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不用管,要守也轮不到你,快去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
“哦”
杨长说完一抹额头,只见手里全是熬出的油。
他先辞别武松又出门辞别武大,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住处蒙头就睡。
等睡醒睁开眼,只见屋顶火光摇曳,原来已经是晚上。
嗅嗅,有酒香。
杨长手撑床板坐起,看到灯下的武松正在舀酒。
“可终于醒了?你睡了一整天,差点就不想等。”
“嘿嘿,昨晚累了,咦,有酒又有肉,今日什么日子?”
“刚才恩相赏赐的,快穿上衣服坐过来。”
武松一边说一边舀酒,然后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并啧啧叹道:“好酒,好酒啊。”
“知县的酒必然好,他对哥哥还真不错。”
杨长单手起酒碗,仰头就往嘴里猛灌,却烫得他直叫唤:“哦哟.好烫”
“哈哈哈,你的酒刚出锅,先得慢点喝。”
“忘了.”
杨长尴尬一笑,抓了一块牛肉嚼起来,并囫囵问道:“王婆案子进展如何?今夜谁在茶坊值夜?”
“案子已经破了,现场不需要在守。”
武松说得风轻云淡,见杨长一脸错愕之色,便端起酒碗啜一口,才继续说道:“隔壁张公提供了重大线索,三十多年前王婆寡居,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与许多邻居都不清不楚,茶坊原主孟宽还为她休了妻,之后就传出孟宽外出做买卖,把茶坊低价卖给王婆经营,但很有可能是被鸩杀埋尸,所以才消失不见”
“这不是”
杨长咽了咽口水,想说这不是潘金莲翻版么?但话到嘴边没能说出去。
他原本对王婆还过意不去,但此时再无半分纠结,正所谓论迹不论心,心里只剩三个字:死得好。
“茶坊一直为王婆经营,她有最重大的作案嫌疑,恩相已派人去临县请孟宽之子,如能确认那骸骨就是孟宽,这个积压三十年的案子就能结了,真是最毒妇人心!”
“是啊,大哥还租她的房子,我一看她就不是好人。”
杨长话到一半突然惊呼:“哥哥,万一婆子是个惯犯,那大哥大嫂住的地方”
第20章 笑柄
“没事,我今天让人挖了几处,没发现有别的异常,对了,你想不想去东京?”
“嗯?”
武松口中的东京,就是北宋的都城汴梁。
坦白来说,杨长很想去都城看看。
但他猛然想起一件大事,武松在武大出事之前,正好被知县派去公干,难道说剧情到了?
“年关将至,恩相有批土特产要送去东京,其中应该有些贵重之物,怕半路被剪径的贼人盯上,所以让我护送走一趟。”
“我倒是想去,就是大哥那边.”
杨长欲言又止,按说挑事的王婆已死,潘金莲想出墙也无媒人,更没狗头军师劝她杀夫,但另个关键人物西门庆尚在,而且已和潘金莲产生因果,会不会仍然存在风险?
武松听后蹙起浓眉,自言自语道:“隔壁先出命案,后又牵出藏尸案,必会影响早点生意,嫂嫂吵着要搬走,但兄长不同意,恩相这边事又急.”
“前天我代大嫂去送包子,却没想到西门庆做下这等事,我担心他为了顾全脸面,诬陷大哥的包子下了药,不如我留在阳谷县照应,防范此人报复大哥大嫂。”
“嗯?”
杨长故意打‘预防针’,武松听后先是一惊,随后点头说道:“三郎猜得不错,适才恩相告诉我,西门庆真有这想法,不过让李管事给劝住了,现在看来应是王婆下药,西门庆没道理怪我兄长,另外此人昨日已外出省亲,所以你的担心有些多余.”
西门庆不在阳谷?
