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随着父亲推开了甘露殿的门。
他看到娘亲和舅伯长辈师长皆回头看着他,而在最里,灿烂光华从墙壁中间向两端蔓延而去,这让他顿时将眼睛和嘴巴张的溜圆。
李世民哈哈大笑,一把将儿子抄了起来进了殿中。
……
眼看着繁华远胜往昔的汴梁城,曹彬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
江南唐虽被灭不过四个月,但实际上大宋禁军早在半年以前就已经越过长江,使得江南唐所能掌控的地界无限缩小。
而在曹彬当初完成对金陵的包围之后,汴梁就有不怕死的商贾压上了全部身家南下。
如今从汴河南下直入杭州再无任何阻碍,钱虽然还未纳献吴越国土,但昔时的宋、吴、唐已经异常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而这直接带来的就是商路的繁荣,以及……如今官家的诸多变化。
储君掌工部,晋王遁空门,这只是最浮于表面的变化。
而在其下,由宰辅赵普操刀的治学、赋税之变革,才是将汴梁城搅的暗波涌动的罪魁祸首。
但整体来说,因为认真算起来太平世道还未持续多久,所以朝中的那些文官们对这些也都是乐见其成的。
这些通经典的文官们颇有微词的大概也就是如今官家丝毫没有休养生息的意思,江南唐国主李煜被献汴梁还没多久,就已经正式提出了对北汉和契丹的展望。
只是……想起来此前官家骤然的胡言乱语,曹彬多少就有点担忧,如今国事俱系于官家一身,若是……
摇摇甩开这个猜想,曹彬在去往广政殿的路上还遇到了明显是一个方向的赵德昭。
“江南之战,殿下投石机当居功首!”曹彬客气打招呼。
赵德昭轻轻摇头,只有自己知道这威力卓著的投石机乃是父亲所给。
而联想到昨日父亲一脸别有深意的要他今日早点去往此前严禁任何人涉足的广政殿,赵德昭忽然有点期待了。
推开广政殿门,赵德昭看到的是针锋相对的李煜和钱二人,以及在一旁看戏的父亲。
还有熟悉的宰辅赵普,不知该如何称呼的叔叔空炅法师,以及一个并不熟悉的翰林医官,还有一排正在忙活的年轻内侍。
而殿堂中央,摆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石桌。
“来得恰好,若是再晚片刻就赶不上开场了。”赵匡胤打招呼。
“开场?”
还不待赵德昭疑惑完毕,就看到那最平凡的石桌上,一抹光华冲天而起!
第689章 恢弘雅量
“东家,应天府到了。”
听闻福寿这么说,徐达掀起了马车窗上的篷布。
朱楼映绿水,垂杨夹飞甍,华如云,凝笳群鸣,一副好气派。
掀起的篷布重新放了下去,从中传出他的慨叹:
“福寿你说,怎么每次回来都觉得这应天府大不相同。”
福寿小心赶着马车道:
“东家每次都是岁暮归京岁首北上,征战伐胡足一载,应天府的一年年自大不相同。”
倒也是这个理,不过徐达也只是随口感叹,与其说是应天府大不相同,不如说是他的心态多有不同。
过去几年每每返京皆有胡惟庸的仆僮无孔不入的等候,今岁没了胡惟庸本以为能清静一下,但陛下一封信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信很简略,但其中的兴奋之意简直要溢出来,而且少见的连连催促他早日南归。
已记不清陛下上次这么兴奋是什么时间了,而徐达对此解析也非常简单:
有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
单车入城犹如滴水入海很快不见了踪迹,好在福寿对自家主人的这种低调行径早已见怪不怪。
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排场的仪式,征虏大将军的马车简简单单穿过了洪武大门,往皇城内直趋而去。
归京之后,先入皇城还印绶,再入宫城拜天子,随后赐宴赐休沐,这是早已走了数次的标准流程,徐达对此很是熟悉。
归还印绶没什么好说的,略有不同的就是拜见天子了。
毕竟每次归来时,陛下的心情未必都一样,有时会一起吃个饭,有时会拉着他聊聊北地的风雪,还有时遇到难题会对弈两局解闷,不尽相同。
但望着被陛下塞到手里的名为《梁山传》的书籍,徐达还是表达了十二万分的不理解。
话本这东西他自不陌生,闲来读读还行,放在这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合时宜了。
毕竟话本亦有小说之称,何谓小说?一言而采,狂夫之议。
不过既都被塞到了手里,显然这次陛下就是想要就着这话本谈点什么,于是徐达也干脆就翻开看看。
开篇的天师祈禳和妖魔误走对徐达来说不甚新鲜,或者说这种以神鬼志怪之事启头的本就是话本的常态,算不上有什么新意。
但随着那号九纹龙的史进出场,徐达便也想起来了昔时还是农家子时苦练武艺以望成就大事的时候。
不过又翻了一页,眼看着那聚集了五七百个喽的强人的三个头领依次出场,徐达那略有一些怀念的心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
“为强人也便罢了,陛下怎不给臣等寻个好些的名号?”
明天子老神自在的瞥了一眼:
“兄弟你看咱是能写出来这东西的?”
