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啊,乱想。”
许是觉着李惟俭的话有些敷衍,她便又问道:“若是四爷往后娶了亲,我犯了女主子的规矩”
“都说了啊,不会赶你,而且谁有道理我赞成谁。”
“哈?这是为什么啊?”
黑暗中晴雯的眼睛晶晶亮,李惟俭撑起身子歪头故作凶狠道:“因为我是坏人啊。”
坏人总会变着法儿的劝你学好,只有你学好了,他们才能可劲儿的使坏俭四爷是坏人,所以才希望身边儿都是好人?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晴雯丁点儿都不肯信。
她嗤的一声笑了,说道:“四爷才不是坏人呢。”
那如兰般的吐气扑面而来,到得此方数年,一直压抑自己的李惟俭心中便有些按捺不住。他抬手揽住晴雯的脖颈,说道:“敢不信?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
一声惊呼,迎着晴雯的惊呼,李惟俭俯身朝着那樱唇印了下去。晴雯慌乱的双手束在身前,一双眸子与李惟俭对视了下,眼中惊愕渐去,继而逐渐迷离起来。
呼吸渐渐急促,身子也好似水蛇般扭动起来。李惟俭只轻轻抚着晴雯的背脊,待其平缓下来,这才与其分开。
“四爷”声音有气无力。
李惟俭轻轻将其拥入怀,轻声道:“嗯,睡吧。”
感知到小腹的异样,晴雯暗暗羞喜,反手便搂住了李惟俭的腰身。过得半晌,她忽而闷声道:“四爷,要不改明儿让红玉、香菱值夜吧。”
“嗯?怎么说起这个了?你不是与红玉不对付吗?”
小姑娘便道:“红玉……其实没那么坏。”
李惟俭暗笑了下,没应声,只道:“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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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李惟俭想着昨儿那几个青皮喇唬,用过早饭便与吴海平出了府。
小院儿里几个丫鬟忙过一阵便闲暇下来。许是昨儿那一吻的缘故,睡下后晴雯连连做了些羞人的梦,便是这会子纳鞋样子也有些心不在焉,不经意的,总是会想起昨儿晚上那一遭。
晴雯心中暗忖,四爷到了年岁呢。听说这荣国府的男主子,这个年岁大抵都给身边儿的丫鬟开了脸儿,却不知为何俭四爷忍得住。许是……因着自己年岁还小?
可总这般硬挺着……好似也不太好。
她暗暗咬了下唇,思量一番,丢下鞋样子将几个大丫鬟召集过来,说道:“昨儿我跟四爷商量过了,往后这值夜的差事轮着来,每人三天,来回轮换。”
“好啊。”憨丫头莹第一个应声。她老早就想着这般美差了,奈何她一个乡下野丫头笨手笨脚的,生怕伺候不好。如今也学得有模有样,倒是再也不怕伺候不好。
香菱只是垂着螓首没言语。比起闺房邀宠,她更在意那书卷里的墨香。
红玉却是极为诧异,仔细扫量了晴雯几眼,见其不似作伪,心中隐有所觉,便转而笑道:“也好,轮换着来,总好过一个人强撑着。那就从今儿开始算吧。”
晴雯闷声应了,心中略略泛酸。待几人散去,晴雯重新纳了会子鞋样子,愈发心不在焉,便起身在小院儿里游逛起来。
忽而门外人影晃动,跟着出声道:“晴雯。”
她扭头,讶然道:“赖大娘?”
几步迎过去,晴雯问:“赖大娘怎么来了?”
这会子四下无人,几个丫鬟都在房中忙碌。赖大家左右扫了一眼,便从袖笼中抽出一卷书册来:“喏,拿着。”
“这是”晴雯方才识得几个字,纳罕着赖大家怎么这会子会送来书卷?略略翻动,便见内中那羞人的图样。晴雯顿时粉面透红:“呸!赖大家怎将这般污秽的物什送了来?”
“嘘!小声些,莫要让人听了去。”赖大家压低声音道:“你不学会几个样式,来日怎么做姨娘?旁的不说,就是老爷院儿里的赵姨娘,当初不也是从马道婆手里得了图样子,这才勾搭得老爷神魂颠倒的?