杨长闻言大石落地,心说既然这厮都不在,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其实生意差点也没啥,大哥大嫂还不用这么累,等到这事慢慢被人淡忘,那些食客又会陆续来捧场,不行还可以像开业那样宣传,至于我去东京与否?全凭哥哥吩咐安排,以哥哥打虎的威名,路上应该没人招惹?”
“也就阳谷县的人,知道有个打虎武松,此去东京五六百里,难说没有蟊贼拦路,我此番帮恩相办私事,又不方便多带人手,内心倒是很想带上三郎,要是走上杨志的老路,岂不被天下英雄笑话?”
武松话刚落音,杨长惊得嘴喷碎肉。
“杨志?”
“三郎不知道正常,我也是在柴大官人庄上,听到江湖好汉在谈论此人,听说他武举出身绰号青面兽,担任殿帅府制使期间押运花石纲,却在黄河遭遇风浪翻了船,今年夏天奉命押运生辰纲,又被贼人用蒙汗药麻翻,成了大宋武官中的笑柄.”
武松提起杨志直摇头,暗忖对方江湖经验不足,设想自己如是押运主官,绝不会中蒙汗药这等伎俩。
杨长听后表情肃然,正色说道:“哥哥要是不放心,那小弟就陪你走一遭,以在阳谷县名声,应该没人敢欺负大哥。”
“那就说定了,明日我会备细交待,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咱们先吃酒。”
武松端起酒碗与杨长碰了碰,之后仰起头一口就倒进了喉咙,并没因酒烫像杨长那般失态。
他寻思杨长把自己当兄弟,自己就不能将他当喽使唤,没理由他干着衙门里的事,还要额外照顾自己的兄嫂。
兄长是个老实本分人,按理说不会惹上祸事,嫂嫂即便不是安分良人,但隔壁王婆刚因风流而死,她总归会有所收敛。
翌日清晨,武松趁知县打包装车,他与杨长带着两坛酒,直奔紫石街去寻兄嫂。
当时武大已经出摊,郓哥依旧没来帮忙。
武松便让杨长门前看摊,自己则领着武大进屋说话,并把厨房的嫂嫂也叫了出来。
三人围桌而坐,武松首先摆碗筛酒,敬了兄嫂三大碗。
兄嫂不知发生了什么,酒喝到肚里都没什滋味。
武松这才说自己要出远门,嘱咐两人好生保重,并建议每日少卖多歇。
武大正想说自己没问题,武松却拿隔壁王婆举例子,话里话外都在敲打潘金莲,让其安守本分尽妇道,否则祸事会找上门来。
潘金莲原以为武松回心转意,不成想这粗汉竟当着武大数落自己。
这能忍?
她红润的俏脸,刷一下白得吓人。
“叔叔好大的道理,若真心为我们着想,倒不如劝劝你兄弟,搬离这个晦气地方,却说什么福祸相依,奴家又不是当家的男人,再说真遇到麻烦事,我们自会寻三郎帮忙,他才不像某人光说不练,灶膛的火快灭了,恕不奉陪.”
“娘子.”
潘金莲头也不回奔向厨房,武大唯唯诺诺想帮武松说话,可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武松蹙眉并没动怒,他帮武大紧了紧头巾,正色说道:“别管嫂嫂愿不愿听,兄长要谨记我刚才的叮嘱,武二不能让恩相久候,这就要走了,对了,三郎也要跟我去东京,家里的事兄长自己拿主意,你也是个裹头巾的男儿!”
“三郎也要去?那样最好,路上有个照应,哎呀,忘了喊他喝酒.”
“不必了,回来再喝。”
武大正想去拿酒,却被武松扬手打断,然后决然转身离去。
可他还没跨过门槛,后方就传来嫂嫂的挖苦。
“说什么打虎好汉,就去东京押送点货物,都要找三郎做伴当,也不过如此.”