眼看这个兄弟拘束的样子,朱元璋也不卖关子,当下就先从天寿节讲起。
养病的皇后、有异的屏风、宫娥传讯、天子移步、光幕解史、天机疑泄,直至最终寻得罗贯中和刘三吾以验真伪。
徐达专注听着,最终赞叹道:
“陛下所历,反倒是比这话本更为离奇。”
话语中也并没有怀疑的意思,毕竟方才说得清楚,催促他提早返京,便是为了赶上这屏风光幕所说的三月之期,刚好便是三天后。
明天子赞同的点点头,事实上第二日起床他还专门去寻自家妹子确认过,几以为前日是发了梦癔。
“这梁山传便是在仪鸾司在罗贯中住处所获,据其说乃是其师施耐庵所著。”
说起此书,朱元璋脸上有几分纠结还有几分哂笑:
“这施耐庵倒是有趣,投奔的张士诚拼不过咱,他就干脆将咱们哥三个写到他的话本里,竟也不愿给个好点的名号,吝啬得很。”
“唯独可叹其文才尚可,军略那是半点也无,无怪乎咱此前不知此人之名。”
徐达也没太多介怀的,张士诚固然令他有点印象,但相较于眼下被他所操心要如何击破的残元来说,又不怎么值得一提了。
而随便再翻翻这个话本,徐达就知道了陛下所叹的没半点军略的意思。
就如这已出场的史进,出渭州去延州寻王进,左右不过七八百里之途,最后竟能直奔到两千里外的河北大名府。
在大名府花光盘缠打算劫道就不说了,最终选中的地点桃花山又是在近千里外的山东青州。
从五台山出发去往相国寺的而路过此地的鲁和尚也是离奇,五台山在山西,相国寺在河南,南下几百里地便是,怎么能也拐到千里之外的山东青州撞上史进的?
再根据陛下所说翻翻后面,梁山征方腊倒是写的很好,双方步步为营厮杀猛烈且地理位置记载堪称清清楚楚,但此战流程的徐达怎么看怎么眼熟,怎么和当初陛下灭张士诚之战如此相像?
于是征虏大将军单刀直入问道:
“陛下不罪其人?”
朱元璋摆摆手:
“其人已亡,何所罪?莫非还能刨其坟鞭其尸?此非人君所为。”
归根结底,这话本里也就有点捕风捉影的牢骚,若是因此大动肝火大动干戈,似乎与后世所敬称的洪武大帝有点不太相符。
他洪武大帝,自该是个雄才大略虚怀纳谏且功勋卓著的千古明君才是。
“而且,咱还担心这罗贯中如前其师一般短于军略,于是特召三日后同观光幕。”
“他不是要写那大明奇书《三国演义》吗?这样一来他但有所惑大可直询昭烈帝,咱可称得上胸怀旷达了吧。”
徐达表示怀疑,这固然能称得上殊遇泽厚,但马上要擒拿曹操的刘备……
这三国是不是变得有点多?这确定是在帮那个罗贯中?
总之,最终告别时朱元璋一再叮嘱,称三日后设宴观屏风光幕,定要一同前来。
对此徐达并没有推辞的想法,毕竟既有神异之物,那无论如何都当看看。
只是让徐达没想到的是,三日后进宫,才刚刚接近华盖殿就听到陛下在那里大声发号施令:
“你几人均擅作画,稍后所见不须说一言,只将所见惊异之景如实摹画即可,知否?”
“汝两人既擅速记,那便将画中人言全部一字不漏记下!”
“标儿勿要抱着小柏了,若是待会儿被武侯见到成何体统!好好把雄英带在身边再交代一番!”
“老四,好好抱着小柏,别让他大声哭闹……管不住?管不住就出去,等不哭了再进来!等等,不许打你弟弟!哭也不许打!”
“嗯?老六你起身转一圈给我看看…怎么里面还套着铠甲?不要跟老四学!速速回去换掉!”
徐达迈步上了台阶,看到的便是扁着嘴从他身边跑掉的楚王。
抬头还能看到华盖殿内乱糟糟的景色,这使得徐达有点担忧:
那什么光幕不会被吓得不显了吧?
晚上写的就会比较干巴
第690章 二凤勿念
朱元璋自是早给徐达留好了位置。
落座之后征虏大将军才有空好好打量眼下的华盖殿。
昔时陛下多在这里休憩准备朝会,故而置有暖炉有床榻,还有几个书架以及几个柜子,此时已统统消失不见。
一个屏风居于正中,正对着的方向是被搬过来的两张御座,以及几个给明显给皇子坐的椅子。
只不过此时几人都忙得很,陛下训斥燕王,燕王怀里抱着湘王,湘王在瞧着朱雄英扮的鬼脸傻乐,朱雄英被太子拉着正在给陛下说燕王的好话,皇后含笑看着这一切并兼带着给刚换完衣服回来的楚王整理衣服下摆,以及唯一一个安静静端坐椅子上看书的周王。
在天家左首的最前的便是徐达自己,旁边还有两个熟人:
忧心忡忡的李善长,跃跃欲试的李文忠,都算得上熟人,还有一个才照脸没几次的:
“戴太医。”
返京之后次日,戴太医就奉陛下之命登门说要给他检查身体。
虽是疑惑重重,但考虑到戴思恭医术名震江浙,最终徐达也同意了诊治。
好在大的隐疾没有,累月行军打仗落下来的小毛病不少,戴思恭给开了些药交代了一些注意保养事项,两人也算是相识了。
“徐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