再说……啧,这闺房之乐,你往后就知道了。”
晴雯羞得说不出话来,赖大娘乐滋滋道:“得嘞,我走了。你往后得了宠,可莫忘了我。
”
说罢,赖大家快步而去,只余下门前的晴雯垂着头攥着书卷。俄尔,忽而想起不妥,她便赶忙的收拢进袖口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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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府,慎刑司。
此衙门名义上专职处置内府中人贪赃枉法,实则自今上御极,这慎刑司大有朝着前明锦衣卫靠拢的架势。
如今慎刑司分作五处,除去皇城处专职监察京师,余下四处各有对应。北戎监察草原、西狄探察西北、东夷监察朝、日,南洋监察西洋。
慎刑司中番子数千,如今留守慎刑司的便有数百。
刑房里哀嚎连连,李惟俭隔着院落都听得真真儿的。他在偏厅闲坐了半晌,这才有个绿袍的郎中笑吟吟走了进来。
“诶?李秀才快坐,您可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儿。”此人五短身材,面目凶恶,笑将起来好似要择人而噬一般。
二人略略叙话,李惟俭这才得知,此人乃是京师皇城处的郎中,名吴谦李惟俭上下打量了下,五短身材,想来这名字也不算辱没了。
那郎中吴谦便说道:“昨儿收押的那几个喇唬,一进慎刑司就招供了。喏,李秀才瞧瞧,这帮子水道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案卷递过来,李惟俭略略翻看,过得须臾放下案卷道:“新街口钱旺?这人是谁的门下?”
吴谦嗤笑一声道:“这般喇唬,说是与几位大人有牵扯,实则全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朝中大人们又岂会在意每月那几十两的孝敬银子?李秀才莫管了,今儿一早本官便派出了番子,管保那厮走不掉。”
“如此,劳烦吴郎中了。”
吴谦摆摆手,说道:“王爷交代了,水务事涉圣人大事,不可轻忽。我皇城司上下自然要鼎力配合。不瞒李秀才,昨儿还有十几个打井的匠人挨了打。”
“匠人?”李惟俭笑道:“怕是没抓着人吧?”
吴谦阴恻恻笑道:“抓没抓着人又有何关系?总归是这帮喇唬阻了圣人的大业,我皇城司自然要将这帮子宵小一网打尽……哦,好似都不用我皇城司出手,圣人今儿给顺天府尹下了旨意,只怕这群城狐社鼠,这会子怕是要倒霉了。”
李惟俭略略思量,心中不由得感叹。这年头要办你,连由头都不用去想,真就能办了你。
那些水道喇唬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身家清白的。素日里顺天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自然好过。
可如今官府认真起来,那可就要算一算过往的旧账了。
“既如此,那在下就放心了。”
李惟俭起身与吴谦告辞,出得慎刑司,乘了马车走不多远,便见几个衙役追着个枯瘦的汉子穿街过市而来。
那汉子跑不多远,便被追上来的衙役一铁尺打倒。
汉子化作滚地葫芦,瞧清楚来人,赶忙哀求道:“李班头,小的素日里孝敬可没短了你那份儿,何至于赶尽杀绝啊?”
那李班头面色一变:“大胆狂徒,竟然胡乱攀咬公人?给我打!”
一名衙役抡起铁尺抽将过去,那汉子仓促之下躲避不及,腮帮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顿时口喷鲜血,喷吐出几枚碎牙。
此时那李班头才踱步上前,居高临下道:“牛二,非是我李某人不讲道义。上峰下了死命令,要么是你倒霉,要么就是兄弟我倒霉。哎,你说说,这能怨我嘛?”忽而面色又是一变:“牛二,你抢占良家妇女的事儿发了,来呀,给我带走!”
李惟俭真真切切看了一出好戏,放下帘栊若有所思。铁拳之下,任你是何方神圣,一遭化作齑粉。想在这般年头护住自己与身边人,总要有权有势。单单是有钱,只怕落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头肥硕的年猪。
“还是得上进啊。”
第71章 四俏婢醉酒 陈宏谋进京
李惟俭瞧了个乐子,却不知这日顺天府衙役发了疯一般四下拿人。
早朝时圣人虽只提点了一嘴,顺天府尹却知此事干系重大。待下了朝到得衙门,立马撒出去人手,水道上那些作恶多端的就不说了,便是没什么的劣迹的,也寻个由头先行关押起来再说。
由是京师地面儿上为之一肃,颇为清明之相。
李惟俭乘着马车先行去到了严府,这些时日严奉桢一直忙着造那膛线拉床,奈何设想很好,传动装置就极不靠谱。于是这两日便闭关在家,仔细思量着如何改进。
李惟俭只是略略提点了几句,没多说什么。如今缺的是动力装置,待来日他那蒸汽机造出来,传动装置须得根据蒸汽机改造一番,这会子实在没必要再行设计。
严奉桢在书房苦思半晌无所得,干脆搁置了笔墨,说道:“家父昨儿放衙说了,圣人对那新式火铳赞不绝口,只待膛线拉床造出来,便先行购置一万支补充京营。”
“好事儿啊。”李惟俭笑吟吟说道。
“还有更好的呢,此番托了复生的福,圣人赐下了爵位……一等将军。”说话间严奉桢观量李惟俭,却见其面上并无异样,于是奇道:“诶?复生怎地不问你的赏赐?”
李惟俭笑道:“那一成股子不就是恩赏?再说,错非恩师与景文兄从中奔走,我又哪里会有机会面圣?”