武松听得一肚子火,却不想回身与之争吵,叫上杨长便直奔县衙。
知县的货物装了两驴车,他把这两年攒下的万两银子,隐藏在采购的土特产之中,并叫了两个家丁与武松同行,算上杨长与车夫共六人。
他们扮成贩货的商人,赶着驴车不动声色出了阳谷县。
武松嘱咐只走官道大路,天黑之前遇到客店就歇脚,避免晚上赶路及露宿荒野,路上不饮生水、不饮酒,行事老辣得让杨长服气。
冬天赶路走不快,两天才走了几十里。
夜里投在濮州范县陈家客店,武松与杨长守着行李轮流睡。
上半夜该武松休息,可他有心事睡不着,便坐到杨长身边,悠悠说道:“按这两日赶路速度,要近二十天才能到东京,咱们应该会在路上过年。”
“哥哥想家了?”
“我是怕夜长梦多,也确实担心兄长,他从小为人就老实,怕没我撑腰吃亏.”
“大哥就在家卖卖早点,能吃多大的亏?哥哥宽心睡吧。”
杨长寻思西门庆不在,武大必然能活得好好的,信心满满地安慰武松。
“也是.”
武松听劝闭目养神,嘴里却佯装不在意问道:“三郎,我看嫂嫂对你印象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哄女人的心得窍门?”
“啊?”
杨长听得一惊,心说哥哥被潘金莲勾引过,现在是怀疑我与她有染?旋即笑呵呵回应:“小弟才十八岁,哪里懂得哄女人?大嫂许是见我年纪小,而且还帮大哥出主意?”
“也对,你才十八”武松瞬间释然,喃喃说道:“那我先眯一会,等会醒了换你,呼呼.”
听到身边鼾声响起,杨长暗自舒了一口气,心说自己若学西门庆勾搭小潘,武松会用拳头招呼自己么?
西门庆,你也得感谢我。
若不是小爷出现,你在不久也要死。
第21章 翻手云,覆手雨
西门庆有钱有势,他非但不会感谢,而且记仇爱报复。
当然,杨长在西门庆眼里,是个不起眼的喽,他记恨的是武松。
之前对李管事虚以委蛇,私底下却有自己的判断。
李管事建议外出散心,西门庆顺水推舟出城,在武松之前去了东京。
给知县下重礼,不是怕王婆案抓他坐牢,更不怕所谓的流言蜚语,只是不想生意受影响。
所以他去东京,根本不是为散心。
到东京见女儿女婿,只是西门庆的借口和伪装,去攀关系才是正经事。
他乘快马在年前抵达时,武松、杨长步行还没走出濮州,而东京(汴梁)人口超百万,比阳谷县要大几十倍,注定两个冤家在异乡难碰上。
西门庆腊月二十九到东京,入城后却没着急去寻女儿团年,而是直奔马行街翟记药铺。
他家药铺的稀有药材,包括助兴的猛虎下山与烈女吟,都是采自这翟记药铺。
经过多次拿货交易,西门庆与翟记掌柜已经混熟,此次见面两人略作寒暄,西门庆便提出拜访翟记的东家,即太师蔡京的管家翟谦。
掌柜怎敢替翟谦做主?忙推却东家岁末事繁,建议西门庆年后得闲再来。
西门庆行事老练,不会被三言两语打发,他坚持说自己有要事禀报,坐在翟记大堂不愿离开。
翟记掌柜踌躇不决时,东家翟谦刚好年前来药铺盘账,就这么与西门庆打了照面。
到了后堂,翟谦四平八稳坐下,望着西门庆捋须说道:“我一般不过问药商之事,但听说足下是郓州大主顾,今天便为你破例一回,有事就快说吧”
“翟大官人容禀,草民之前买了些猛虎下山与烈女吟,最近.”
西门庆一边讲自己经历,一边从怀里摸出两瓷瓶,听得翟谦蹙眉冷声说道:“足下误服春药而失态吃亏,恐怕怪不到我翟记上来,再者不也侧面印证药效好?”