政等人聚在一处,吃酒、言谈自不用多提。

  席间大老爷贾赦每每看将过来,意味深长。奈何这会子李纨方才发了书信出去,想要回信起码要等上俩月,因是贾赦便只能频频与李惟俭饮酒。

  李惟俭思忖一番,他可是一心要娶二姑娘的好人啊,要拒绝的不是他,而是不知变通的大伯。当即极为热切与贾赦凑在一处,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大老爷心下熨帖,这会子已然将李惟俭看做了女婿。亲儿子贾琏在一旁他也不理会,有事儿只管吩咐李惟俭去办,偏生李惟俭还一副乐颠颠的模样。

  大老爷贾赦方才点过了一折子戏,眼见李惟俭下楼去安排,贾珍实在按捺不住,凑将过来道:“大叔,您这是”

  贾赦不由得得意道:“嘿,俭哥儿在府中数月,倒是与二姑娘瞧对了眼儿。咱们这做长辈的,不好棒打鸳鸯。这不,就等着来日放了榜,请示了李祭酒,两个小的就要定下婚事。珍哥儿往后可得将俭哥儿当自家亲戚啊。”

  “一定一定。”贾珍面上应着,心下狐疑。李惟俭这般城府,能瞧得上贾赦的为人?再说二姑娘他也瞧过,颜色算好的,可也算不得是天仙,这李惟俭是迷了心窍还是怎地,怎么就非二姑娘不娶了?

  到底隔着府,贾珍不好多问。一旁的贾政、贾琏各有心思。贾政想着赵姨娘一直念叨着撮合李惟俭与三姑娘探春,简直是无稽之谈。探春才多大?若果然撮合了,不定外人如何看他呢。

  倒是那二姑娘,性子太过绵软,瞧着与李惟俭不似良配啊。因着李惟俭连番做好人,贾政刻下对李惟俭略略改观,便想着从中劝说两句。娶妻娶贤,二姑娘瞧着就跟贤不沾边儿。

  贾琏又是另一番心思,想着李惟俭来日成了自己妹婿,这可是亲上加亲了,说不得来日提携自己几分,自己也有机会发横财呢!

  略略吃过酒,因实在与妇人们看不到一处,贾珍便张罗着道凝曦轩看打十番去,于是爷们儿们纷纷下楼,朝着凝曦轩而去。

  到得凝曦轩,十番锣鼓上阵,倒是好生热闹。李惟俭心下狐疑,这十番锣鼓瞧着是热闹,可在金陵,这玩意可是用来斋醮、超度的。贾敬生儿,贾珍请人打十番……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孝顺。

  这热闹自辰时一直绵延过申时,其后点的戏都唱完了,方才撤下酒席,摆上饭来。吃毕,大家才出园子来,到上房坐下,吃了茶,方才叫预备车,向尤氏的母亲告了辞。

  凤姐儿临上车之际,便见贾瑞那厮照旧拿贼眼睛瞥自己。心下气恼,扭头看向李惟俭。便见其正扯着贾琏往这边厢走着,见凤姐儿看过来,李惟俭眨了眨眼,凤姐儿顿时心下有了底。

  笑吟吟朝着那贾瑞冷哼一声,闪身便进了马车里。

  李惟俭扯着贾琏道:“二哥过会子可还有旁的事儿?”

  “今儿吃酒就是正事儿,哪儿还有旁的事儿?听俭兄弟这话,是另有安排?”

  李惟俭笑着颔首,装作无意地瞥了一眼贾瑞,冲着马车旁的吴海平与丁家兄弟比划了个手势。

  吴海平心领神会,盯住贾瑞,又朝李惟俭回以问询的目光。见李惟俭颔首,当即扭身与丁家兄弟吩咐了。

  李惟俭笑容更盛,说道:“算不上是安排,就是请二哥过会子陪我看一场戏。”

  贾琏乐了:“看戏好啊,我最爱看戏。那咱们就走着。”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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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贾瑞虚情假意地又在宁国府盘桓了片刻,说是帮手,实则哪里用他相帮?待出得宁国府,往自家行去时,想着王熙凤那一颦一笑,顿时心下热切。

  贾瑞父母早亡,只跟着爷爷贾代儒过活。贾代儒又管着私学,因是贾瑞在私学里也寻了一份差事。

  月钱虽不多,可靠着私学里学生们的孝敬,日子过得也算不好不坏。

  转到宁荣后街,方才踏进巷子里,行不多远忽听得身后脚步声急促。不待他回头张望,忽而便有面口袋套在头上,跟着短棍好似雨点一般砸将过来。

  “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奈何不论贾瑞如何哀求,两根短棍上下翻飞,偏使棍之人闷声不吭。那贾瑞也不傻,套口袋打闷棍,既不为求财,那定是为寻仇。

  当即嚷嚷道:“烦请好汉言语一声,小的到底招惹了谁?”

  雨点般的棍子不停,其中一人道:“没人伦的货色,今儿就叫你好好儿涨涨记性!”