严奉桢眨眨眼,感叹道:“无怪家父看中复生……家父私下里曾说,复生人情练达,来日只怕成就还在他之上。”
“哈哈,恩师这般说就过了。”
“哪里过了?”严奉桢推了推眼镜道:“家父三十岁时才悟得此中道理,从此官运亨通。复生不过十三、四年纪,只消来日过得秋闱入了仕途,定然是不愁前程的。”
李惟俭咂咂嘴,实话实说道:“前程什么的暂且不想,我倒是羡慕景文兄的爵位啊。倘若来日圣人也赏个公、侯的,我便足以慰藉平生了。”
严奉桢被噎得好半晌才道:“你当公侯是大白菜不成?朝廷早有旧例,匠造进身,最多封子爵……除非复生来日领兵平了准噶尔,否则这辈子别想!”
“还有这说法儿?”李惟俭暗暗思忖,如今陈宏谋还不曾入京师,变法尚未开启,国库空虚,想来与那准噶尔还要拉扯几年。
只待变法有所成,尤其是他李惟俭暗中推动了工业革命,那情势便会高下立判。
农业文明时代,靠劫掠的野蛮军事集团往往要比靠建设的军事集团战斗力更强,大抵是因着赏罚分明。而步入工业时代,野蛮便再没了用武之地。两个军事集团比拼的是工业能力,乃至背后的综合国力。
大顺泱泱大国,两亿人口,只消一部分工业化,便不是那准噶尔吃得消的。
李惟俭既想入内府充作幕后黑手,自然对内府多有了解。内府之中,最低一级的官为主事,正六品;其上是员外郎,从五品;其上有郎中,正五品;再往上便是内府副总理,从四品。
错非如今是忠勇王兼领内府大臣,那内府大臣品级最高不过正四品,比之顺天府尹还少了两级。
忠勇王年富力强,李惟俭自然不可能熬个几十年,熬走了忠勇王只做个正四品的内府大臣。
除去阴结士绅以作自保,还须得从旁的地方想法子,就比如升爵。若凭着造物本事升作公侯,如此四品官做着,超品公侯当着知晓内情之人忌惮李惟俭实力,外行人只看那超品的爵位便不敢轻易招惹。
到时候说句不好听的,倘若因着工业革命导致江山有变,说不得他李惟俭的爵位还能往上升一升呢。
如今却得知子爵往上须得有军功,李惟俭便暗自思忖谋划起来。
这日午时李惟俭便辞别严奉桢,先去仙露居订了一桌酒宴,又去买了些罗纹缎、青罗如今四个丫鬟身契都在他手中,荣国府不再管旁的,换季时总要想着买些布匹绸缎给四个丫鬟置办衣裳此后这才早早回返荣国府。
今儿是三月二十二,晴雯的生儿。
马车停在荣国府前,门子余六立马笑着迎将上来。说过几句话,见吴海平自车上搬下来不少绸缎,余六便打发两个小厮捧了,先行送往东北上小院儿。
李惟俭沿着夹道行到自家门前,便见两个小厮各自提着一串钱喜滋滋的回返。待进得自家小院儿,此番却是晴雯先行迎了上来。
“四爷!”
一汪秋水潋滟,自昨儿夜里吃了胭脂,晴雯自是与李惟俭更亲近了些。
“怎地买了这般多锦缎?”
李惟俭笑着负手而行,说道:“换季了,总要给你们裁几身衣裳。哦,那一匹青罗是单独给的,算是生儿贺礼了。”
“嗯。”晴雯应声,亦步亦趋。
临到正房门前,李惟俭略略驻足又道:“对了,方才在仙露居定了席面儿,约莫申时前送到,还有两坛黄酒。今儿不去忙活旁的,关起门来给你庆生儿。”
“四爷不用这般的,陪着我吃上几杯酒就好。”晴雯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极为熨帖。
她在赖家过了两年,却从无人想着过问她何时生儿,更无人为她庆贺。到得李惟俭身边儿,素日宽宥待人也就罢了,连这般琐屑小事儿都想在头里,得遇这般良人还有何求?
正房里,几个丫鬟扯着锦缎欢声笑语,便是晴雯与红玉之间也少了平素的剑拔弩张。
李惟俭净手之后落座,晴雯便过来规规矩矩行礼。李惟俭笑着应了,寻了银匣子找出两枚银稞子赏了晴雯。
三个丫鬟又凑了份子,给晴雯置办了一根珠钗,惹得晴雯红了眼圈儿。便是在家中时,父母也不曾这般待她。
待未时末,仙露居的伙计送来了两个食盒,两坛黄酒。那食盒铺展开,内中是京师、金陵风味儿夹杂的菜肴,四凉四热,虽不见山珍海味,却也胜在精致。
李惟俭陪着晴雯饮了几杯,便悄然离了席面,由着几个丫鬟笑闹。他自觉便是进了书房也没法儿静下心来,便干脆出去游逛了一圈儿。
没了他在一旁,几个丫鬟愈发放肆起来。投壶、行酒令,说笑玩闹,不知不觉,那两坛黄酒便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