  是王熙凤!

  贾瑞早就听闻王熙凤是个利害的,却不曾想过利害成这般。前脚方才撩拨了,后脚就使人来打自己。

  情知这顿打挨得不怨,贾瑞只好护住头脸,缩着地上乱哼哼。过得好半晌,棍子停下,贾瑞却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生怕惹恼了那二位,再招来无妄之灾。

  也在此时,李惟俭的马车停在了巷子口,迎面见丁家兄弟提着短棍行将出来,冲着李惟俭略略颔首。李惟俭便冲一边儿的贾琏笑道:“二哥,你且往巷子里看。”

  这马车车厢离着巷子口还有两步,贾琏哪里瞧得见?当即挑开帘栊跳下马车,行到巷子口,就见内中一人头上套了口袋,正捣头如蒜地哀求着。

  贾琏心下纳罕,行将过去,拽住口袋一角一扯,顿时露出了内中鼻青脸肿的贾瑞来。

  “贾瑞?这是怎么了?”

  瞧见贾琏,做贼心虚的贾瑞顿时亡魂大冒。怪叫一声爬将起来,扭头就跑,边跑边嚷道:“琏二哥,我再也不敢了!”

  “诶?你跑什么?”

  贾瑞哪里敢停下,拐着一条腿一溜烟儿也似跑没影儿了。贾琏纳罕着回到马车上,这会子有些反应过来,说道:“那贾瑞,是俭兄弟出手教训的?”

  李惟俭笑着道:“二哥可莫要胡说,谁瞧见我动手了?”

  “那这”

  “二哥且回去与凤嫂子言语一声,到时一切便知。”

  当下任凭贾琏如何问询,李惟俭就是不吐口。李惟俭心知肚明,要卖好就得卖给王熙凤,贾琏这人嘛……嗯,实在没什么能为。

  待回得荣国府,李惟俭领着晴雯、香菱回东北上小院儿,贾琏则一路纳罕着去了凤姐儿院儿。

  进得内中,便见王熙凤正端坐着,任凭平儿拆去头面儿。

  王熙凤瞥见贾琏就道:“怎地才回来?”

  “瞧了一场戏”贾琏拉过凳子在凤姐儿身边儿落座,纳罕着将所见所谓说将出来,便见王熙凤长长出了口气。

  贾琏愈发纳罕:“俭兄弟只让我回来说与你听,这内中到底打什么哑谜?”

  王熙凤瞥了其一眼,话到嘴边儿,改口道:“还能如何?那贾瑞今儿在园子里冲撞了我,我气不过,正巧俭兄弟瞧见了,我不过腹诽几句,不想俭兄弟还真当个事儿给办了。”

  凤姐儿心下暗忖,俭兄弟这人可交啊!旁的且不说,只说下晌应允了,这天才擦黑就将事情办妥,等闲人哪会这般快?

  这可真是六月债,来得快,去得更快!王熙凤这会子心下极为熨帖,连带对李惟俭印象大好!

  贾琏蹙眉:“怎么冲撞的?”

  王熙凤不想多说,便道:“就是冲撞了,言辞还颇为不敬。”

  “球攮的,我道那贾瑞为何见了我好似见了鬼一般,原是做贼心虚!”贾琏顿时怒不可遏:“下回再有这事儿你径直与我说了,不劳俭兄弟动手,我自己就料理了那厮。”

  王熙凤嗤之以鼻,道:“你就说得好听。那贾瑞跟你一个姓儿,你能下得去手?”

  贾琏顿时一怔,挠头道:“也是,我顶多骂他一通哪儿不是了?还是俭兄弟狠辣,我看贾瑞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可算是为你出了口气。”

  凤姐儿便道:“那也是俭兄弟为我出得气,与你何干?”

  贾琏凑过来揽了王熙凤肩头笑道:“那要不我明儿再去骂他一通?”

  王熙凤没好气道:“罢了罢了,可不敢劳动您琏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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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天来,宁国府依旧热闹。只是王夫人、邢夫人、贾政都不过去了,王熙凤倒是过去了,又与秦可卿说了好些掏心窝子的话。

  李惟俭也没再去,这贾敬的生辰便如此过了。转眼九月九,重阳这天秋闱放榜。哦,放榜的是儒学,与实学无关。

  饶是如此,京师里也热闹了几分。李惟俭还特意去瞧了热闹,见识了喜极而泣的,见过了捶胸顿足的,也见识了榜下捉婿。

  瞧着满头白发的儒生被一帮下人塞进轿子里抬走,李惟俭顿时哭笑不得。这可真真儿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啊,就不知那位老爷子吃不吃得消了。

  瞧过了热闹,李惟俭照例去外城转了转,先去厂址看了,略略指点了如何施工;转头又去武备院催着陈主事赶紧将新式炮架子弄出来。

  他已然大抵知晓了轮胎配方,如今正在捣鼓充气轮胎,就等着炮架子就位好往上安了。

  奈何陈主事不紧不慢,只说月底才能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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